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胜集团的老总吴良最近老是心神不宁的,心神不宁的原因很简单,他藏了一笔私房钱。听到这话你一定会笑,大老板还用藏私房钱?其实这私房钱的数目你听了更会笑,才区区两百元。两百元对他这样一个有身份的人来说,不过是兜里的一包烟,不过是口中的一杯酒。
可就是这一包烟或者是一杯酒的私房钱,把个吴良闹得心惊肉跳的。为啥呢?吴良怕老婆,怎么个怕法呢?是雪人见了阳光就会瘫软下去的那种怕。吴良打小没爹没娘,靠养母把他拉扯大。老话说了的,没娘的孩子天照应。吴良大学毕业后竟被大胜集团公司前老总的女儿相中了,一入豪门自然身价百倍,才有了今日今时的风光。
风光归风光,财政大权却掌在妻子美凤手里。吴良兜里的钱,美凤能精确到小数点后面两位数,且误差基本为零。你说说啊,两百元,多大的数目?吴良挠了挠头,就去烧香。吴良跟别的老总不一样,别的老总供关老爷,供财神爷,也供观世音,但他不,他供了一个崂山道士。为什么要供崂山道士呢?这得追溯到他大三时期。那年他放暑假,养母拉着他的手说,良儿啊,你能带娘去一趟崂山吗?吴良正准备利用假期挣点学费呢,听养母这样一说,他知道养母的心思了。养母成过家,但新婚没一个月,男人离家上崂山修道去了,养母是想去寻她丈夫呢!吴良不忍心拒绝养母,养母为他含辛茹苦,这点愿望要不能满足,他还不如改名叫作无良心算了。吴良不知道,那个暑假前,养母的腿脚出了毛病,医院检查后下了结论,如果不进行手术的话,后半生她只能卧床不起了。养母是想趁自己还能走,了却一桩心愿,至于住院的钱她留给了吴良,吴良还有一年才毕业呢!
不知情的吴良领着养母上了路。养母不识字,离了吴良就寸步难行。养母的病是在半路上恶化的,这与旅途劳苦有关。上下车是不方便了,吴良情急之下,买了一辆人力三轮车,硬是把养母拖到崂山脚下。当脚板全是血泡的吴良把养母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地背上山顶时,一位道长接待了他们。崂山道士经常在外云游,养母自然没见到自己丈夫。临走时那位道长送给吴良一个牌位,说回去好好供着,不枉你白跑一趟,只要你一心向善,它能保佑你心想事成的!
吴良本来不相信这一套的,但崂山自古以来就是一个能证明虚幻的地方。他在接过牌位的一瞬间,脚底下的血泡居然全都不痛了!而且下山路上,养母在他背上竟轻如鸿毛。吴良不知道,他背负养母上山的孝行感动了上苍,苍天是不负有心人的!大学毕业后,吴良恭恭敬敬给崂山道士的牌位上了三炷香,出门就遇上大胜公司招聘办公室文员。以后可谓一帆风顺,一直到做了集团公司前老总的乘龙快婿。
眼下吴良是发达了,可养母的生计却成了问题,没成家没接手公司时他还可以支配自己的工资,不时寄两百元给乡下的养母养老。一旦登堂入室,财政上竟受到控制,万般无奈,吴良才壮胆攥这第一笔私房钱。尤其让吴良心神不宁的,是美凤昨晚的一句戏言,吴良啊吴良,我爹把偌大的家业交给你,你可不能背着我攥私房钱啊!美凤说这话是有原因的,一个堂堂集团公司老总,居然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靠养母拉扯大,传出去以后如何在商场上立足?美凤老爸对与公司有业务往来的几家公司老总介绍说,吴良是有新加坡大集团背景做后盾的人呢。
吴良当时吓得心里咚咚直跳,脸上发红说,怎么会呢,我是公司老总,花钱办事明目张胆,还用得着藏私房钱?美凤说不行,你得发誓我才相信!大凡是女人,总觉得誓言是最可靠的。吴良被逼无奈,只好举手发誓说,我吴良要是背着美凤藏私房钱干坏事,我吴良就是一个畜生!吴良发誓归发誓,还是给自己留有余地,藏私房钱干坏事是畜生,我孝敬养母,应该不是畜生吧!尽管如此,吴良心里还是惴惴的。
烧三炷香,不过就一根烟的工夫,吴良居然打了个盹。迷迷糊糊中,那个崂山道士拂尘一摇对他说,吴良啊吴良,自古以来忠孝不能两全,你孝敬养母自然就无法忠于夫人,苍天在上,日月可鉴,一个连养育之恩都不图报的人,那就连畜生也不如了。羊羔能跪乳,乌鸦知反哺,你安心行孝吧,道祖会保佑你心想事成的!
吴良一醒,竟是南柯一梦。说来也怪,吴良心神一下子平静下来,比打了一针镇静剂还管用。吴良雄赳赳气昂昂出了门,到邮政局汇了钱。还真别说,连吴良自己都觉得奇怪,那天,一向对钱财极为敏感的美凤硬是没发现吴良兜里少了十好几元的邮资,那可是小数点前两位数字呢。再以后,吴良又大着胆子给养母寄了两笔钱。不到一个月藏了三笔私房钱,整整六百元,美凤真的毫不知情,吴良可乐坏了,干脆在劳务市场挑了个眉目清秀叫秀琴的姑娘,每月给八百元,让她到乡下照顾行动不便的养母。
一直到养母去世,美凤都没看出半点蛛丝马迹来,吴良得意极了。养母下葬那天,吴良拿着美凤特批的两万元回乡下奔丧守灵。别看美凤抠,却特顾面子。两万元在乡下办丧事,要多排场有多排场,小户人家,两千元就可以办得像模像样的。美凤是给自己买名誉呢,尽管她没到场,她也有理由相信,两万元是堵得住乡亲们嘴巴的。
守灵得三天。头一天晚上,吴良沉浸在悲痛中,养母的保姆秀琴一直伴着他流泪。第二天晚上,秀琴实在熬不住,就在灵堂里睡着了,那脸上未干的泪痕楚楚动人,很有点梨花带雨满目春的意思,吴良心里有血直往上涌。自打和美凤成家后,美凤一直居高临下对吴良呼来喝去的,哪曾有个半分的温情啊,要是自己有个秀琴这样的老婆该多好啊,人家跟自己非亲非故的,却毫无怨言地陪自己守了两夜灵!正胡思乱想呢,秀琴身子抽动了一下,显然是冷。吴良走过去,轻轻把秀琴抱在怀里。秀琴一下子惊醒了,见是吴良,脸红了一下,跟着又装作睡了过去。
吴良见秀琴没反对的意思,大着胆子在秀琴小嘴上啄了一下。吴良想了,只要秀琴不抵抗,他会从办丧事的钱里拿出一半给秀琴的,千金一吻嘛,吴良见过不少老板在歌厅里往小姐胸罩里塞成千上万钞票的情景。秀琴不仅没反抗,反而偎得更紧了!吴良的手脚愈发不老实起来,正要大肆进攻呢,偏偏天亮了,吴良不无遗憾地收了手。秀琴说吴良哥你要真有那心思,今晚吧,今晚我等你!
守灵第三晚,是亡灵回家的日子,有很多忌讳的,可吴良什么也不忌讳了,居然在灵堂前和秀琴苟合了一次又一次。苟合完了,吴良把一万元钱塞进秀琴的胸罩,想了想,又掏出五千元塞进去,顺手还捏了一把。剩下五千元,他冲着养母的灵位笑了笑,对得起你了呢,老婆子,你仔细想想,村里除了我吴良,谁花五千元给个不相干的人办丧事啊!他这会觉得养母跟自己已经不相干了。
回了城,吴良刚进门,忽然又心神不宁起来,他二话没说就去给崂山道士牌位烧香。奇怪的是,这回吴良困得扎扎实实睡了一觉,也没梦见那个崂山道士的身影。吴良的神思明显恍惚起来,一个公司的决策者,恍惚起来意味着什么?吴良一连串的恍惚,导致大胜公司不到一年就债台高筑。美凤眼看形势逼人,收拾金银珠宝一下子失踪了,剩下吴良整日像丧家之犬一样被人追赶着四处躲债。
再以后,公司封了,家产易主,吴良成了个流浪汉。因为他欠账太多,几家公司发誓要找黑社会的人追杀他呢。饥肠辘辘的吴良眼下已经流落到一座小城,曾经衣食无着的他开始了自己的乞讨生涯。不过跟其他乞讨者不一样的是,人家手里都有个破碗抱着,他倒好,抱着那个崂山道士的牌位。他是这样想的,没准哪一天道祖爷想起他来,不就又可以心想事成了!
这天吴良看见一个小孩子牵着一条哈巴狗,狗嘴里刚好有根吞了一半的火腿肠。几个月没沾荤腥的吴良再也忍不住肚子的抗议,冲上前去从狗嘴里抢下半根火腿肠美美地吞了下去,然后很惬意地伸个懒腰在草坪边躺了下去。草坪软绵绵的,像以前家里的席梦思呢。吴良头一沾地,居然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朦朦胧胧中,那个手执拂尘的崂山道士又来了。道士看了他一眼,一把抢过牌位说,无娘的孩子天照应,无良心的那是畜生都不照应的人!
吴良心里打了一激灵,醒了过来,那条哈巴狗正冲他头上撒尿呢。吴良跟着去摸怀里,天哪,那块崂山道士的牌位不知何时已经离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