刘向入上余城已有半年,自然对各方势力作过一番了解,基本上各方的头头脑脑他都知道个大概。
廖离这个人他听说过,确实是校尉衔。然而,此校尉不同彼校尉,廖离是朔北军团都督孙瑜的表外甥,三代之内的血亲,绝对是孙瑜心腹中的心腹。
这个人头顶着校尉衔,手掌的却不是一部兵马,而是四部,完全就是一副参将的作派。上余郡、射卢郡、百山郡和滁阳郡,四郡边军共计一万兵马都在其掌控之中。简而言之,这个人是曹猛的上级的上级。
这样一位权势滔天的人要杀自己,刘向想不重视都不行。当然他也没感到害怕,他是齐王的人,跟边军不是一条道,廖离这样的档次还没办法把手伸到齐王的势力中来。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廖离想对付刘向不太容易,刘向想对付廖离却更加没有可能。这个人一直身处边军大营中,身边大军汇聚,强者如云,以刘向现在的地位和实力,根本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下令刺杀自己的人就在身边,自己却不能报复,这种感觉绝对不好受。
“廖离为什么想杀我?”刘向脸色阴沉地问道。这一点必须弄清楚,否则他寝食难安。而且还有另一种可能,眼前的念法师是不是在说谎?
韩亮松了口气,对方终于停下脚步,这说明事情还有转机。他跟刘向数次交手,没有一次能讨得了好,如今对方又临战突破到玄阶,实力远非他可比。从刚刚到现在,他的压力一直都很大,现在终于能轻松一点。
缓了口气,韩亮很快摇头道:“我只是个小人物,也不是边军的人,不知道他的目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下令刺杀你的人就是这位廖离校尉,我亲耳听到的命令。”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的话?”刘向说这句话时眼中凶光毕露,浑身都散发着骇人的杀气。
韩亮却不为所动,平静地说道:“信不信由你,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已经杀了那名铠武士,何不翻翻他的腰牌?”
“你说的是这个?”刘向随手就掏出两块腰牌,扔了过去。
韩亮伸手一接,却发现这两块腰牌上的字迹已经被生生抹掉了,除了能看出是朔北军团的腰牌样式外,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至少他们是朔北军团的人,不是么?”韩亮多年唬虎卫的惨烈生涯不是白过的,立刻就想到应付方法,“我们刺杀失败,前来灭口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朔北军团的人马,阁下难道猜不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向想了想,点头。对方说的确实有道理,尽管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廖离下的命令,但一定是朔北军团没跑了。上余郡附近的边军都是廖离的手下,这笔帐最终还是落在他身上。
“现在,我们的误会解除了么?”韩亮问。
刘向瞥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下令的人是凶手,帮凶难道就不是凶手?况且你是申屠烈的手下,我凭什么要跟你握手言好?”
韩亮一听,不惊反喜,对方说得凶狠,语气中却没有杀意,事情大有可为。于是他迅速回答道:“不过是听令行事而已,你我只是各为其主,没有私仇,可对?申屠校尉已然身死,前来金阙国的唬虎卫也全军覆没,再追究以往已经没有意义。而我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联手一次又有何妨?”
刘向知道双方几次搏杀确实不为私仇,也认同这一点。但他却依然不为所动,摇了摇头,轻蔑地道:“就那三名黄阶初中期的铠武士?我一个人就能对付,留你何用?”
“我说的共同敌人不是他们三个,而是廖离。”韩亮显得胸有成竹,“上余郡守备军的情况不用我说,刘总教头一定也明白,他们根本不是边军的对手。我想,阁下一定会有用到我的地方。”
咦?
刘向一愣。听他的意思,似乎不是仅仅想联手一次,而是想投靠到自己这边。当然刘向明白这个人一定不是想投靠自己,而是想投靠齐王。可是……前不久双方还斗得你死我活,现在居然想化敌为友?怎么感觉有点滑稽?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刘向脑中闪过这段名言。
想想其实也对,这个人虽然是各国都尽相招揽的念法师,身份不低,如今的处境却不太妙,既得罪了齐王,又被太子的人追杀,可谓两头不讨好。金阙国虽大,他也没有半分立足的地方,甚至随时都有可能丧命。在这种情况下,他想化干戈为玉帛也在情理之中。
那么,要不要答应他呢?
这个人机警狡猾,相当难缠,又不知底细,刘向没把握控制他。没有把握控制就意味着不能完全相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能相信的人是万万不能用的。
可就这么杀了也着实可惜。齐王给自己的任务是在守备军中打造出四支铠武士战队,同时还要有不低于五名的念者。一名念法师远非五名念者可比,作用只会高不会低,如果将这个人吸收进守备军中,那岂不是念者这一项就完成了?以后做事会轻松许多。
这么一思量,刘向决定给他一次机会,点了点头道:“接纳你进守备军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得看到你的诚意。有什么表达诚意的方法,你不妨说说。”
刘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一个投名状。至于这人能不能用,以后慢慢观察不迟。日久见人心,相处的时间一长,总会知道他的为人和心性。
“一部制式武铠可以表达我的诚意么?”韩亮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嘴上回答得很干脆,心中其实也很复杂。齐王的势力明显比太子弱,如果有可能,他绝不会选择齐王。然而现在他却不得不如此选择,金阙国幅员辽阔,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逃出境外,就算今天能躲过一劫,往后的日子也绝不好过,一不小心就要丢掉性命。
事急从权,先投奔过去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可以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脱身。
“哦?你有一部武铠?”刘向眉毛一挑,有些意外。这人都被追杀得变成了丧家之犬,居然还能拥有一部制式武铠?到是好本事。
“刘总教头,当日死在你手上的那个人是虎卫骁勇,自然有一部武铠。不过他没办法把装备带进城里去,所以就藏在城外,我知道藏武铠的地点。”韩亮回答道。
“是什么型号?”刘向大喜。又能解决一部武铠,距离完成任务的目标真是越来越近了。
“蟠龙。”
刘向一听,毫不犹豫地说道:“很好,你的诚意十足。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上余郡守备军的屯长,我会尽快落实你的身份。同时你可以放心,无论是边军,还是陵卫,又或者府衙和民间,都不会再找你麻烦。”
东唐国的制式武铠全都以“龙”为号,“蟠龙”是协助型中铠,重达二百三十公斤,比一般的中铠都重一倍。这样一部武铠的价值完全可以抵上两部中型武铠,对方确实诚意十足,刘向自然也毫不吝啬,直接甩出了屯长的职位。
严格说起来,刘向还没资格向人允诺军职,他本身都不是军中编制,而是陵卫旗正,不过他相信王郡尉不会反对自己的决定。刘向不是傻瓜,自己在齐王眼中如今是什么地位他清楚得很,王栋前不久才大败一场,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可能有胆量跟齐王面前的大红人唱反调。
所以他允诺屯长一职真是一点压力也没有,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不领情。
韩亮直接摇头道:“我是唬虎卫出身,只会小队作战,精于暗中偷袭,不懂带兵,屯长一职就心领了。”
“那你想当什么?”刘向皱了皱眉。守备军可没有特务机构,难道让一名念法师去当斥候?那显然很荒唐。而如果是入陵卫的话,刘向没把握说服花监察,给他相当的职位,况且这也不符合刘向的目的。
韩亮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又整了整衣襟,然后才缓缓说道:“刘总教头年纪轻轻就荣升为守备军的总教头,未来想必前途无量,韩亮不才,却也不是胸无大志之辈。我的要求是,一支精锐铠武士战队的队率,刘总教头可敢答应?”
刘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也想打造一支精锐铠武士战队,可问题是,光想没用,甚至有钱有装备都不行,得有人啊。
精锐铠武士战队至少要有一名玄阶中期的铠武士,剩下四名铠武士不能低于黄阶后期,同时念法师也必须达到玄阶初期才行。守备军现在境界最高的人就是他自己,也不过是玄阶初期,如何能称得上是精锐铠武士战队?
况且守备军中达到黄阶后期的也只有三个人,还都是带兵的军侯,总不能把他们三位抽出来充数吧?普通将士谁来带领?
另外,精锐铠武士战队需要配备一名专门为战队修理武铠的铠匠,这同样是件令人头疼的事。刘向是铠匠没错,但不可能身兼数职,那会累死他。
这些还不是最困难的,大不了高价招募便是,最困难的是精锐铠武士战队还必须配备一部战车,以方便行动。战车比武铠更难获得,制造难度也更大,他目前还没有办法弄到战车。
刘向抬眼看了看对方,韩亮神色平静,静立如松,一双黑漆的眼眸异常明亮,其中尽是旺盛的斗志。这个人年纪其实不大,长得很嫩帅,用前世里的话说,就是奶油小生,但气质却偏偏如剑似芒,令人不能逼视。
刘向突然感到很不爽,不过是个手下败将,居然也敢如此锋芒毕露?我刘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输给一个奶油小生?
“等你晋升到玄阶,刘某一定会带出一支精锐铠武士战队。不过,是不是由你来当这个队率,那得看你的本事。”刘向豪气万丈地甩出这句话。
“那刘总教头最多只有半年的准备时间了。”韩亮脸不改色,坦然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