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水香有些俏皮有些得意的话语，头戴斗笠的老人收回了握在手中的黑色竹竿。这个时候止留枯才看清楚，那将自己手背敲出淤青来的原来是一支钓鱼竿。
“老人家，你为何三番两次的打我家人？”
老人没有说话。
一旁的止留枯扯了扯水香的袖口传音道：“小师妹，那人修为深不可测我们还是算了吧。”
水香自然知道坐在这菜场中的这名老人修为达能，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的“袭击”止留枯两次得手。
西牛贺洲的第一修行门派云骨门中的大师兄可不是简单的一个整天只会笑靥挂面逆来顺受的角色，这也从侧面证实了那位老人的不凡。
知道此人不好惹是一回事，水香想要讨债又是一回事。两回事就不能搁在一起来论。所以水香知道不好惹，但还是会讨债。
老人微微的抬头，由于斗笠掩盖的原因水香只能看到一撮银白的髯须延至胸口。看不到胡须之下的嘴和斗笠下的鼻子，还有眼睛。
只不过这位老人的皮肤很好，肉眼看去光滑红润。
“你这丫头，肯定是家里的大人太过娇惯了才会如此。”
老人的音色沙哑，却很是音大。要不是双手还在搓揉的止留枯一个闪身挡在了菜案前，水香险些被震得踉跄后退。
水香伸出一只手臂将挡在身前的止留枯拨开，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菜案前：“这您倒是说错了，我家人从来没有娇惯于我。倒是有事没事就喜欢揍我…”
老人低矮的斗笠微微的往上扬起了一些，一旁的止留枯有些汗颜。
在止留枯心里面是这般的嘀咕着：“你也说的没错，掌门的确是经常揍你。可那还不是他娇惯你让你祸害了云骨门方圆三千里的疆域，哪次揍你不是因为闯下大祸，被苦主寻上门来，不得已下才罚你面壁的…”
当然，这些话止留枯肯定是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讲出来。
“那你为何要如此针对我这么一个糟老头子？”声音依旧沙哑，却没有刚才那种欲要将人震飞的气势。就如同是一名真正的暮年老人。
“老人家，我可没有针对你哦。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胡乱殴打我家人，我只是想要找您要一个说法而已哦。”
水香的声音本就甜美，而现在她更是故意将声音作的闷闷的一些。听上去就像是一名年岁七八的孩童音，说的通俗一点就是她在卖萌。
“说法？找我要说法？哈哈哈…”
菜场中平地生风，胡乱而张狂的吹动着那些摆放在菜案上面的蔬果。更是吹的水香与止留枯衣袂猎猎作响，同时那风也肆意的掀开了老人头上的那顶黑色斗笠。
苍眉如戟横向笔直的落在两眼之上，与他颌下的白须宛若是用那昆仑巅上最白的白雪画上去的一样银白的有些不真实。更加不真实的是，这“老人”生的一张俊俏的容颜，丝毫不弱于拥有云骨门第一美男称号的止留枯。
只是他那白须白眉和沙哑的音色在向外透露着，他确实是一名在岁月的长河中凫游了多久的人。
更让水香与止留枯震惊的是，老人的双眸之中根本看不到瞳孔，浑浊成了一片混沌。有的只是犹若星辰般的小点于混沌中上下浮沉，让人心生神曳仿佛是要飞向那茫茫星空永世沉沦。
风儿走了又回，将先前飞起的斗笠又吹到了这名老人的头上。
眸子中的星海重新被那片黑色给掩盖下去，水香与止留枯这才惊醒过来。
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两人浑身冰凉，冷汗出如浆。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强！很强！绝强！
这是水香心头唯一的想法了。思及自己的父亲，云骨门的掌教。恐怕也没有面前这名老人修为高。
仅仅是露出了他那双眸子便可以瞬间让自己与止留枯的元神毫无防备的陷入幻象中，这已经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了。
好在老人没有真的对水香二人心生杀意，不然等到两人元神沉沦枯竭只是时间的问题。
此时水香正在心中拼命的埋怨自己的莽撞，要是早在止留枯扯自己袖口的时候便离开此地，哪里又会有刚刚眨眼之前惊心动魄的一幕上演。
斗笠重新回到了老人的头上，老人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现在的水香心里一片窘意，虽然那人没有斩杀她们的意思。可事到如今，走也不是，说些什么话水香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丫头，这菜场里的果蔬你喜欢哪样就随便拿走吧。”
老人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水香心头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愈发的乱了起来。
水香两人依照云骨门中对长辈行礼的礼数对老人行了一礼，然后便依言在菜场中挑拣了一些新鲜果蔬无言的离开了这个有些黑的菜场。
当两人走出这片菜场的时候，当墨城上空投射下来的阳光重新洗在二人身上的时候。水香是第一次觉得太阳比星星好看，也比星星更加让人喜欢。
暖暖的阳光一点点的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但是心中的冰凉却如入骨钢针一般的钉在二人心头。
走在满目一片黑色的墨城街道上，看着两旁漆黑一片的的房屋。水香不得不想起刚才那黑黑的菜场，想起那将一双眸子藏在斗笠下的英俊老人。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从不远处又走来了一名“黑人”。身着黑色甲胄的轩辕枯图正慢慢的朝着这个方向行来。
看着又是一名全身黑色的怪人，水香瞥了一眼身旁正与轩辕枯图打招呼的止留枯：“砸没发觉这货也一直爱穿黑色的衣服呢？真让人讨厌！”水香心中如此的念叨到。
“你们手中的这些菜是从哪里来的？”轩辕枯图还那千古不变的冷淡样子，只不过现在他的话语中的语气却不怎么冷淡，好似带着有些惊讶的情绪在里面。
还正处于先前那一幕后怕中的水香是没有听出来轩辕枯图语气上的变化，倒是他口中提到了止留枯手上提着的那些蔬果。一想到这里，水香心中就莫名端由的生出了一股闷气。
“要你管！这是我们偷的！抢的！行了吧！”
一旁的止留枯就像是在菜场中的那样，又扯了扯水香的袖子。想要提醒她，面前这位也是一名不好惹的主。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难道还要我重新念一遍门中的礼规？”
看来水香是真的被气昏了头脑了，不然也不会说出这般的话语来。止留枯仿佛是没有听到水香的话一样，对着轩辕枯图歉意的一笑。
轩辕枯图没有去计较水香的后面那句，但是他却在计较第一句：“偷的？抢的？要真是你说的那样，从那人手中偷来的，抢来的。我到不得不对你刮目相待了！”
轩辕枯图口中的那人？自然就是菜场中的那人了。
一提到那人，钉在心中的凉瞬间让水香浑身一个激灵，马上清醒了很多。想着自己向前说过的话，不禁朝止留枯递去了一个愧疚深深的眼神。
止留枯依旧还是温和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回过神来的水香也学着止留枯在脸上挂起了笑：“先前的话着实是有些晕了头脑，还请不要见怪。倒是你知道那人？”
轩辕枯图的目光从止留枯手中的果蔬移到了水香的脸上：“自然知道。看来你们是真见过那人了。”
“那人到底是谁？”在听到轩辕枯图认识那老人之后，水香往前微微倾了一些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轩辕枯图。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那人是墨城的人。”
在丢下这一句完全被水香归于废话一类的废话后，轩辕枯图便也不再与水香二人说话，径直的朝着他们走过的街道行去。看来多半是去往那处他们才离开不久的菜场。
看着消失在拐角处的那道黑色背影，水香有些咬牙切齿的恨声说道：“这人不仅说话冷冰冰的，就连说的话也冷冰冰的！冷死他算了。”
在轩辕枯图的身影完全隐没在墨城中后，水香转过身来面对着止留枯。收起了脸上的笑，换上了一副严肃而真诚的表情：“大师兄，刚才是小香气昏了头才说出了那样的话。对不起！”
说完，水香立马弯腰表示道歉和愧疚。
止留枯脸上的笑靥在此时更加显得温和了些，他将手中所有的果蔬都换到了左手。伸出右手摸了摸水香的头，挠乱了别簪的那束青丝发：“不用说对不起。我们家的小香我还不了解吗。”
“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摸我的头！又不是小时候，头发又乱了！一会儿回去给我梳头！”
从止留枯“魔掌”下逃离出来的水香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活波的女孩，口作撕咬状就扑向了止留枯的手臂。
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就这样打打闹闹的走进了墨城这座黑色的城中深处，走向了在这里属于他们的城南九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