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倒扣着的青花瓷密纹碗刚一掀开,一股子先清淡后浓郁的香味儿就由远及近的来到了鼻端前。
对于美食,穆聪是见多识广的。他自诩京城四大风流才子之一,觉得人活一辈子生平不过两大乐事,爱美人亦爱美食;说白了也就是纯纯粹粹一吃货。为着这两个爱好,他尝遍了整个京城的所有特色小吃酒楼,不仅练就了一张利嘴,也曾在坊间留下了与美味佳肴相关的无数墨宝。
当下只是一嗅,便首先品出高汤的鲜美滋味,忍不住抚手而赞道,“好一锅绝妙汤品!”
原来那许晓梅用的高汤不是凡物,却是昨夜张娘子花了一晚的时间熬就的无上美味,只熬得那土饲的老母鸡肉纷纷离了骨架,后被弃之不用;一锅高汤里尽是母鸡的精华所在。
许晓梅撇去高汤上面的浮沫,用了芭夯兔肉的烹饪方法,兔肉也是弃之不用,再把那细叶芹的胃酸口感和汤本身的鲜甜一结合,喔,那美味不仅难以形容,简直叫人欲罢不能的!
不过,见到热雾袅袅散去,白烟升起,露出一锅子清澈如同湖面一样的汤水来;沈穆二人倍感失望不说,四顾无言,更是面面相觑,
“这……”
这是要干嘛?请他们喝汤么?
这李府何时礼数如此不周全过?莫不是厨房今日上错菜了?
见二人脸上都漏出错愕之色,一旁侍候的侍女微微一笑,缓缓福身,清脆道,“公子还请稍等片刻,这菜品还没有完全齐备好,这是晏城一位厨娘发明的新鲜吃法,名唤“汤锅”,至于如何吃法,我们会为二位公子一一解说。”
说完,拍了拍手,只有那静候多时的侍女鱼贯而入,手上拿着的都是些各色新鲜菜蔬,不过都是生的,自然不能入口的。
沈穆二人更加惊奇,见到对方竟然把那烧茶用的火炉也搬上了桌子,更是惊得连嘴都合不上了。
心痒难耐之下,也就放下筷子,打算看这李府究竟是要卖个什么葫芦!
只见来人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中间空空的倒扣如碗状的铁质小锅,放置在炉子上;把那汤倒进锅里,待焖煮一会儿,汤冒起小小气泡;于是加入火腿数片,依次放入豆腐、木耳。白菘、各色泡发好的菇类,并一些肉片。
二人眼花缭乱地看着对方那精湛熟练的手法,且来来回回不下用了十余种原材料,觉得这到吃食怕是比那茶艺更加难上几分;待来人收手,二人在看,只见那锅内此刻正五彩缤纷,像落花散月,十分漂亮!
一时只觉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一壶冒着热气的珐琅清酒瓷瓶被人轻巧的放置在桌子上,二人抬头望去,不免为自己脸上露出的垂涎欲滴的表情感到些许尴尬,纷纷失笑抱拳道,“李兄!”“李公子好!”
原来来人竟然是那天让许晓梅大吃一惊的李胖子李老爷。
不过此刻他的表情却不是那天那样呆滞,一双绿豆小眼里写满了精明和算计,却偏偏要装出一副豪迈爽朗的样子,“二位弟弟安好!可是别来无恙?看你们的脸色却是有些疲乏,不知昨晚可休息好了?”
“不过是舟车劳顿而已,劳烦李兄挂心!”沈云奇虽然无穆聪那样一副潇洒姿态,但是却对这些应付往来驾轻就熟的,当下便云淡风轻的笑道。
穆聪忍不住也夸赞道,“敢问府上哪位精明的厨娘,竟然想得出如此巧妙的吃法!李公子若是未曾用过,可要随我等公尝这天上美味?”
却又想起这里本就是人家的府邸,自己这话倒是有些犯二了,不禁摸头憨笑。
哪曾想李老爷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也不客气,便抄了那壶酒,与二人边吃饮。
三人围坐在一起吃菜喝酒,又是夹菜又是添酒忙得厉害,一时间只觉筷樽翻飞,三人饮酒就诗,好不热闹!
而另一边,因收工完毕本应变得冷冷清清的厨房里,也是齐齐整整的围坐了一大圈儿人,有厨娘有小厮的,大家都不是有身份的人,,因此也就不大讲究,只用那煮饭的大锅盛了满满一大锅子肉,一个个皆是吃得大汗淋漓,心满意足的。
正吃得不亦乐乎间,张娘子用手肘碰了碰许晓梅的胳膊,不无担心的问道,“自我当厨娘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子吃素菜野菜,我们这些下人却大口大口吃肉的,我还是有些担心,你说要是主子们知道,会不会发作我们呀!”
其他人也俱是担心这个问题,因此也停了手中竹筷,只看那许晓梅是如何说的。
许晓梅倒是不紧张,看到大家都停下筷子,嘿嘿一笑,顺势挑走了一条兔子的肥美大腿,面色平静道,“大家不用紧张,那汤锅的重点便是那汤品,里面的肉类却是没有多大的用处的,本到是可以弃之不用,因此给我们加餐也是无碍的;精华全给主子吃了,我们吃的不过是那汤里的糟粕,想必主子不会怪罪的。”
又道,“主子们成天山珍海味,却不像咱们这样,只觉得那肥腻的肉才好吃的;主子们都吃得清淡,也许那菜蔬反而比兔肉鸡肉更令他们满意。”
其中一个老妈子便笑着道,“这娘子倒是生了一张好嘴,我本以为扯来一段歪理,却没想这样一说还是极有道理的!”
大家也乐得会心一笑,席间便热闹起来。有传那婆子不识好歹的,好东西到她嘴里都是没什么味儿的.;有传那汤品赞不绝口的,夸许晓梅手艺好的,应有尽有。
只热闹间,一个丫鬟又唤着许晓梅的名字过来道,老爷传唤她过去,给两位公子见礼。
大家虽说从许晓梅这里得到些许安慰,心里是放心了一大半,这下看到老爷传唤,也不知是好是坏,均把一颗心都紧紧揪了起来。
许晓梅不动如山,笑着问那丫鬟道,“还劳烦姐姐告知,可知老爷唤我此去作甚?”
丫鬟也不瞒她,笑嘻嘻的道,“姐姐快去罢,莫不是有赏等着领呢!”
许晓梅得意的冲张娘子挑了挑眉,看到众人脸上此刻皆露出轻松的表情,于是一溜烟儿的奔着上房去了。
来到上房,许晓梅不敢怠慢,弯下腰向三人福了身子,“许氏见过三位大人。”
却听一个正太软绵绵的声音,正是穆聪,
“娘子不必多礼,还敢问娘子可是这汤锅的发明者?实不相瞒,吃过了娘子的汤锅,我以后怕是再也吃不下其他汤水的了,娘子如此聪慧,当真是个妙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