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全黑,只有些许苍白的月光透过树影稀稀落落地照亮二丫眼前血肉模糊的尸体。尸体眼睛周围的肌肉已经腐烂萎缩,裸露出整个青白的眼球,死死盯着二丫,明明毫无生机却让人从心底感到胆寒。皮肤呈现诡异的青紫色,嘴角处有一道桃木剑划破的伤口,卷起一大块面皮,暗红色的血肉裸露在空气中,令人作呕。身上的衣物有好几处血污,有刚被二丫砍伤的,也有些早已凝固的。而四肢则有好几处皮肉已经腐烂得只剩下森然的骨头,甚至连头皮也已经腐烂脱落得只剩下零碎的两三块,连着些许纠结在一起的头发,遮盖住白森森的头骨。
不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具死去多天,无人收捡,腐烂得不成样子的尸体,然而真正让人恐惧的是一具本该深埋地下的尸体此时正挣扎着爬向二丫,动作缓慢笨拙但目的性明确,口中发出“丝丝”的嘶哑单音,森然的手骨扒着泥土一点一点向前爬,插入抽出都十分有力,只是因为脊椎和腿骨都被桃木剑打断才只能通过爬行向前。
二丫害怕得一个劲往后缩去,即使修了几天仙,她却依旧是个从现代来的在农家体验了几年生活的女孩,即使眼前的尸体看起来对她没什么威胁,单凭恐怖的场景就够她害怕了。她想转身就跑,却吓得坐在地上,手脚也不听使唤抖个不停,只能勉强抓住桃木剑,手脚并用地向后倒退。
一直退到背脊抵上了树干,她才扶着树站起来,强迫自己忘掉害怕。举起桃木剑,闭着眼睛朝着尸体的头部刺去。剑尖直直地刺进尸体的眼球,脑浆从眼眶喷射出来,带着鲜红的血肉。而拔剑的时候也是血肉横飞。
二丫睁开双目,只见桃木剑上沾满了血污,尸体的脑部已经血肉模糊。腐烂的腥臭味充斥了她的鼻腔,让她一整反胃。但好在尸体已经不在动弹了,她像虚脱一样跌坐在地上,浑身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阵风过,她冷得打了个哆嗦。
强忍着胃里的翻涌,上前查探尸体。除了腐烂多天还能行动外,并没有其他反常的地方。刺中脑部后就死亡,并不像中国神话中铜皮铁骨的僵尸,反而像是美国电影里的成群出现的丧尸。虽然只遇到一个,二丫却直觉有更多人变成了这幅摸样。
这想法让她心惊胆战,不知道黑暗中还潜藏着多少危险能随时置她于死地。她不敢在林子里乱跑,害怕遇上更可怕地东西;却也不想留在原地,谁知道浓重的腥臭味会不会招更多变异的尸体。最后二丫还是朝着变异尸体来时的相反方向离开了。
然而茂密的树丛似乎没有尽头一般怎么也走不完,无论在哪里都被参天的大树环绕,找不到出口,看不到光明,连月色也是黯淡的。一种死寂的窒息感笼罩着这片树林。二丫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明知道前面没有出路,然而双脚似乎不受控制,依旧麻木地往前走着。她很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控制不住地惊慌失措。
举目四望看到的都是相差无几的景色,昏暗的树影重重,所有的阴影都漆黑得可怕,似乎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恐惧冲击着二丫的心神,她觉得自己不仅仅是在这片林子里迷失了位置,仿佛连神智也要一起迷失了,就像是……被吞噬。这个想法闪过,二丫脑中出现一瞬的清明,虽然只是刹那,却足够她在情况更糟糕前用手中桃木剑狠狠地刺入自己的大腿,木剑相比铁剑钝了太多,但是剑尖被削得很锋利,二丫又下了狠心,倒是刺得很深。
剧痛的刺激仿佛在她内心揭开了一层恐怖的幕布。即使周围的景色没有变,但那种要让人窒息的可怕气息却消失了。即使疼得冷汗直流,她却庆幸自己没有猜错,这不是简单的鬼打墙,而是食人心智的幻阵。
把幻兽带回忘忧峰后,她特地请教了风清子关于幻兽的事。幻兽,顾名思义,便是擅长幻化之术,更具体地说,幻兽有两个本事最为得意。一个是幻化自己或者他人的形貌,即使是大成者也看不出来。
还有一个就是布幻阵。幻阵最为凶险,不知道自己身处阵中的人可能连自己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然而就算明知道在阵中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只要无法破阵,在阵中呆的时间长了也会迷失心智。
幻阵的场景变化多样,可以是你所惧怕的,也可以是你所向往的。而且此阵的入口没有特定的物理界限,入阵的关键是人心。只要心绪平静清明,再凶险的幻阵都奈何不了你。
而二丫从一开始进了王家村就入了幻阵覆盖的地界,一开始她只是在幻阵周围徘徊,走不出去也没有多大的危险。直到被变异的尸体袭击,强烈的恐惧感让她彻底落入幻阵之中。并且险些迷失心智,如果没有及时的剧痛冲击,可以料想她必会死在这幻阵中。
冷静下来的二丫觉得自己闯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中。王家村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变异尸体是幻阵所化,还是和她一样的闯入者?这幻阵又是由谁所布?一个普通的小村落究竟藏匿了什么?一大堆的问号在她脑海里冒出来。在她知道这一切之前,最重要的是活着破阵。疼痛只能让她支持一阵,幻阵未破,不做些努力她只能等死。
二丫拿出百宝箱,放大后,抓出了睡的正香的幻兽。它还是小白老虎的模样,睡眼惺忪的,被二丫拽着脖子提起来后,用短短肉肉的爪子揉了揉眼睛,样子很萌很可爱。清醒了以后就想要挣脱二丫的手,手舞足蹈了半天也下不来,只好放弃,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
即使小白虎的模样机灵可爱,二丫却没怎么注意,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能破阵吗?”
小白虎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周围,得意地说道:“这么简单的幻阵,我一只手就能给破了。”
说话时还小男孩的音色,口气倒是不小。不过二丫十分相信它有这个能力。较忙道:“那你快破阵。”
“帮你破阵,我有什么好处?”小白虎一边说着一边把两只小短手交叉做出一副大爷状。
即使在如此凶险的情况下,二丫依旧被小白虎机灵中带点嚣张的模样逗得笑了出来。干脆地说:“你破了阵,我就解了子母符,放你自由。”
“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能反悔!”小白虎急切地说道。
“放心,绝不反悔,你快破阵吧。”
“你先放我下来!”
二丫松手,小白虎一下子跌在地上,屁股着地“哎呀”一声,一手撑地起来,一手扶着屁股。委屈地看了二丫一眼。
二丫摊开双手做无奈状,她真心不知道如此牛的幻兽竟然不会飞。
小白虎倒没和她太计较,在地上绕了几圈,然后盘坐在中心。即使二丫不懂阵法,也能看出小白虎的走位有些讲究。
只见小白虎口中默念着什么,一个以他为中心的圆形阵文发出银光,阵文繁杂,像是各种文字图案构成。随着小白虎口中念出更为复杂的口诀,阵文发出的银光大盛,并向周围延伸出去,银光波及的地方似乎有些法阵在崩碎,只是银光太盛,二丫看得不甚清晰。
接着,小白虎慢慢浮到半空中,银光以他为中心成为一个球,把二丫包裹其中。然后极速扩大,似乎要覆盖整片林子,最后银光慢慢边淡,直到消失。
二丫这才知道,她一直在王家村村口徘徊,可以看出村口原来插有三根木桩,上面都刻了精妙的阵文,但现在木桩都已经被从中劈断了。
“这就是阵眼,现在已经没用了。我帮你破了阵,快给我解了那劳什子符。”小白虎催促道。
“我不会解,委屈你再和我呆上一阵子。等回了菩提山让玄奘给你解了。”二丫耸耸肩,表示她无能为力。
“不会解,你还骗我给你破阵!”小白虎听了立马炸毛。
“我只说给你解,又没说什么时候解。”二丫耍赖道。
小白虎还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反驳的话,哼了一声不再理二丫。
二丫也不去管它,从百宝箱中找出金创药,撕下衣服的袖口,自顾自地包扎起来,然后一瘸一拐地往王家村走去。小白虎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她,后来干脆直接窜到她的肩膀上呆着。
二丫才进王家村就发现不对劲了,虽说是晚上,可是村子里也不能连一点声音也没有。死寂得像一块墓地。而且走了这么久,她连一只家禽都没看到。四处都显得很荒凉,似乎很久没有人迹了,有些人家的院子里的鸡笼鸭笼像是被外力扯烂了。地上还有血迹和鸡鸭的羽毛。二丫越看越是心惊,所有的一切都表明王家村发生了不寻常的事。而且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全村都变成了丧尸!
二丫吞了口口水,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敲开一户人家的门。但是……门,却直接被推开了,里面漆黑一片,二丫拿出百宝箱里的光明符,按风清子教的口诀触发了,暖黄色的光照亮了屋子。二丫强忍着害怕走进去,屋子的前厅什么都没有,但桌子上积的灰尘表明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二丫继续往里走去,推开卧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扑面而来的灰尘。她走进去后,能清楚地看到床榻和地板上已经干掉的大片血迹,预示着这里曾发生的可怕事件。她似乎无意中把自己陷入一个巨大的危险当中,害怕地吞了吞口水,她决定趁着在还没碰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前尽快离开王家村,回忘忧峰禀告师父。刚想离开这屋子,却听见外面的大门传来“吱呀”一声。
二丫吓得不敢动,悄悄蹲到卧室的角落,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然而拖沓的脚步声还是一点一点逼近,她拿着桃木剑的手微微颤抖,小白虎到底还是只刚出生不久的幻兽,就算血脉出众。此时也是吓得躲进二丫的领口,只露出一个头。
但是即使她小心地屏蔽自己所有的气息,脚步声依旧越来越近。最后卧室的门被推开,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二丫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举着桃木剑突然从角落跳出来,对着那个人影就是一整狠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