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涌动
亚德手提一打点心,紧贴着墙,摇摇晃晃地走在一截早已荒废的巷道之中,两旁皆是破败不堪的土木瓦房,房檐下挂满了蛛网;老鼠肆无忌惮地在路中抢夺食物,见有人走近才四散逃去。
世界充斥着压抑——暴风雨就要来了。
亚德艰难地往前挪着步子,忽然脚下一个踉跄,便狠狠地摔倒在地,手中的点心飞了出去,散落一地,被老鼠在眨眼之间分食殆尽。
“不要啊……快住手!”那点心是为了明天给母亲庆贺生日买的,此时却让老鼠吃了个痛快,亚德不甘心地嘶吼着向前爬去,但刚用双手支起身体,剧烈的疼痛又使他趴了下去。
此时正值燥热的七月,亚德却穿着厚重的风衣,如此打扮的不是傻子就是疯子吧,但他不是,只是因为他常常感到寒冷——发自心底的彻骨之寒,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今天好像格外严重。
不仅如此,他还经常头疼,一但发作那便是撕心裂肺,还总会有个背影在眼前不停地恍惚,他每每都会冲上去追,但从来没有过结果;呼吸困难已成为家常便饭,近来他已经两次因为窒息而晕厥。
“可恶啊,可恶!”亚德靠着墙缓缓坐起来,把身子蜷缩成一团,脱下风衣裹住全身,寒冷使他瑟瑟发抖。
忽然一个声音从他耳边响起“放我出来!”
“什么?”亚德探了探脖子,周围并没有任何人,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但那声音却又那么真实。
突然,他的脑袋剧烈地抽痛起来,仿佛要爆炸一般“啊啊啊啊啊!”亚德捂着头跪倒在地,撕心裂肺的喊叫划破乌云,直彻云霄。
他瘫倒在地,瞪大着眼睛昏死了过去,嘴中吐出一滩黑血,脖颈一片的血管全部暴起,从皮肤上凸了起来。
血管奇怪地变成黑色,在稚嫩的皮肤上如活着般一跳一跳地抽动着,仿佛就要从身体里挣脱出来。亚德黑宝石似的瞳珠消失的无影无踪,眼睛只剩下无瑕的白色。
“轰——”
惊雷从天边闪过,亚德猛地从地上坐起,重重地靠在墙上,他扔掉身上的风衣,把上衣扯烂,脖颈上的黑色血管闪烁着烈火般炙热的红光,机械地跳动着。
他粗重地喘着气,眼睛映出可怕的血色,“我终于重生了啊,幻神回来了!”他仰天大吼,嘴角扬起疯狂地笑容。
“滋——”脖颈上的血管发出尖锐的爆鸣,冒出浓烈的白烟。
“啊!——”他的身体仿佛燃烧了起来,灼热感席卷全身,他捏住脖子跪倒在地,嘴中吐出一大口鲜血,眼珠急剧收缩——钻心的疼痛使他几乎就要晕厥。
“呵呵,封印啊,你压制了我足足十三年,但今日将会是我的胜利,你阻止不了我!”亚德嘶吼着站了起来,天上落下几点雨滴。
“哗——”
暴雨倾盆而下,雨滴打在亚德身上,就像落在火炉之上,在眨眼间蒸发为白雾。
豆大的雨滴越来越急,越来越密,而亚德脖颈上的红光却渐渐暗了下去,当暴雨击垮亚德面前那座危房之时,他颈上的红光彻底消失,血管安静了下来。
“这场战斗,是我赢了!”亚德坐倒在地,无力地说道。
“你……真的不同意吗?”亚德家中,一位身穿黑色军装的人恭敬地向他对面的妇人问道。
这只是一座简陋的木屋,屋里的陈设极其简单,不过一张木桌,两把椅子和一张高低床。
木桌正对着大门,靠墙放着,桌上供着亚德父亲的照片,木桌两旁各放着一把太师椅,那军官坐在左边,妇人坐在右边。
屋外的天阴沉得吓人,已经闪起了雷鸣,屋子里更是昏暗,只有案头的一盏油灯闪烁着微光。
家里多少年没有来过客人,此时却挤满了人,那军官的身后站着五个戴着黑斗篷的人,高低胖瘦各有不同,身上却都散发出一股沉重地压迫感。
屋子的其余地方,被持枪的士兵占据着,手中的枪早已上好了膛,黑漆漆的枪口对着那年轻的妇人——她身穿一袭蓝色连衣裙,天蓝色的眼睛嵌在白玉无瑕的俏脸中,闪出微微光芒,海蓝色的长发披在肩上……一切都散发出清新与优雅。
“胡晏,我不想再重复了,不同意。”那妇人泯一口茶,轻轻地说道,虽然语气很轻,但一阵威压却席卷全屋“还有啊,你与我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不知道我最讨厌人多了吗?”她把茶杯放在桌上,故意磕出响声,然后用目光扫过那群士兵。
“啊,夕儿,对不起。”胡晏连连道歉,然后朝士兵们瞪了一眼,他们都识相地退了出去。
“这五个呢,就陪着你吧。”德夕稍喘口气,端起茶碗小泯一口。
“轰隆——”
“啪!——”
惊雷从天边闪过的瞬间,德夕手中的茶碗跌落在地,摔得粉碎,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夕儿!”胡晏冲上去抱住了德夕。
“呼——我没事。”德夕挣脱胡晏地怀抱坐了回去,嘴中满含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哈哈哈。”她捂住眼睛苦笑道:“现在已经不是我同不同意的问题了,你们不可能带走亚德了。”
“夕儿……你什么意思?”胡晏瞪大眼睛盯着德夕,满脸的疑惑。
“还不明白吗?幻神已经冲破我的封印,他复活了!”德夕重重拍着桌子,朝胡晏歇斯底里地吼道。
“哈哈哈哈!”胡晏露出狡黠地表情,仰天大笑。
“你……还笑得出来,你们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就这么白费了,难道?”德夕问道,眼中闪出一丝火花。
“没错,我们早就估计到幻神会在近期解封,所以才来接亚德,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胡晏说着便从绑在腰间的黑布袋里摸索一阵,掏出来一把已经锈得没有样子的短剑,“我带来了“镇天剑”,幻神绝对不会想到,再次封印他的法器,会是自己的得意之作。”他笑道。
“哦。”听了胡晏的解释,德夕没有任何热情,只是冷冷地答道:“那你们就去找幻神吧,祝你们全军覆没。”她说罢便把头往后一背,闭上了眼睛。
“够了夕儿!”胡晏一拍桌子吼道“不要再逃避了,想想你对他的恨啊,想想十三年前啊,而且亚德可是你儿子啊!”
“住嘴!”不等胡晏说完,德夕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她睁开双眸,一股强大的幻能爆发而出,直接把胡晏大飞门外。
“大人!”站在门外的士兵见胡晏被狠狠摔了出来,都手忙脚乱地冲了过去,有几个血涌上头的,端起枪就对准了德夕;那五个黑斗篷也瞬间把德夕死死围住。
“都住手!”胡晏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士兵们立刻给他让出一条道来,那五个黑斗篷也闪到了一旁,“夕儿,你……意下如何?”她望着德夕,恭敬地问道。
德夕低着头,刘海遮住她噙满泪珠的双眼,身子不住地颤抖着,过了许久,她才深吸一口气,略带着哭腔说道:“我会帮你们封印幻神,但亚德你们绝不可以带走。”她说罢抬起头看看胡晏,脸上满是委屈与恳求,那被泪水浸湿的双眸无论谁见了都会心生爱怜。
胡晏的心一下就软了,他缓缓走到德夕跟前,一把抱住了她“夕儿,这十三年苦了你了,你要是想哭,就尽情地哭出来吧。”他顿了顿,咬咬牙说道:“亚德我们不会带走的,你放心。”
“呜——呜——,胡晏,谢谢,谢谢!”德夕把脸埋到胡晏怀里,放肆地大哭,泪水和雨水夹杂在一起,散发出淡淡地清幽。
亚德就那样坐在地上,淋着铺天盖地的大雨,这雨使他很舒服,封印解除后的炙热感正在被大雨一点点地冲刷掉。
他本来很是惬意,但一股能量的波动却使他警觉了起来,“德夕的幻能?!可恶啊,这刚复活激动过头了,竟然忘了这么个大麻烦!”他咒骂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缓缓抬起右手,向天空用力一扬,他面前的那一堆废墟在眨眼之间变成一座十几米的高塔,他脚尖一点跃了上去,站在塔顶。
“嗯,不错不错,可以看清这一带的地形。”他向四周望望,自信地笑道:“接下来要做的只有等猎物上钩了!”
“来,戴上!”胡晏给德夕披上一件蓑衣,“这次结束后,我请你和亚德吃饭好吗?”他笑道。
“那要看你我有没有这条命了。”德夕说着已跃进一条小巷之中。
“都跟上!”胡晏大吼一声,紧随其后。
“呵呵,小老鼠还挺多的。”亚德站在塔顶之上,望着北方,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