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顺天府的刘大人没兴趣听一个下人自报家门,大声喝道:“深夜出门冒犯了世子,你可知罪!”
“草民知罪!”那个领头的汉子也是异常伶俐,急忙叩头,“小人深夜出门心中惶恐,生怕遇到不测,误会了世子,只求世子饶小人一命,让小人将信送去给少爷再死!”
这人倒是忠心,秦之锦斜睨他一眼,心中暗暗赞赏,对!就是要把事情扯到秦之卿身上!
刘大人听闻,奇道:“是何书信这般重要?”
问完,又觉得有些不妥,不由地看了看旁边的安子墨,只见安子墨坐在椅子上悠然品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却又放下心来。
那下人正是要等这样一个问题,急忙道:“有次我家少爷路过正街,遇到一名小姐,两人互相……互相说了几句话,约定了每月要互送书信,这月的书信才刚刚到手,要为少爷送去的。”
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来,那师爷急忙呈上去,那荷包明显是女子的款式,打开来看,里面放了一个小小的字条,上面写着:君须待妾年华至,一顶红轿入门来。
竟然是这般孟浪的词句!刘大人看的张口结舌,正待开口,便听到门口吵吵嚷嚷,只见一个獐头鼠目的少年不顾几个差役的阻拦,入了门来,口中喊道:“青天大老爷别冤枉我家小娘子!”
进了门,一双贼眼便在秦之锦和秦之卿身边游来游去,还不时地看向旁边的雪儿。
感受到了那目光,雪儿瑟瑟地将身子往秦之卿身后缩了一下,那黄江看了半晌,心中暗道:这两个小妮子长的都还不错,长大后定然是一等一的美人,就连旁边的那小丫鬟也是长的这般可人,将来若是陪嫁能够嫁给自己,自己定是要给她开了脸做姨娘,将来靠上侍郎府这颗大树,再让侍郎大人提拔提拔自己做个小官,日子只怕就更悠哉了。
想到这里,又急忙看向了刘大人。
正待再看那几个美人,却听到旁边的安子墨发了话,“见了世子,还不跪下吗?”
“世……世子!”听到世子的名号,黄江的色心被吓跑了三分,急忙腿一软跪下,看向坐在师爷椅子上的安子墨。
安子墨悠哉地撇着茶叶,道:“既然你口口声声咬定这里有位姑娘和你有私情,你便指认指认,到底是哪一位?”
听到安子墨这样一说,秦之锦心下便一凛,自己只托了下人带了信物和话给黄江,人却还是没见过的,万一错认了可如何。
黄江迟疑地转过头来,被黄江的目光一扫,秦之锦又极其怯懦地躲在了秦之卿的身后,装作一脸天真地小声道:“姐姐,这人总看我们做甚?”
听得这一句,黄江顿时眼前一亮。
“是她!”手指毫不迟疑地指向了秦之卿,道:“就是她,上回我们还一同聊了几句。”
唉。
秦之卿在心下暗叹一声,道:“少爷可千万别乱说话,认清了人再做决定啊……”
“我没有认错!”黄江想到今天一定下来,这个美人胚子早晚要嫁给自己,不由得得意起来,道:“小娘子忘了吗,当日我们还一同评论诗词来着。”
秦之卿不愿再张口同他说话,只低低地垂了头,见状,这黄江更是得意,道:“小娘子无须害羞,只等他日我去侍郎府下聘定了日子,待你十五及笄便迎你过门!”
秦之卿默默听着,便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道:“可是大人,今日我出门,只带了一个荷包在身上,路过的所有婢子都看到了,刚才走到半路,这荷包绳结突然断了,我不想让妹妹为这事扫兴,这才偷偷地收入了袖子里,那呈上去的荷包,似乎不是我的。”
看到秦之卿从袖中拿出了一个荷包,秦之锦顿时察觉不妙,那纸条自然是那大汉自己早就准备好塞入荷包里的,又兀自摸了下身上,发现因为自己带的配饰太多了,三个荷包竟然真的少了一个,只变作了两个,心下顿时骇然,脸色苍白一片。
安子墨在台上看的暗自笑着,知道接下来并无自己什么事了,便垂了头自顾自地喝茶。
这时雪儿才突然仿佛后知后觉一般,盯着台上的荷包,尖叫道:“那荷包好像是四小姐的!”
秦之卿告了罪,站起身来,拿着台上的荷包仔细瞧着,眼角余光中突然看到一个身影匆匆走来,便突然双眼中透出震惊,这才狠狠地斥责了雪儿,道:“别瞎说,妹妹哪会有这种荷包,这种针线绣法哪里是我们家能出的。”
这荷包她刻意偷看打听过,是曾经六姨娘亲自为秦之锦绣的,六姨娘本就不那么擅长针线,绣出的荷包自然也不怎么好看,只是一番心意罢了,秦之锦倒是从小就带着,也未曾取下来过。
那边的黄江自然想不了那么多了,反正能娶到侍郎府的小姐就好,虽然这四小姐是个庶女,但是好歹也是官家小姐,二小姐四小姐都是一样的。
便急忙道:“是……是我记错了,和我订约的,不是二小姐,是四小姐,这诗也是四小姐写给我的。”
“怎么可能!”秦之锦尖叫一声,这家伙居然把注意打到自己头上,“瞧你那副样子,我怎会看上你?这荷包根本就不是我的,谁知道是你使了哪个粗婆子绣的,硬想栽赃到我身上!”
她身后匆匆赶到的六姨娘听到这话,身体一僵,这才缓缓地软下来,毕竟自己精心为女儿绣的荷包,虽然针线不好,但也是自己一番心意,被女儿这样贬低,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她深呼了一口气,这才匆匆上前去,对着刘大人陪着笑道:“我是秦府的姨娘,老爷命我前来处理这事。”
说到老爷的时候,故意顿了一下,才慢慢地说下去,刘大人早是这京城中的人精,一听这话,便品出了味来。
这秦老爷只怕是看不上这绸缎庄黄家,这黄家小子也是异想天开,若是看上个小官也就罢了,还看上了侍郎家的女儿,只怕这绸缎庄在京城要开不下去了,这秦老爷只派了个姨娘来,就是要封自己的口,让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将这件事压下去。
只是……刘大人头疼地看向旁边,这睿王世子还在,这事可不是这么想了就了的啊,这侍郎不能得罪,这世子更是得罪不起啊,想的焦头烂额也没想出个法子,便看向了安子墨。
安子墨顿了顿,道:“我也不多追究了,只是这荷包的事情可大可小……”说到这里,看到黄江还在底下跪着,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便道:“底下跪着的那个男人,等下拖到门口打五十板子,让他好好认清楚到底给他送荷包的人是谁就罢了。”
这怎么可以!
六姨娘心中一滞,若是当堂不做结论,让这小子马上闭嘴回家,老爷将他们赶出京城便是,只是现在若是拖到门口,这黄家小子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麻烦可就大了。
可是眼前的是世子,实在是得罪不起啊……
六姨娘左右为难,只得掩着脸凑上身去,道:“劳烦世子为之锦挂心了,只是这事关乎女子清誉,世子可能不懂,交给我便好。”
安子墨垂头睨了眼前的六姨娘一眼,淡淡地道:“什么时候,一个姨娘也有资格跟我说话了?”
话音刚落,六姨娘腿一软便跪下了,再不敢多话。
秦之卿看着安子墨袖子一挥离去的样子,心道,这家伙平日里看着倒不如何,这一句话下来,倒是尽显皇家风范,果然这皇家的人,气势就是不一样。
秦之锦似乎已经呆了,只呆呆地坐在原地,仔细思量那时候到底是扯了自己的荷包还是秦之卿的,可是天色太暗了,她也没有注意到秦之卿何时取下了自己的荷包,也不能确定在刚才那场混乱的打斗中自己的荷包没有被人扯去或者是掉在地上。
一时间想到自己也许要嫁给那个黄公子,不由得悲从心中来,呜呜地哭出声来。
黄公子被拖出去,在顺天府外架好了长凳,许多百姓看到了这一幕,大快人心,都纷纷前来观看。
黄公子握着手中的荷包,心里暗自思量,与其都要受这一顿板子,不如抓紧了手里的,这荷包那小丫头已经说是四小姐的,恐怕是没错了,这二小姐自己什么物证都没拿到,说也没用,倒不如说自己和四小姐有染,先败了她的名声,将来她就只能嫁给自己了。
想到这里,被差役架住的他不由得狠狠握住手中的荷包,一边大声嚷道:“我的四小姐,上次我们明明见过面的,你怎的竟不承认呢?你还说待你及笄要让我娶你过门,我还答应你为你把房里的梅兰竹菊都遣走,你现在却不承认了!我手里还握着你的荷包,里面还有你写给我的诗呀!四小姐!你这般对我,怎是如此负心薄信啊!”
这黄家小子倒是也不蠢,一边喊给众人听,一边故意将荷包丢在了路上,供众人查看,有几个家中婢女在秦府做事的好事者拿起一看,便道,“这好像确实是四小姐自小随身带着的荷包,竟然连这样的荷包都送去给人,可见这四小姐对这黄少爷真是有心啊。”
刚说完,一张纸条飘然落地,孟浪的词句映入了众人眼中——君须待妾年华至,一顶红轿入门来。
“这秦家四小姐怎地如此孟浪,这般淫词也敢写出!”
看到纸条,众人更加议论纷纷,六姨娘刚挽着秦之锦从顺天府出来,便听到众人的议论,顿时眼睛一翻,差点摔倒。
芳菲涟漪见状,急忙上去搀扶,可是六姨娘刚缓过来,秦之锦就看到自己的荷包掉在外面,里面的纸条也露了出来,众人还正在对自己指指点点,想都想的出刚才发生了什么,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阙了过去。
“之锦!”六姨娘尖叫一声,急忙扶住秦之锦的身子,又在附近雇了轿夫的小轿将秦之锦抬回了府去,再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