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班总有那么一两个老师是被全班同学讨厌的,背地里诅咒着,怨恨着,有他(她)的课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胆颤心惊地祈祷着下课时间赶快到来,寂静慌张的课上只听见心脏咚咚咚仿若跳出喉咙眼一样,额头不停冒着冷汗,手心里的汗水一直未干过,全身起浓重的鸡皮疙瘩,口干舌燥度日如年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一听到铃声响起,如听到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一样,整个人瞬间如虚脱,长长舒展一口胸膛里压抑许久的闷气,抚平着激荡汹涌的心情,终于解放了,欢呼雀跃拍着胸口为自己的幸运运气庆祝着,事后想想依旧会感到后怕心悸,还好最终活着熬过去了,每当轮到这节课都是一次次受罪,咬牙切齿地向这门课老师发出最真挚最虔诚最浓烈最渴望的心声“祝福”!
“同学们,今天我们这堂课重点是进行一下复习单元,每个人轮流站在座位上或到黑板上默写老师以前讲过的知识点。”秃头个不高的中年男地理老师一脸乌云密布地站在讲堂中间情绪不悦的说着,自从期中考试成绩下来后,对比着众多学科中地理这一门傲视群雄地鲜红倒数着,沉默压抑数天后,终于所有的不满都在今天毫无保留地彻底爆发了。
“前面两个同学上去默写气旋和反气旋,快点!别浪费时间,下一个女生合上书背诵一下地球自转的地理意义,会不会,不会就拿上书站后面去!”地理老师绷着脸不满地大声训斥着。
“背的是什么东西,简简单单的几点磕磕巴巴成这样,勉勉强强关键点说对了,下次要是还这样,你就不用再坐着听课了!黑板上那两个现在都多长时间了,还没有写好下来,不会别逞强,别耽误大家时间!”皱着眉语气凶狠着。
“底下同学都把头抬起来看看黑板上他们俩个写的对不对,现在知道抓紧时间用功看书了,平常干嘛去了,期中考试考成这样,你们不嫌丢人我还闲躁得慌,我带了三个班只有你们班是最差的,成绩一塌糊涂,就算是个白痴,闭着眼考也不止考这点分数。看来是我以前对你们太好了,要求太低了,结果就是现在这种局面,蹬鼻子上眼,就算是头猪也比你们聪明,以后谁完不成指定的功课,谁就别想有好果子吃。现在,都把眼睛给我睁大点,好好看着!”
全班噤声一片,神色紧张慌乱,小心翼翼控制着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声,在这个节骨眼上生怕一不小心触了霉头,倒霉的就可是自己了,既然早晚都躲不掉,能晚来一会是一会,看看前面人的命运何去何从,再说万一运气好,抽到一个恰好自己会的简单题目也说不定,毕竟凡事都有可能。
“这个男生画的还算可以,虽然有一些不规范,但也马马虎虎可以过关,不像这个女生,你们看看,画的是什么鬼东西,磨磨蹭蹭的牛头不对马嘴,你,拿上书,站后面去!”
“听到没有,听不懂人话啊!趁我现在还没有发火改变主意之前,赶紧滚蛋!”
气氛降到冰点,气压压抑到窒息,空气里流淌着浓重的火药味,周围死一般寂静,连平时不鸟班主任的西凉这一刻也坐直了身子,难得的主动闭上嘴巴,心情七上八下地看着前排那个熟悉女生的背影,难以预料事情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
“还不走对吧,给你脸不要脸,给我滚出教室!”导火线最终点燃,地理老师大发雷霆走到她面前,右手一挥,书桌上的课本飞散到一地,气急败坏指着她的鼻子大声辱骂着并夹杂一些难听的语句。
一旁的顾晨枫脸色发白不知所措尴尬的望着同桌,很显然被今天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到了,大脑懵圈陷入停滞状态,站在座位上双手下意识在裤腿上不停来回摩擦,不知如何开口。
“你滚不滚,一,二,”
咬着牙,流着眼泪,眼眶渐红,低下头,弯腰拾起脚边的地理课本,强忍屈辱,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转身走出了教室,站立在门口,全班同学不忍心在看,纷纷控制着内心的情感,低下头赶紧死记硬背着等一会可能要抽查的知识点。西凉心底叹了一口气:地理老师又不会像数学老师一样宠着惯着你,和他对着干,简直是在找死,让他面子如何下台,最后受伤的只能是自己,你是不是傻,我的老同学,肖方圆。不比以前了,大小姐脾气怎么还不知道收一收。右眼轻移,看了看胖子发青的脸庞,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胖子,冷静一点,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赶紧先看一下书本,大家自求多福。”
事情演变到这一步,大家心中都始料未及,这个矮胖子发起脾气居然是如此可怕,吃错什么药了今天,笑面虎没一个好东西,知人知面不知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己教的不好,拿我们发什么脾气,欺软怕硬,有本事去找校长发脾气啊!
“区时怎么计算的,吞吞吐吐地,嘴里塞屎了还是哑巴了!”
“会就会,不会就自觉拿上书,站后面去,别浪费时间,一节课就这样被你浪费了,剩下同学哪还有时间!”
“装什么装!一看你这样就知道平日里不学无术,还好意思坐在前排,装什么大尾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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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的教室里只听见他一个人在吐沫横飞地骂这骂那,一脸不麻烦地鄙视嘲笑着目光所示的同学,开学以来同学们本来就对他为数不多的好感现如今都摒弃得干干净净,感觉从上学以来这么多年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讨厌着一个老师,心里充满着恨意的怨骂,恨不得上去朝他那嘴臭欠扁的脸上狠狠打上几拳,获得心灵上的快感和满足。
“哈哈哈,继续啊,下一个!”后排的男生陆树富他们几个吹着口哨,大声吆喊着。
西凉疑惑着抬起头准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后面的空地上居然已经挤满了人,里两层外两两层,密密麻麻,摩肩接踵,更夸张的是连两旁过道上都站满了拿书的同学,最好的一组安全留在座位上也只有四五个,最差的仅剩一个,前排的几个男生除了顾晨枫和那两个理科“死变态”外无一幸免,连李卫星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班长也被毫不留情踢了出去,这到是无意中引得很多同学拍手称快,大笑不已。看着前排大片大片的空白,只有孤零零的数十人还再顽强的坚守阵地,硝烟过后,这阵亡的概率真是惨不忍睹,不知道是老师还是同学们的悲哀。转过身,看见王云涛正朝着孙闪闪挤眉弄眼打招呼呢,西凉脸庞一红,感觉背后火辣辣的,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低头沉吟下,便故作轻松随意晃动转身一下座位,内心好笑舒适地朝旁边的段煜琳扮了个鬼脸,逗得她掩嘴一笑,然后心虚匆匆扫视了一眼孙闪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略感尴尬转回了身子。
人类,真是一个矛盾又可笑的存在,一个人受罚时,会满脸通红内心羞愧地恨不能找一个地洞钻进去,自尊心异常强烈,可一看到有很多的人一起受罚时,内心反而变轻松了不少,愉快地哼着小曲,抖着二郎腿,无所谓地死猪不怕开水烫,镇定安慰着自己的所谓自尊心,有那么多的人一起“陪葬”,还有什么可怕的,反正丢脸的又不止我一个人,一想通,心满意足的便开始逐渐享受这一个过程,受罚的人越多,心情越舒坦,从中谋求一种变态的认同感。鲁迅先生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可大多数人却安逸选择了在沉默中不知不觉地死亡,就像在溃烂发脓的伤口里打上一支迷幻的慢性毒药,虽饮鸩止渴,可也心安理得走向了麻木的灭亡。
铃声在惩罚到最后还剩下三排时不急不慢地响了,剩下的同学有的互相庆幸不已,有的却略微感到一阵失望,错过了一起表演的机会,下一次再发生这样宏大磅礴的场面不知还有没有了。地理老师停下杀伐遍野的脚步,抬起头看着周围站满密密麻麻的但已无一丝感到难堪不好意思的同学,听着顺星星盼月亮到来的铃声,一个个心情放松地准备开始走回到座位上,面对这种情况,地理老师气愤道:“今晚的晚自习继续,从后排开始重新再来一遍。”然后不悦地离开了教室,留下同学在风中凌乱,劫后余生的幸运立马消失的干干净净,叫骂着,紧张声,暗叹声,复习时乱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