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鱼抓起来，丢在案板上，刮鱼鳞去鱼腮取内脏。林牧白估计是第一次看我做这种血腥的事情，皱着眉在一边看着。也是，以前他说要吃糖醋鱼，我总是说，你负责杀，我负责煮。可现在呢，他左臂残了，根本完成不了杀的动作。即便他没有残，我也会自己来，因为我想告诉他，没有他，我也一样可以把事情做好，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把糖醋鱼端上桌，再上楼准备喊他吃饭，就听见他正在打电话：爷爷，你别担心，明乐的事情我来处理，嗯，我会给牧青打电话……
林牧白提到了明乐，明乐怎么了？我顾不得他的电话还没挂断，径直推开房门冲进去问他，林牧白，明乐怎么了？
林牧白掩了听筒，看了我一眼，确定我不会再出声之后又对着电话说：爷爷，我现在有事，晚点有消息了再打给你。
林牧白看向我，脸色攸的变冷，朝我一步一步走来说：莫小染，你似乎很担心林明乐？
我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不担心明乐的话，六年前他以为我会凭着自己爱他就伟大到去替他的朋友坐牢吗？我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袖子：林牧白，我弟弟到底怎么了？
“他还是你弟弟吗？”林牧白拂开我的手，鄙夷的看向我：“从他回到林家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了。他现在是我的弟弟，林明乐！别把你的出身和他强加在一起，如果你是在为他好的话。”
我闹不明白他这句话里到底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只能追着他的脚步下楼，把刚煮好的糖醋鱼端开，我怒目而视：林牧白，你把话说清楚！
他是没看到我担心成什么样子了吗？还是说他就是要拿明乐来故意折磨我？
林牧白皱着眉头，瞪着我说，莫小染，知道太多对你来说没什么好处。
我的眸子攸然一紧，我说林牧白，你们到底把明乐怎么样了？
林牧白拂开我，也染了怒气：莫小染，话不能乱说。什么叫我们把明乐怎么样了？啊？他是我们林家人，我们能怎么样他？倒是你，一个坐台女，对明乐念念不忘，是有什么企图么？如果是的话，我劝你倒不如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怎么说我也是林家嫡孙，不久的将来，将全权掌管林家的事业。
一个坐台女？呵，好一个坐台女！如果不是因为明乐，我会去坐台么？林牧白，你是非要把我的伤口撕裂鲜血淋漓，非要让我看到我和你之间的差距像一道鸿沟一样无法跨越你才甘心么？
我明明是那样生气，可到了最后却软下性子，差点就跪在了他的面前。我哀求着他告诉我明乐的情况。上一次林牧白在电话里告诉我明乐的情况，还是在一年前我即将结婚的时候。说是明乐智商已经恢复过来了，送去了美国麻省理工大学深造。当时明乐也跟我讲了话，的确声音和语调都很正常。
明乐说，姐，你要结婚了，我却要出国了。姐，你一定要幸福啊。
就因为这句话，我一直努力的维持着和王承的婚姻。当时我还在窃喜着，我当初做出那个决定是正确的。明乐在林家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可以得到更好的恢复。当时我就在想，只要他过得好，是不是和我相依为命，是不是和我在一起又有什么要紧？
林牧白也许是看不过去我的可怜样，最后叹了口气说，明乐从美国麻省理工大学退学了，目前下落不明。
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离开学校，明明一年前他才告诉我，他会好好学习，等回来就来看我。怎么才去了不过一年的时间，就退学还下落不明了？
糖醋鱼的盘子搁回到桌面上，我无力的瘫坐在木椅上，几乎都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知道原因么？
林牧白说，目前还不知道。不过，牧青那边已经在查了。
他口中的牧青是谁？我似乎从来没有听他提到过。不过听名字来看，应该也是林家的孩子吧。我说，林牧白，我有点累，你把合约给我，我要走了。
林牧白说，累了去楼上睡一觉。你这样要死不活的，是要跑出去撞车吗？
才一转眼，刚刚还稍微消停了一点的语气，这会儿又变得凶巴巴的。他不给我合约，我也没有办法。因着明乐的事，我压根儿就没有力气再和他跳脚去争吵，索性听了他的话，上楼去休息。
明乐究竟去了哪里？我想破头也想不到他可能去的地方。他不在我身边已经六年了，他的朋友圈我一概不了解。可是如果他是在躲林家人的话，应该不会和那些朋友圈里的人来往。那么，他会去哪里？
阿蛮那里？刘阳那里？
我立马给阿蛮打电话，说是看见明乐第一时间通知我。阿蛮在电话那头笑我：莫小染，你没说梦话吧，明乐不是六年前就去了北京了吗？我说，我也只说可能会去找你，有消息通知我。
然后又把电话打到刘阳那里，刘阳是明乐姨妈的儿子，比明乐大两岁，今年刚巧毕业，找了一份外贸公司的工作。也是年前他来天毅面试时遇见他才有的联系，也不知道这几年来明乐有没有和他联系过，回国的话会不会到他那里去。于是又把电话打了过去。刘阳也很惊讶，连说好的好的。
才收了电话，林牧白就站在了门口，冷冷的瞪着我：不是说累么？
见我不说话，在我面前坐了下来，安慰我说，别太担心，林家要找一个人不会太难。
我点头，却还是担心得要死。林牧白说，你不想睡的话先去吃点东西。
我说不用，你把合约给我，我还有工作要做。
林牧白说，要拿合约就给我滚下去把饭吃了！
凶神恶煞的说完，转身就走。除了会威胁人，你还会些什么呢？我翻了个白眼，还是跟在他的身后下了楼。虽然没有胃口，可在林牧白的注视之下，还是勉为其难的吃了小半碗饭。
到底也没有再怎么为难我，把合约拿给我之后，又说了一遍：别太担心，明乐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我原本是低着头要离开的，他这句话又错乱了我的时空，就像七年前，他发泄似的在我身上渲泄完他的怒气之后，拥着我安慰，声音一如此刻低沉温柔，让人安心。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目光落在他始终垂着的左臂上，才发现现在不是六年前。我没有任何表示，转身离开了度假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