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学生放暑假的日子。
小胖子已经不是每天都来我家报道了,但是他偶尔还会缠着爸爸来我家找我玩。最近,我总觉得他瘦了,肉嘟嘟的脸摸上去也不似从前那般肉感。即使这样,他的饭量还是很好,一顿饭顶我三顿的量。那位常叔叔再也没来过,答应的药酒也没送来。
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舅舅家来我家的频率大幅度减少,而且舅妈和静静表姐都不来,每次只有舅舅一个人出现在门口。对于这个结果,我表示无所谓,毕竟我也看不惯舅妈总是假惺惺的样子,对我也一点没有长辈对小辈的疼爱之情。不登门好啊,吃饭节约粮食。
因为二姨在食品加工厂工作,有什么熟食糕点都会给姥姥送来。我们家自然跟着沾光。这不,昨天又送来一兜子“油渣”。提起这个东西,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就是猪油炼制最后的渣子,肥而不腻,包饺子蒸包子放里特别香。我姥姥也是闲不住的人,把冰箱里冷冻的野菜化出来,和油渣和在一起,蒸了一大锅菜团子。棒子面是粗粮,口感粗糙,野菜水分少发干,油渣肥而不腻,这道菜可谓是我姥姥的拿手菜,只要吃了的人都赞不绝口。吃两个都止不住。
老楼很巧合的赶着这天回来了,我总觉得是我姥姥特意掐时间给他包的菜团子。别看这两位只是女婿和丈母娘的关系,但是平日里相处的一点不比亲儿子和妈的关系差。老楼是个孝子,对我奶奶是,对我姥姥亦是。两个人都不是多会说话的人,生活中却都想着对方。冬天添置厚棉衣,老楼必定给我姥姥选一件。知道我爸爱吃鱼,每次老楼回家姥姥也会做鱼。就是这么融洽的相处模式,才导致后来好多次在姥姥抢救时老楼险些崩溃。如果钱能救回我姥姥的生命,我相信老楼可以不惜血本花大价钱维持姥姥的生命,而不是像我大姨说的,活着也受罪还不如死了。
母亲把你带到世界上,她肯定会把自己全部的爱给予你。可能你吃的用的穿的不如旁人,但那一定是她的全部了。我至今都想不明白,面对亲生母亲病重,我大姨为何能看着她在家里受罪,而不是送去医院治疗。归根结底还是钱,我大姨曾面对面跟我姥姥说:你把钱都花了,我们怎么过日子?的确,我大姨的儿子没本事,是个啃老族。模样不错,风流成性。偏偏和一个外地女人419之后喜当爹,这才没办法领证。后来孩子也有了,一家五口人靠着我大姨和姨夫的工资生活。
是不是有了下一代,上一代老人就不重要了?如果没有她,你们在哪呢?
不管怎么说,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才是为人处世的关键。碰巧见过一面也好,说过一句话也罢,相遇就是一种缘分。
*
“珂珂,吃饭!”
热气腾腾的大菜团子出锅,我馋的直流口水。中国的菜系那么多,美食也多,唯独我喜欢这一口,菜团子。
前世姥姥自从不住在我家以后我就没再吃过菜团子,我妈没有手艺,外边卖的总是找不到熟悉的味道。一晃十几年,如今能再次吃到,我这小心脏忒激动了。
结果碗,我大口咬下,被热气烫的直呼气。
“你这娃,没人抢你的,这着急干啥!”姥姥笑着说我,又拿碗依次给我爸妈盛。
喜滋滋的抱着碗来到饭桌上,我几筷子就把菜团子分开,看着里边颜色分明的陷料,心满意足的开吃。
一家人都上桌,老楼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猛吃,一点形象都没有。眼看着第三个菜团子下肚了。
一个多月不见,老楼鬓角都长出了星星点点的白发。整个人也多出了那么一股子土气,说话居然带着几分外地口音,实在让我汗颜。不过心疼还是大于嫌弃,他的变化也是为了这个家。
“老婆,那边人喝酒太猛了,先白的,在啤的,最后红的,把我喝的啊,天天就剩吐了!要不是让销售员打掩护说我不在,他们恨不得天天拉我出去喝酒,这谁受得了?不过和周围几个摊位的老板处的不错,家具城老板我们也熟了,明年没准摊位还能换个好地儿去。”老楼一边吃一边说,难以掩饰的骄傲神色出现在他脸上,可见他心里多高兴。
“你啊,到时候都喝出毛病来了!能不能不去啊?”妈妈还是担心。
“那怎么行?酒桌上最能搞好关系!他们那边人坏,刚开始还灌我酒呢,得亏你老公我技高一筹,哼哼。”老楼窃笑,小孩子劲儿又出来了。
“那你也注意点,不许,不许…”
“酒后乱X!沾花惹草!”我及时补充完整。随即被老妈K了一下,脸差点趴碗里。
“小孩子瞎说什么?”老妈娇嗔道。白皙的脸蛋泛起一片粉红。
“哪学的词?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说!再说,你爸爸我是那种人吗?”老楼不满的吼我。
“不是,您哪能啊?我这是善意的提醒,提醒下,替我妈说出心声~贴心小棉袄应该做的~”
我赔笑,低头乖乖吃饭,再不吃全进老楼肚子了,他第四个马上就要解决掉了。老爸老妈相视一笑,来了个一切尽在不言中。在两人暧昧的笑脸中,我只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由于着急吞咽,我被噎得难受,起来去找水喝。
“芳芳,我今天办了件事…”姥姥一脸为难,说话也吞吞吐吐的,直觉告诉我不是好事。
姥姥平时说的话题都是家长里短的事,闲聊就带过了。像这么郑重的拿到面儿上说的正事很少。
我妈也好奇,问道:“您说,怎么了?”
姥姥叹了口气,这才娓娓道来,而我们全家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原来,姥姥今天出门给我缝补拉链。回来的时候遇见两个人,说什么可以治病消灾,为家人保平安。姥姥一听,来神了就过去询问。人家两个人带着她找到了一位所谓的大神,那人居然一下子就说出了我家人的姓名。姥姥更加深信不疑,在那两托儿的煽风点火之下,回家把自己存下的两千元钱全部拿出来,换回了一道平安符。
按照老人的意思,大神给写了一个条子,就说按上边的时间出去把符烧了。全家在今年就会顺心如意,身体健康。可是姥姥不认字,她就想让我妈帮着看看条子,好到时候出去烧了。而姥姥之所以买这道符,全是因为我舅舅。他得了痛风,最近脚都肿的走不了路,姥姥觉得烧了这符,舅舅的病就能好。
听完叙述,我们谁也没说话。甚至谁也没埋怨一句。
老爸低声说:“报警吧?任他们这么骗,多少老头老太太又要上当?”
妈妈点点头,我注意到她的眼睛里隐约有了泪水。
一片慈母心,谁又忍心开口指责姥姥呢?虽说这件事荒唐又迷信,但是姥姥的本意感动了每一个人。而那些该死的骗子就是看中老人的这一点,抓住空子几个人上演了一系列的骗局。
两千元是姥姥一分一分辛苦攒下来的啊,那些该千刀万剐的骗子!
随手拿起骗子写的纸条,上边把酉时居然写成了西时,直接把我气笑了。
不一会,警察就来了。询问情况之后,对妈妈做笔录。
姥姥再没文化,看见警察来了也知道事情不好,不安的拽着爸爸问道:“小楼,警察干啥来的?我换的那个符…”
“妈,您以后可不能相信这个了。那几个人都是骗子,骗您钱了!大哥生病去医院就能治好,您别操心!以后大街上遇见这事,咱躲得远远的,千万别去凑热闹。”即使不忍心,老楼还是说出了实情,不能让姥姥下次再上当。
“骗,骗子?我那两千块钱白瞎了?”
姥姥很激动。死死抓着爸爸的胳膊,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
“妈,您听我说,钱白扔了,只要警察抓住小偷,您那钱就回来了。我跟您保证,你别激动,喝口水,别激动。”爸爸连忙帮姥姥顺气,想要舒缓姥姥的情绪。
姥姥双手颤抖,目光游离,突然看见身穿制服的警察,直接站了起来,伸出手向前够着,嘴里喃喃道:“警察,警察同志…”
正在细细询问案件过程的警察一回头看见姥姥,赶忙起身搀扶,答道:“大妈,您说。”
“警察同志,小偷一定得抓住啊,我钱攒了这么多年,你瞅瞅我也没个工作,闺女挣不了几个钱,整个家全靠女婿一人儿忙里忙外的上班,就丢了,我那钱就丢了啊…”姥姥焦急万分说话也不清楚,只有双手用力抓着警察。
“大妈,您放心,抓骗子是我们的职责,钱一定给找回来,您放心。”警察担保。
“我放心,放心。那拜托你们了啊。”
“大妈,您老就踏踏实实,我们保证给您把钱找回来。”
好不容易安抚好姥姥的情绪,警察又交代了几句,离开了。
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姥姥还是很沮丧。颓废的靠在枕头上不吭声,心里定是很难过。
我劝了几句,姥姥还是闷闷不乐。这事如果长期解决不了肯定会变成一个心结压在姥姥心里,对她的身体健康都有坏处。绞尽脑汁的思考怎么办,我终于打定了主意。
次日,我醒来的时候八点左右。
刚出现在客厅,就看见老楼坐在姥姥旁边,手里拿着一叠百元大钞,说:“妈,您看,警察把钱给您找回来了,这回您可收好了,不能再被骗子骗去了啊!”
找回来了?怎么可能这么快?
“妈,您看我们大早上就去派出所拿钱。这钱不是回来了吗,您赶紧收起来,别弄丢了。”妈妈拿着姥姥包钱的小手绢把钱包好,塞进她手里。
“好好,我可得收好,那群人太坏了!”提起那群骗子,姥姥义愤填膺的说。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姥姥进屋把钱收起来。
老楼和苏芳两个人相视而笑,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
父女心意相通,我想到的办法也是这个,自己出钱给姥姥,告诉她钱找回来了。没想到老楼先行一步,办事果然利落。
我家并没有多富裕,但是钱在我家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最可贵的是姥姥的一片母爱,一颗仁爱的心,它们是无价的。最值得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