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婶：“老不死的，学会说俏皮话啦！”
老疙瘩伸出一个巴掌在八婶眼前晃晃。
八婶一惊：“怎么，菊花他们亩产五百斤？”
老疙瘩使劲点头。
八婶：“你没搞错吧？”
老疙瘩：“搞错？村长都说啦，别说在咱村上，在全乡也得排头名！”
八婶陷入沉思……
淡出。
八婶家院子（日、外）
淡入。
“奶奶，奶奶！”
欢欢从门外跑进来，高兴地：“俺娘回来了，俺娘回来了！”
八婶正在院里晒油桐籽，看了孙子一眼，没说话。
欢欢：“俺娘当了状元啦，还抱回个大镜片哩！”
八婶：“奶奶做过状元。镜片奶奶不稀罕，墙上挂着好几个哩！”
欢欢：“俺娘的镜片比奶奶的大！”
说得奶奶哭笑不得。
这时菊花进来了，手里抱着大镜框，肩上背个背包。
菊花一见婆婆，亲热地喊道：“妈，晒桐籽啊！”
八婶似笑非笑地：“哟，我们家的女秀才回来了！”
媳妇知道婆婆的脾气，没说什么，往自己屋里走。
一只猫叫着，跳在八婶晒桐籽的席上。八婶“叭”的一掌把猫打下去：“叫什么叫，碰上个死老鼠，还算你能啦！”
媳妇知道婆婆对她不服气，也没理睬，推门进屋。
“他八婶！”八婶转头，看见从门口进来几个同村的妇女和婆婆姥姥。
八婶满以为来找她，脸上马上堆上笑：“来啦，屋里坐！”
村妇甲：“瞧你这能干婆婆带出的好媳妇！”
村妇乙：“是呀，这真是家传呀！”
八婶听着很高兴。
几个人边说边到菊花屋里去了。八婶心里顿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她站在院子里，伸长耳朵想听究竟。
媳妇屋里传出说笑声，八婶心情失落地往自己屋里走去。
八婶堂屋（日、内）
八婶进屋，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蹲在屋角吸烟的老疙瘩唯唯诺诺地：“孩子他娘，儿媳妇冲上来了，你不也露了脸，可生的哪门子气……”
老疙瘩话没说完，八婶一巴掌打过来：“你卖的什么乖！”
一句话说得老疙瘩连气也不敢出了。
八婶卧室（夜、内）
八婶、老疙瘩睡在床上，八婶辗转难眠。
老疙瘩：“……看把你折腾得，睡吧，明天我不去放排啦，以后在家专帮你种桐……”
八婶隔着被子蹬了他一脚：“去去，该走走你的，别在家给我添乱！”
老疙瘩：“我有点，有点……”
八婶：“有点什么？不放心是不？放心吧，我不看媳妇也得看孙子。”
菊花卧室（夜、内）
菊花、建军睡在床上。
建军：“明天我和爹放排去了，以后你多帮帮娘的忙。”
菊花：“我才不帮呢。”
建军：“你还说我小时候该让娘拿去喂狗，可今天你……”
菊花：“我好心，你娘总当成驴肝肺。”
建军：“谁叫她是咱娘哩，你和她叫什么板么！”
八婶堂屋（晨、内）
八婶正在洗脸。
欢欢一跳一蹦地进屋：“奶奶，乡里正广播俺娘的讲话哩！”
他跑到门边，拉开有线广播的开关。
广播里的声音：“菊花同志创下了全乡山坡种植油桐亩产五百斤的最好记录，这里有一本她试验种植油桐的笔记本，从这个笔记本上，大家可以看出她丰产靠的是什么？是科学，是心血……”
欢欢凑到奶奶耳边：“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俺娘为啥往树上涂蜂蜜啦！”
奶奶白他一眼。
欢欢卖弄地：“是引蜜蜂给桐花传粉。”
八婶愣了一下，心想：“还真有点鬼点子……”
广播里的声音：“现在请菊花同志讲话！”
一片掌声。
八婶刚要听下去，突然院里传来菊花的叫声：“娘——”
八婶慌了神，赶紧站起，关上广播。
菊花提着两瓶酒进来：“娘，昨天在集上给你买了两瓶药酒，治风湿可灵哩！”
八婶端起洗脸盆，佯装倒水：“手头的钱要紧着点，买这干什么！”
欢欢：“奶奶，俺娘得了奖金，有钱哩！……”
菊花不等欢欢说完，打断：“还不上学去，要迟到了！”
菊花把酒放在桌上，拉欢欢出屋。
八婶依然端着那盆洗脸水，待儿媳出去，装作到院里倒水，看着儿媳回了屋，赶紧转身回屋拉开广播开关。
广播里的声音：“菊花同志的经验广播完了，谢谢收听！”
八婶失望地拉上开关。
打算出门的老疙瘩看出她的心思：“哼，你不就是也想学点新招嘛，过去问问不就行了。”
八婶瞪他一眼：“你懂个啥？快吃饭，放你的排去！”
老疙瘩不敢再说话。
淡出。
八婶家灶房（日、内）
淡入。
八婶炒花生。
欢欢唱着歌放学回来。
八婶向欢欢招手，欢欢跑进灶房。
八婶：“欢欢，奶奶给你炒了好东西。”
八婶抓一把花生送到欢欢手里。
欢欢吃着花生，奶奶和他套起话来：“欢欢，你这双鞋穿旧了，怎么不叫你娘再给做双新的？”
欢欢：“娘没得闲。”
八婶：“她晚上忙什么？”
欢欢：“看书、写字。”
八婶：“写什么字呀？”
欢欢：“不晓得，只看见她每晚都在绿本本上写写画画。”
八婶挑一颗大花生剥开，露出白花花的肉，递给欢欢。
八婶：“奶奶对你亲不亲？”
欢欢：“欢欢是奶奶的心头肉，奶奶对欢欢最亲！”
八婶：“好乖乖，把你娘那本本上每天记的啥都抄给奶奶好不好？”
欢欢：“莫非奶奶也想学习？”
八婶：“对对，欢欢真聪明。不过奶奶这一把年纪还学习，你娘知道了准会笑话我。记住，可不能让你娘看见！”
欢欢：“好！”
八婶：“这才是奶奶的好孙子，欢欢，午饭就在奶奶这边吃，奶奶给你煎荷包蛋。”
欢欢：“奶奶，俺娘这会不在家，我这就给你抄去！”
特写，锅里煎得黄黄的鸡蛋。
八婶把鸡蛋端上桌，欢欢跑进来。
欢欢拿个纸条：“奶奶，你看——”
八婶：“写的啥？”
欢欢：“写的是剪枝。”
日晒坡（日、外）
快动作：八婶剪枝……
八婶堂屋（晨、内）
欢欢拿着纸条跑进来：“奶奶，奶奶，今天写的是施灰肥五担。”
日晒坡（日、内）
快动作：八婶撒灰肥……
八婶堂屋（晨、内）
八婶正在做饭。
欢欢拿着纸条跑进来：“俺娘今天在本上写的是施水肥。”
八婶：“好，今天施水肥。”
八婶又一思索：“不对吧，你娘不是说灰肥和水肥不能混施嘛，怎么昨天才施过灰肥，今天又要施水肥哩？你没抄错吧？”
欢欢：“没有，不信你自己看去。”
八婶犹豫。
欢欢：“不要紧，俺娘到山背面扯猪草去了，你去她屋里，没关系。”
菊花卧室（晨、内）
欢欢在娘的枕头下三下两下翻出笔记本。除绿本外，还有个红本。
八婶拿起两个本来翻看。
欢欢在一旁帮奶奶念：“一个本写施灰肥，一个写的是施水肥；一个培土，一个开沟……”
八婶把本子往床上一扔，气呼呼地：“真是人心隔肚皮呀，故意写两个本子，让人辨不清真假。就算俺偷学了你的技术，也不该糊弄人啊！”
欢欢眼巴巴地看着奶奶。
门外有动静，八婶赶紧把两个本子都塞进枕头底下，走出门去。
菊花屋门口（日、内）
八婶气呼呼地往外走，与背着猪草的菊花迎面碰上。
菊花甜甜地叫声：“娘！”
八婶眉一横，眼一瞪：“你别叫我娘，哼！”
八婶一转身走进自己屋，“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菊花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背着猪草在门口发愣。
菊花卧室（日、内）
菊花进屋，欢欢呆站在床头。
菊花把儿子搂进怀里：“欢欢，你惹奶奶生气啦？”
八婶堂屋（日、内）
八婶在屋里生闷气。
菊花推门进来：“娘，你听我说……”
八婶站起：“没功夫！”
八婶说着冲进里屋，带上房门，并上了门栓。
菊花使劲咬嘴唇，把心里的委屈压下去。
日晒坡（日、内）
绿油油的桐林。
八婶看着这片桐林，自语：“我才不怕她使坏，这桐子树通人性，明天我再到集上买化肥，你们给我好好争口气！”
村路上（日、外）
一辆拖拉机行驶着，车上拉着不少东西，还坐了满满一车人，八婶正在其中。
行驶到一个道口，拖拉机停，八婶下来。
拖拉机手：“八婶，化肥一会就给你送屋里去。”
八婶往村里走。
八婶院子（日、外）
八婶走进院子，正要开自家的门，忽然发现一片长满斑点的桐叶挂在门锁上。
八婶取下叶子一看，失声惊叫：“天哪，黑桔病！这怎么得了？”
她看菊花的屋门，门紧锁着。
八婶：“难道是她报的信？”
八婶屋内（日、内）
几个快节奏的短镜头：
八婶拿喷雾器、在墙角堆着的篓子里找出一包农药、提着农药，背起喷雾器急速出屋……
八婶院子（日、外）
八婶正要出院，欢欢跑进，见奶奶身上的喷雾器，喊道：“不能喷农药，不能喷农药！”
八婶：“孩子你懂啥，不喷农药，油桐树都会死的。”
欢欢：“不能喷，不能喷，俺娘亲口说的……”
八婶：“不听你娘的！”
说着要走，欢欢一把抓住奶奶：“奶奶，给你看纸条……”
八婶一听纸条更来气了：“又是抄的你娘的吧，不看！那是骗奶奶的！”
欢欢：“不是不是，欢欢是奶奶的心头肉，欢欢不骗奶奶！这是俺娘特意交代要写给你的。”
八婶疑惑地接过纸条，欢欢念：“娘，由于常年喷洒农药，病虫产生了抗药性。今天我请教了农技师，学了用土药治病虫的方法。我采药去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八婶拿着纸条半信半疑地站在那里。
欢欢：“奶奶，还生俺娘的气哩……”
八婶没作声。
欢欢：“欢欢向奶奶保证，俺娘没骗奶奶，娘为奶奶好，天天都背着你去日晒坡检查。那天我问她两个笔记本是咋回事，她说奶奶的桐林向阳，土质跟窝筐坳不同，娘说各有各的病，各有各的法。”
八婶不等孙子说完，眼泪流下来：“乖乖，你怎么不早说啊？”
欢欢给奶奶擦眼泪。
八婶：“你娘说要到哪采药？”
欢欢：“没说，说是要采什么藤……”
八婶：“什么藤？是不是雷公藤？”
欢欢：“对，对！”
八婶：“啊？那只有鬼见愁才有！”
八婶把喷雾器、农药扔到一边：“欢欢，找你娘去！”
大山（日、外）
八婶拉着欢欢急走……
群山苍茫……
八婶向砍柴人打听……
砍柴人指点……
八婶高喊：“菊花——”
欢欢高喊：“娘——”
群山发出回声：“菊花——！娘——！”
山巅的悬崖峭壁上，菊花小小的身影出现，她用一根绳索将自己悬吊在半空，正加紧采集草药……
八婶家院子（日、外）
菊花与婆婆、儿子走进来。菊花背着满筐的草药打算往自己屋里去。
八婶抓住她：“这是为我那林子治虫的，到我屋里熬！”
菊花：“药是我配的，到我屋里熬！”
欢欢：“这还不好办，把两台锅灶都合起来就是了！”
八婶、菊花：“对，合起来，合起来！”
灶房内（日、内）
灶前，熬药的火光映着八婶的脸。
菊花搅动着锅里的药。
日晒坡桐林（晨、外）
婆媳俩说笑着喷药……
八婶家院子（日、外）
大门推开，老疙瘩、建军扛着放排的竿子走进来。
进了院子，二人会意地互相看看，摇摇头，各人往各人屋里走。
菊花屋里（日、内）
建军推门进来，朝里屋喊：“菊花，饿了，快做饭！”
菊花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随口答道：“不做饭了。”
八婶堂屋（日、内）
老疙瘩推门进来，见桌上摆着饭菜，八婶还在灶前忙碌。
老疙瘩看着满桌的碗筷：“哟，有客人啊？”
八婶笑而不答。
菊花、建军、欢欢推门进来。
菊花喊爹，建军叫娘，欢欢叫完爷爷又叫奶奶。
八婶催促：“愣着做啥？坐下吃饭吧！”
老疙瘩和建军相视一笑：“哦，合了？”
婆媳：“合了！”
一家人笑声传出院外，一群小鸟欢快地飞向云中。
推字幕：剧终。
1998年四稿
北京电视台摄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