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倪阿福街头擂台
阿福街头摆的擂台,不属于中国功夫系列。阿福与世无争,他只是老街上一个拾荒谋生者。
阿福姓倪。这“倪”可以被读成是“伲”,“伲”,按照浦东当地解释是我或者我们的意思,“伲”阿福一旦成为我和我们的阿福,彼此人际关系显得比较亲切。
江南一带广泛流传“泥阿福”的民间形象。泥阿福神态憨厚、笑容可掬,几乎就是老实本分江南男人的等号,深受民间喜爱。真人倪阿福与传统的“泥阿福”音同,字少许差别而已。
还有就是,现实倪阿福的长相一点也不输广为流传的“泥阿福”形象,身材不高,精神头十足,始终红润的脸色,基本光滑的硕大脑壳,加上天生乐观,笑口常开,完整一个得得福福阿弥陀佛泥阿福的现实版本。你就是不喜欢,也绝对不会过分嫌比。
阿福街头摆开的是象棋擂台。
阿福象棋下得好,还不分时间地点的随意,只要任何人提议,阿福都可以在大街小巷任何一处,卸下自己肩上的栲栳,从夹袋里取出棋盘,就地一摆,手里的竹扒高低一横,这样可以不受凉,一屁股坐了上去,不管多长时间,全凭窄窄一根竹棍,支持自己全身,包括整体棋局思路,光凭这点,就让围观者赞叹不已。
至于对手,自然围着栲栳与之相对,很少见席地而坐的。通常,阿福会建议对手上附近人家借只小板凳,当然,对手谢绝,阿福也是不会勉强的。
至今,老街上很多人仍然不知阿福何以选择拾荒谋生。
当初,陈文庵的静安法师相当有诚意地挽留阿福,只是被阿福婉言谢绝了。言下之意,自己在静安法师等各位照料下顺利长成,留在庵里还是诸多不便,主要限于性别,自己名声事小,万一确实影响陈文庵的公众形象,包括由此形成的不良社会观感,面对恩人,自己将万分无地自容。
后来,政府关怀阿福,给他在街道工厂谋个职位,再不济,有个工人身份,每月旱涝保收一份不高不低的工资,关键是,万一有个头疼脑热求医看病,可以报销绝大部分医药费,这总是件好事,主要同男女性别、社会观感之类的说辞毫无干系。
阿福一样不为所动,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一堆,什么自己懒散惯了,难以胜任正规工厂朝九晚五的严格约束,加上一没文化知识,二无专业技术,进公家单位难免成为负担。
还是大佬倌出面澄清,阿福私底下的忧虑是,一旦成了单位人,陈文庵方面有事召唤,偏偏自己首鼠两端,会耽误事体。所以,阿福宁可选择拾荒,自称的自由职业,这样可以保障召唤和响应两便。
老街上,阿福和大佬倌可以称得上是脱裤子兄弟。当时,大佬倌还没有入主长春饭馆,自然也没有同三姑娘合成统一家庭,只是以削刀磨剪刀谋生,整天在大街小巷出没穿行。
大佬倌和阿福的业务各有侧重,行径线路不尽相同。
大佬倌走街串巷围绕人口密集的居住点,阿福拐弯抹角选择垃圾堆放的僻静处。但是,俩人只要在老街大街小巷任何一个点偶尔撞上,就会千篇一律地席地而坐,拉开架势,痛痛快快杀上两盘。
棋艺总是有点长年累积熟能生巧之意,只要智商正常,下多了,长进也是自然的。
历来,大佬倌和阿福的棋艺一直不分高下。但自从大佬倌入主长春饭馆和三姑娘成亲合伙后,街头棋局就难以发现他的身影,久而久之,他就拉开了同阿福的棋艺距离。
一时,阿福棋艺稳步提升,整条老街居然找不出几个可以与之街头对垒过招的。标志之一是,阿福的街头象棋擂台,长期攻而不破。
不过,老街一些象棋好手包括高手们私底下无奈声称,并非简单攻不破倪阿福的街头象棋擂台,主要还是顾忌形式。
想你一个拾荒的倪阿福,随时随地从栲栳夹袋取出棋子,街头任何一处从容摆放席地而坐,一门心思与任何兴趣者捉对厮杀。转换成一个上班族,未必铁定是有头有脸的干部身份,时间约束不说,就是席地坐街的方式也很难全盘接受。
阿福的街头象棋擂台形式,很大程度上无关乎棋艺高低,多少牵扯点意向参与者的脸面尊严。
即便倪阿福的擂台形式确实长期久久无人攻陷,老街舍我其谁的象棋好手及高手们,还是常常像煞有介事地搓着双手,遗憾地如是表白辩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