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启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放在沈婉面前一晃,发出一阵珠玉碰撞的清脆声。
沈婉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绚丽的红色光芒,待要细看时,霍启已经笑嘻嘻地收起来了。
“拿来!”沈婉伸出小手,撅起朱唇,目光清澈地望着霍启。
“可还生气了?”霍启捂住怀里的东西笑得无比灿烂。
沈婉不答,只是冷哼了一声,将手伸到霍启面前。
霍启将怀里的东西攥在手里,张开五指,手上赫然是一串玛瑙项链。
沈婉好奇地接过项链,触手之处一片冰凉。项链由红玛瑙和水晶串成,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若只是这样也不足为奇,沈府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最奇特的,当属项链正中点缀的一颗鸽血石。
那鸽血石足有鸽卵大小,晶莹剔透,鲜红如血。阳光透过宝石照进来,在沈婉白皙的手心留下一道红色的光晕,乍一看还以为是一颗硕大鲜红的血泪静静躺在手心。
沈婉的目光被那颗宝石牢牢地吸引住了。并非是她没见过好东西,而是这块宝石实在特别,看着它,就好像进入了一片红色的海洋,整个人都被海水淹没,周围除了艳丽的红色再无其他颜色。偏偏这红又不显得刺目,仿佛蕴含着一种神奇的魔力,看过之后便再难忘记。
远古的咒语在轻轻地吟唱,美丽的女仙舞动水袖跳起一曲飞天,一种深深的忧伤如水般流淌开来,整颗心都被浸润其中不可自拔。沈婉对这块红宝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里的哀伤控制不住,她攥起五指,那种深深的忧伤也随之消失。
“果然是好东西。”沈婉低声说道。
“那当然了!我选的东西能不好嘛!”霍启双手枕着头,得意地笑。
“从哪里得来的?”沈婉抬眸问。
“从一个沙漠里的怪老头那里得来的。也没花多少钱,他说这东西只卖有缘人。”
“有缘人?”沈婉沉吟道。她看到这块宝石的第一眼起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如水般不绝如缕的忧伤现在还萦绕在心间,这,就是所谓的有缘吗?
“这鸽血石鲜红如血,必定不是凡品,可有什么说法?”
霍启双手抱胸看着沈婉手中的宝石道:“那怪老头说这块鸽血石传说是上古凤凰泣血留下的一滴血泪所化,故名“凤血”。他们家族的人代代都在那里摆摊,只为了等待有缘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胡诌的。我见这宝石十分好看,与你很配,就买下来做成项链送给你,你可喜欢?”
“嗯,我很喜欢。”沈婉低声道。她没有告诉霍启自己对凤血石特殊的感觉。在霍启看来这只不过是一颗鸽血石,而她却着了魔似的沉迷于那种丝丝缕缕的忧伤不愿脱身。第一眼看到“凤血”,她就知道,这块宝石注定属于她。或许“凤血”也是辗转了几千个年头,经了很多人的手才终于找到它的有缘人吧。
沈婉把凤血石挂在脖子上,又怕被别人看到了太过张扬,便藏入贴身小衣。这串玛瑙项链看起来沉重,挂在脖子上却不觉得十分重,反而有股凉意透过衣物传至皮肤,十分舒服。
沈婉隔着衣物抚摸着凤血,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不是说在沙漠里遇上龙卷风把所有的东西都刮走了吗?怎么这凤血石还在?”
“因为是特意买给你的,怕弄丢随身挂着。没想到沙尘暴把什么都吹走了,这块石头疙瘩反而好好地留下来了。“
沈婉见霍启如此想着自己,心中一阵感动,又想起霍启在沙漠中遇到的凶险不禁心有余悸:“你们出事的消息我也是几天前才知道的。爹娘怕我伤心瞒着我,直到收到报平安的信才告诉我。如果你真回不来的话,我……”说着,眼里渐渐泛起点点泪光。
霍启忙开解道:“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福大命大,这世上还有好多伟大的事等着我去做呢,老天怎么可能让我年纪轻轻的就死了?”
沈婉看见霍启无赖的样子破涕为笑:“就知道吹牛!对了,昨天我看你从沙漠里带来的那只小狐挺漂亮的,今天怎么没带它来?”
霍启道:“我起来时它还睡着呢,你要看的话我这就差人抱过来。”
说着转身吩咐小丫头子:“你回去叫飞琼把狐狸抱来,顺便把红茵也一并叫过来。她们姐妹四个有段日子没见了,趁着今日都在大家好好聚聚。”
小丫鬟应着下去了。不多时,只见飞琼抱着火狐来了,红茵笑吟吟地跟在后面。沈婉的两个贴身丫鬟绿华和绣纹迎了上去笑道:“今儿什么风把两位贵客吹来了?早知道的话就打开大门放炮迎接了。”
红茵握住她俩的手:“贵客可不敢当!只盼着绣纹姐姐把上次绣的手帕送我一块便是尽了地主之谊。”
绿华笑道:“我们现下在你们家住着,谈什么地主之谊?”
绣纹上来拧着红茵的脸笑道:“这小蹄子嘴巴越来越厉害了,才来就想着诓我的东西!”
红茵一壁躲一壁笑:“好姐姐饶了我!我不过看姐姐绣的花样子好看才来讨,要是别人做的赶着送我我都不要呢。”一时间四人闹作一团。
原来这四人未进府时便在一个牙婆手里养着,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立下誓言便是卖也要卖到一家去。后来飞琼与红茵被霍夫人看中有意买了给霍启做丫鬟,不想这四个人却不愿分离。霍启感念她们姐妹情深便回了母亲将四人都买下,自己房中丫鬟本来就多,用不了这么多人手,索性把绿华和绣纹送与沈婉。两家本来离的很近,霍启与沈婉平日交往又甚密,四人见面的机会很多,也总算没有违背当初永不分离的誓言了。
说来也是这四个小丫鬟的造化,刚进府就被派去服侍兩府最好相与的主子。因为人长得俏丽讨喜,做事也麻利灵活,不到一月便被提做二等贴身丫鬟,在府中地位不低,旁人轻易不敢惹。因为惹了一个就相当于惹了四个,这四人都是兩府小主人跟前的心腹红人,开罪不起。
霍启与沈婉笑着看她们四人嬉笑打闹,依稀可见当年的影子。记得她们刚进府时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四个青涩胆怯的小丫头不安地站在廊下,偷偷抬眼打量着两位小主人,暗自揣度主人的性情。飘忽的雨丝粘在她们的衣服发丝上,湿漉漉一片,一如她们的命运,漂泊无定,由不得自己做主。
沈婉见她们站在廊下淋雨,便向那牙婆道:“怎么不领上来?”
牙婆脸上的笑容挤出一道道沟壑:“是!是!”便转身推搡着四个人上来:“走快点!少爷小姐要看呢,看中了是你们的福气!”
四人怯怯地走上来,清澈无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对未知命运的害怕,然而手指却紧紧交握在一起,眉宇间透着一丝坚定。
沈婉温和道:“几位姐姐,别害怕,你们叫什么名字?”
牙婆谄媚地笑道:“她们这几个贱蹄子哪配有名字?还请少爷小姐赐名!”
沈婉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霍启也是面色不悦:“你们放心,到了这里就是霍府的人了,只要做得好,比外面小家小户的小姐还体面,没有人敢欺负你们。”
沈婉看着黛青色的天空低声吟道:“丝雨织红茵,苔阶压绣纹。以后你们俩的名字就叫红茵和绣纹吧!”年纪较小的两个丫鬟忙跪下来谢恩。
霍启又见另外两个年纪稍大的丫鬟生的仪表不俗,便取了白居易《霓裳羽衣舞歌》中的一句诗“元点鬟招萼绿华,王母挥袂别飞琼”作为她俩的名字。
红茵绣纹性子活泼,飞琼绿华则较沉稳,霍夫人便做主将红茵与飞琼拨给霍启,绣纹与绿华送与沈婉。这四人自进了府一直尽心尽力服侍主子,两位小主人又十分厚待,总算找了个好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