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虽然六姨娘幽居院中已久，可是这种出游之事，她还是尽力会凑一份子，一是尽力在老爷面前露露脸，让老爷记住昔日的感情，而是宣告这秦府新进来的下人们，这府中可不是只有李氏和月姨娘，还有一个久未露面的六姨娘在的。
不过秦之卿没兴趣理会她的小心思。
一路上只与李氏相谈甚欢，月姨娘抱着秦之翔，六姨娘带着秦之锦和秦之致坐在后面的马车里，这一路倒是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刚进了别院的大门，秦之卿便从李氏的车里下来，静静地看向不远处姨娘们的马车。
远处的六姨娘看到了秦之卿的样子，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牵着不像以前那般爱说话的秦之锦便走，倒是月姨娘在远处一边抱着秦之翔，一边对着秦之卿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秦之卿也回了淡淡一笑，这才挽住李氏的胳膊，向别院最中间的正厅走去。
两个姨娘则是分别安排在了偏院。
第二日清晨，秦之卿便少有的缠了秦慕一天。
秦慕少见秦之卿这般缠人，也乐得被缠，跟着秦之卿下地摘果子，倒是李氏在旁边拿着帕子唠叨，说秦之卿没有小姐的样子。
秦慕大手一挥：“我的女儿，就算没有小姐的样子又如何！”
秦之卿更是像得了大赦，开心的提起裙子到处跑。
跑了一会，便到秦慕面前，扬起一张占了泥渍的白玉笑脸，道：“爹爹，听说这别院养出的马是最好的，卿儿可以试试吗？”
“那可不行。”秦慕低头刮了一下秦之卿的鼻头，“骑马是男人做的事情，你小女儿一个，骑马做什么。”
“可是女儿从来没有骑过马啊！”秦之卿低头，似乎有些委屈，“这深宅大院里，别说骑马了，就是看人骑马，都没有几次呢。”
“看人骑马？”秦慕摸了摸下巴，沉吟了一下，“看人骑马倒是无什么问题，只是你不要站太近便可以。”
“太好了！”秦之卿欢呼一声，又道：“我猜月姨娘和六姨娘也定然是没见过，不如这样，我叫上月姨娘和六姨娘一同观看可好？”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秦慕笑眯眯地看着这个自己最宠的女儿，只当她是想长长见识，压根没把秦之卿说的话放在心上，挥挥手便对着下人吩咐道：“小姐说了，便按照小姐的吩咐做就是了。”
“爹爹真好！”秦之卿欢呼一声，表情依旧童真，只是眼中的神色分外难解地看了秦慕一眼，这才吩咐霜儿去请月姨娘和六姨娘。
月姨娘倒是无甚反应，听了霜儿的要求，便是笑着点头应了。
到了六姨娘那里，却有了些麻烦……
“不去。”六姨娘直直地看着眼前的霜儿，“她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姨娘多虑了。”霜儿笑眯眯地，“小姐只是想带姨娘前去看马罢了。”
“别忘了我可是她的生母，我说不去，便不去！”上次的事情，自己已经吃够了亏，那个小丫头，看着年纪虽然小，但是却不是个好想与的，若是跟她一起，指不定要吃什么亏！
“我家小姐说了。”霜儿依旧不恼，悠悠地福身道：“若是嫡小姐的身份请不动姨娘，那就要劳烦老爷来请了。”
“她……”六姨娘被气的一时无话，现在她本就不得老爷宠爱，若是被老爷知道自己对嫡小姐不敬，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想到这里，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下来。
秦之卿特意找了外院一处较大的位置，在上面摆好了两张桌子，点了一个香炉，然后又在隔的略远的地方，重新摆上了一张桌子，上面吩咐下人摆了几样点心，这才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待着霜儿过来。
六姨娘和月姨娘很快就到了。
看到那片空地上的两张桌子之后，两人的表情都未有什么松动，倒是安静的坐下了。秦之卿不动声色地用茶杯遮住自己打量两位姨娘的目光，看到他们都没有什么动静，便只放了茶杯，安心等下下面一出。
那匹早就被选好的温顺的马已经找到，秦之卿特意嘱咐了马房，一定要公马。
下人虽然不懂为什么，但是小姐的吩咐，定然是要去做的，可是马房里的公马早就都送去给了秦府，只留下了一匹品相不那么好的，便也只能选那一匹了。
秦之卿看着被下人牵上场地的公马，眸中露出一丝笑意。
两位姨娘，看你们能装到何时！
秦之卿看了霜儿一眼，霜儿立即会意，大声道：“今日两位姨娘炉中焚的香可是小姐特意挑的，两位姨娘多闻一闻，是否十分清新？”
月姨娘倒是无什么反应，用纤纤素手扇了扇炉中的香，笑眯眯道：“果然好香，有劳小姐费心了。”
六姨娘虽然不太情愿，但是也只能勉强地闻了一下，道：“还不错。”
“自然是不错的。”
秦之卿一边笑，一边道：“还请各位好好欣赏吧，据说这别院里的马，都还是相当不错呢。”
骑马有什么好看的！
六姨娘本就不愿看，只是现在不受宠，不敢逆了秦之卿的意，倒是月姨娘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坐直了，细细地看着那下人骑马。
那下人倒是训练有素，一个翻身便坐在了马上，一拉缰绳，马便跑了起来。
路上早就铺满了光滑的鹅卵石，就算跑的速度略快些，也没有什么扬尘，秦之卿看的津津有味，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目不转睛。
可是那马却似乎有了变化，开始的时候十分温驯，只是过了一会，便开始不安的打起了响鼻。
那骑马之人也注意到了，直直地勒住了缰绳，制止了马，只是那马却更是一副焦躁的样子，加快了速度，向六姨娘他们这桌子冲了过来。
开始月姨娘和六姨娘还未曾察觉到什么，直到这马冲了过来，才终于反应过来。
被吓的花容失色，靠在椅子上。
月姨娘在桌布下的双手握的极紧，六姨娘的脸色都有些白了，还好那骑马之人马术精湛，先是摸着马头安抚，一手拉住缰绳，将马的速度一点点缓了下来，然后飞快地从马上跃下，扯住马头不让它继续移动。
说也奇怪，这人一下马，马便顿时不像刚才那样焦躁了，只是还是不安地打着响鼻，时不时地用蹄子刨着地。
看到马停了下来，两位姨娘这才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胸口，将憋着的那口气缓了出来。
从马开始惊的时候，秦之卿就仔细地观察着两位姨娘的表情，只可惜两人都掩饰的极好，那两张雪白雪白的小脸上，除了惊恐之外，再无其他。
只是秦之卿那别有深意的目光一直落在了月姨娘身上，半晌之后，才缓缓地移了开来。
那骑马者在马身上搜寻半天，这才在马鞍下面发现了一小把琉璃碎片，当下便捧了那些沾血的碎片到秦之卿面前，道：“小姐，在马鞍下发现了琉璃碎片。”
“碎片？”秦之卿一脸疑惑，看向下人手中那捧沾着血的琉璃片，“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下人心下焦灼，小姐观马，这马身上便出现了琉璃碎片，这说来说去，只能算是我们马房里管理不善，若是小姐怪罪下来，只怕没有人担当的起，但是小姐文化，却也不能不答，只得硬着头皮道：“小人不知，但是这碎片，似乎是有人有意塞进去的，待人骑上马之后，那马儿若是跑步见颠动，骑在马上的人的重量便会把碎片下压，直至刺进马身，让马发狂。”
“有意塞进去？”秦之卿更是疑惑，旁边的福儿却是双腿颤抖，一下子便跪了下去，喊道：“小姐饶命啊！”
“你做了何事？为何要我饶你？”秦之卿看着跪在地上的福儿，眼底露出一丝精光。
“今日小姐派奴婢去取琉璃灯，可是奴婢不小心在路上把灯摔碎了，不敢被小姐知道，可是又听到有人来了，一时情急，便把碎片塞进马鞍里……”
福儿一边磕头一边道：“我以为不管如何都不会牵这匹，奴婢看了下，这马棚里所有的马就这匹是最差的，才悄悄将碎片塞进了马鞍里，然后推说琉璃灯没有制好，又拿自己的月俸去为小姐订了一个新的，全都是奴婢的错，求小姐责罚。”
听了福儿的话，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根本不是有人故意要对小姐下手，而是一个小丫鬟做错了事害怕惩罚，结果却阴差阳错罢了。
秦之卿听了这理由，这才又好气又好笑地看向福儿。
看到她还是一副不敢起身的样子，伸手将她扶起，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只是不小心，也没什么，只是将来在我身边做事，可再不能这样粗手粗脚了。”
福儿感激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口中直道：“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可是也不能不罚你，这样，罚你三个月月俸，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谁也不许提，更不许和爹爹提，听到了吗？”
“是！”下人皆有了精神，大声答道，尤其以马房的下人声音最大。
他们本以为今天的事情没玩没了，小姐定然会追究，谁知道竟然这般简单就盖了过去，果然二小姐人是极好的，对待下人又宽容。
秦之卿转过头去，看到月姨娘和六姨娘都已经恢复了常态，这才走过去道：“两位姨娘刚才可有吓着？”
六姨娘倒是没说什么，月姨娘站起身来，道：“多谢小姐关心，无甚大碍。”
“那就好。”秦之卿笑咪咪地看了眼月姨娘，“这香炉中的香……姨娘，还是早些熄了才是啊……”
“这香本就不错，为何要熄？”月姨娘带着笑容反问一句。
“姨娘身娇肉贵，这香炉不长眼，若是烫着姨娘，可就不好了。”
“没事，妾身皮粗肉厚，经得住烫。”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也不顾旁边一直不曾说话的六姨娘，都分别带着自己的侍女，离开了马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