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的嘉原帝和南风换上一身常服便去了香园。
马车上的南风撩开车帘,她看到了马车外的热闹。
“君上,上阳城每天都这么热闹吗?”
“听卫渊常说上阳城白天黑夜都十分热闹,香园附近,也会有人在夜晚燃放烟火。”
“君上,”南风倏忽凑近嘉原帝,眼中流连着期盼,“我们今晚能不能看完烟火再回去?”
嘉原帝摸摸她的脸,才道:“你若想看,那便看吧。”
南风满足笑着。
她忽然觉得嘉原帝将会是这一生她的依靠,他对她的爱,远远超过爱自己,好像他的情绪,都因她而变化,她高兴,他也高兴,她难过,她也难过。
她不是不会感动的人,他如何待她,她心知肚明。
抵达香园不过花费半个时辰,下了马车的两人跟着香园的护卫进了香园,仇轲彦君领着马车去了马厩,卫渊则跟在他们身后。
香园不过是一个种满了花的园子,很大,与隐山的花海有些许相似,只不过香园的花,大多是向阳花,少有兰花。这个季节能有兰花,能算得上是奇闻了。
护卫领着三人来到别屋,苓虞早已在别屋等候,见三人来到,他立身而起,在原地行了大礼。
“臣,参见主君。”
一旁的卫渊抱拳一礼。
南风似是惊讶地看着苓虞。
所谓的年轻文官苓虞原来这样年轻,一副翩翩公子模样,清秀文雅,看起来甚比嘉原帝要小上半年,实在年轻。
嘉原帝倒是淡然笑之。
“起来吧。”
“是。”苓虞起身,视线落在了南风的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讶然,但又原地一礼。
“帝后安好。”
南风正要客气,嘉原帝却摇摇她的手,只好收回就到嘴边的话。
“在这里,就不要主君帝后的称呼了,你我一聚,无君臣之分。”
苓虞微微低头,应是。
三人坐下之后,有两个乖巧的侍女端着热茶糕点上前一礼,然又搁置在了矮方桌上,弓身退去。
“公子提前一聚,让苓虞毫无准备,香园也没来得及打理,还望公子见谅。”
“南风,”嘉原帝笑笑接过苓虞递来的茶杯,转递给了南风,“每每来到香园,好像都是这般模样,你总会说这句话,倒让我觉得有些愧疚之意了。”
“公子莫要在意,不过是些客套话罢了。”苓虞望了一眼默默喝茶的南风,她的眉头微蹙,似乎是不喜欢喝,“这苦茶,虽有些难喝,可多喝几次,便能体会苦尽甘来的意思了。”
南风端着茶杯的双手顿了顿,嘉原帝看见,伸手拿下了她手中的茶杯,放置矮桌上。
“你不喜欢喝苦茶,让他们准备些桂花茶吧,是你喜欢的。”
“就喝苦茶吧,苓虞公子说得对,苦茶,多喝几次就不会觉得苦了。”
“那便尝尝吧。”嘉原帝也不阻止她,笑笑揉揉她的后脑勺。
“公子与南风姑娘看起来,十分相爱。”苓虞的话让嘉原帝和南风两人无言一笑。
“公子,昨夜靖王与高阳王前往南方抵御敌军,苓虞十分好奇,到底是何人出此计策,让群臣都毫无反对之论?”
嘉原帝听之,看着身边的南风一笑,道:“是南风。”
“原来是南风姑娘。”苓虞明显有些惊讶。
南风笑笑:“听说苓虞公子的母亲,患上严重的肺疾,久不得治。”
苓虞听到南风的话,无奈叹气,道:“母亲的肺疾一直医治不好,还有的医师说,她时日不多了,唉,苓虞一直希望母亲的肺疾,能很快好起来,可始终不如愿。”
南风放下了捧在手中的茶杯,岔开话题道:“不知苓虞公子是否知道有一种花可以让空气更清新的花?”
“莫非是兰花?”
南风点点头:“家中若摆上几盆兰花,可以除去家中的烟尘,苓公子的母亲患上肺疾,大多与不干净的空气有关,苓公子今日回去,就在这香园里拿走几盆兰花,放在家中,至少呼吸空气会顺畅许多。”
苓虞摇头一笑:“南风姑娘可真是厉害,苓虞竟没有想到如此的办法,实在是惭愧。”
“苓公子说笑了。”南风偏头冲嘉原帝笑笑,他微笑着拍了拍她放在腿上的手,像是满意。
南风让卫渊也坐在了身边,四个人坐在别屋里聊了许久,一直聊到傍晚,什么今日哪个富家子弟娶了个娇美女子,什么前些日子有场烟火会十分美丽,看客个个流连忘返,四人年龄不差许多,许许多多的事情都能聊在一起,南风当然是敞开怀了闲说,她对苓虞说,她是被嘉原帝宠爱至极的小女子,在他眼中,她就是个完完全全没有长大的小女子,她还对苓虞说,她对嘉原帝,有一份心动,可更多的是感激,她说她在努力去爱上他。苓虞调侃,说,指不定你就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悄悄地爱上公子了。南风听之一笑,只给苓虞一个微笑。
是啊,也许她会悄悄地爱上他了。
晚膳时候,嘉原帝高兴,就让卫渊去拿了一些酒来,南风嘴馋,酒刚上来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嘉原帝无奈笑笑,又给她满了一杯。南风觉得喉咙辣辣的。香园外十分热闹,苓虞举杯,说,一边饮酒一边看屋外天空的烟火,实在惬意,嘉原帝淡淡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的余光瞥见南风眼眶里的泪水,他没有说话,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卫渊自觉地退下,去到马厩的马车上拿来了嘉原帝和南风的披风,回到了别屋。南风高举酒杯,笑开了怀。
“苓虞!咱俩来喝一杯!冬天喝点酒可是好暖和的哦~”
苓虞同样举起酒杯,与南风碰杯,然后一饮而尽。卫渊回到矮桌前坐下,把披风交到了嘉原帝手中,嘉原帝拿起南风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南风顺势倚在嘉原帝的肩上,她有些醉了。
“小花!继续喝呀!苓虞带来的酒可真好喝!”
嘉原帝没有说话,只沉默着看她张牙舞爪一般喝酒,完全不像个文静的小女子。
“苓虞,我告诉你,”南风几乎要趴在桌上,她醉了,“你,要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南风我,就是如此,君上如此待我,只愿我身边有个依靠,他只愿我能早日放下过去,卫大人说得对啊,过往云烟皆成追忆,我要珍惜君上!对!君上”
南风再支撑不住,摊醉在桌上,不小心打倒了酒杯,杯中的酒水顺着桌缘流淌。苓虞也红了脸,只是还未醉。
“公子,趁早回宫吧,南风姑娘醉了。”
嘉原帝站了起来,俯下身抱起了南风,他看着昏昏而睡的南风,他的眼圈倏忽泛红。
马车上,嘉原帝一直抱着南风,似不愿松手。
他静静看着南风,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但又忍了回去。
“好南风,当时想哭,又为何不哭?醉酒时候哭泣可是理所当然,小花不会笑话你,卫渊和苓虞都不会笑话你,你心里那么苦,又为何还要喝苦茶?苓虞的话,你也信?”
望着马车外的万家灯火,他无法再忍,他腾出一只手擦掉了眼中的泪水,把南风抱得更紧了些。
把南风安置好后,嘉原帝回到了极政殿,太后就坐在内间的榻上等着他。嘉原帝跪下一礼,然又起身坐在了太后另一边。
“母上这个时辰来极政殿,是有何事?”
太后察觉了什么一般,皱皱眉头。
“帝君喝了酒?”
“今日去了香园与苓虞一聚,小酌了几杯。”他始终对太后温和不起来,总是冷漠着一张脸。
“可是将帝后带了出去?”太后似是不悦。
“那又如何?”
太后有些恼怒:“她是帝后,是女人,你怎能让她参讨国家大事?”
“帝后有计策,朕不采纳倒是浪费了人才。”嘉原帝漫不经心回道。
太后几乎要当场发怒,但还是抑制住了怒气。
“她到底是个女人,插足国家大事,有悖六都律令,哪配当帝后?”
“母上说话可要注意分寸。”嘉原帝终于有些表情,“帝后如何,母上无需多管,是朕让她参讨国家大事,朕还要告诉母上,朕还坐在这把龙椅上,无论是做事说话,母上都要记得,朕,才是一国之君,母上若要事事挑战朕的底线,就别怪朕下狠心,按六都律令处置母上。”
“你”太后气极,想说的话全都气得收了回去。
“时候不早,母上早些回花宫歇下吧。”嘉原帝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极政殿。
“啪——”太后的手用力地拍在身边的小方桌上,“要逆天了!”
嘉原帝回到南宫,雪下得紧,刚走到寝宫门口便听见一阵干呕声,嘉原帝下意识飞快地跑进内间,便看见千素扶着南风,而南风对着金盆里呕吐不停。他心下一惊,连上前抢过还来不及行礼的千素手中的金盆,扶着南风坐在床榻边缘,右手不断拍抚着她的背,无声安慰。
大约呕吐了几次,南风不再呕吐,一直倚在嘉原帝的怀中,嘉原帝仔细为她擦着嘴。
“君上,对不起”
“好南风,”把金盆与手帕交给千素的嘉原帝抱紧了南风,“为何要说对不起?”
“为什么总是迁就我?”她带着浓浓的鼻音问道,她有些受凉,“要是再这样迁就下去,以后我离不开你了又要怎么办?”
“离不开我最好。”嘉原帝轻声安慰,把被褥紧紧搭在南风的身上,把她抱得更紧,“你离不开我,我才会更能够保护好你,以后,别再问这些奇怪的问题了。”
南风侧脸贴在嘉原帝的胸膛上,她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不急不缓。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他的位置,似乎就在方才,她已经适应了他爱她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