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吭声,疾走两步就将她粗暴的扔进车里。随后坐进来,坐在她旁边,并对司机说:“彼特,去大东道。”
车里有灯,她这才看清是东方达文,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会是他?太失望了!车里播着电台节目,夜间主持人嗓音颇有磁性,幽幽的讲着悲情故事。允儿听着听着觉得又要睡着了,但一看到达文的冷脸只能强撑着。
车驶进了大东道狭窄的居民区,很周到的停在家门口。她连连称谢,推开门走下去仍感觉脚下飘得厉害,勉强稳了稳,才迈步走进门洞。
她没有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狐疑的回头看,东方达文正站在车外目送她,阑珊夜色映得他脸孔清亮,像是浸在水里,闪着银光。她再次道谢,向他挥手。
“季小姐。”他声音淡淡的,“那件事你考虑好了吗?”
她头痛,有些糊涂,“哪件事?”
“如果你答应,那么十万就当送给你,怎么样?”
听他这么一说,她顿时就明白了,脸一红支吾道:“这个……我还没考虑。”
允儿站在门洞内,头上的灯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她脸上,照着她眉眼清晰。达文见她脸面通红,低着头不知所措,两只手拽着衣服的扣子,羞答答的模样很可爱。他皱着眉,唇角却隐约浮起笑意,可是她看不到,她只怕的发抖。
“别跟我耍这一套。”他的声音冰的像恶魔,“你一个卖鱼妹巴巴的跑来相亲,不就是为了嫁给我吗?现在机会摆在面前,你还装什么矜持?”
允儿狠狠的瞪着他,他是世上罕有的极品美男,是罕有的钻石王老五,所有女人都对他垂涎三尺,他简直比唐僧都要抢手。可是这男人的品德,恶劣至极!
她头一昂,刚才猛然见到他那一刻的心动荡然无存。那穿着米色大衣的斯文先生,是那样温柔,他不过穿了一件相同的米色大衣。
“东方先生,我刚刚考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会尽快还钱。”
她说完转身就走了,他的笑容僵在唇边,隐在黑暗里,她并没有看到,永远不会看到。
琳达夫人听到脚步声由大厅一直上了旋梯,她放下毛线团打开书房的门走出去,正看到东方达文进了卧房。她叫了声:“Leon!”
雷奥是达文的德文名,除了母亲没人叫他雷奥。他开门出来站在门边,看到母亲只披着一件毛线披肩,不由得皱眉道:“妈,怎么还不睡?”
琳达夫人熟悉儿子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皱眉的时候眉心有个浅浅的川字,不了解达文的人会以为他是不耐烦或者心情恶劣,其实是因为担心疼惜,又不想被人察觉,所以装作一副凶样。明明是温柔多情的人,却硬要扮冷漠。
她叹口气,笑问:“怎么弄到这么晚,妈妈的圣诞晚餐都还没吃,一直等着你。”
母亲站在旋梯下,鼻梁上架着花镜,笑眯眯的仰望着他。就像二十年前他第一次踏进家门,第一次唤她母亲时,她那种满足幸福的笑容。他都没来得及仔细看她,她却变得这样老了。
“妈!”他忍着泪意,走下去拥抱母亲,“都是我的错,明天补上吧。”
她点点头,摸了摸儿子的脸。这样精致漂亮的五官,像是冰雪雕琢,仿佛触到就会融化。只有她知道,他受了多少苦。琳达夫人的眼底泛起泪光,水晶灯下碎成一粒一粒。她就是忍不住,每次都忍不住落泪。
他用手背仔细擦去母亲的泪水,强笑道:“这么久,我的脸早就好了,阴天下雨也不会疼。瞧你儿子多帅啊,比明星还红呢!”
她破涕为笑,摘下花镜打量他,“是哟,帅到娶不上夫人咯!不要总绷着脸,多笑一笑才能讨女人欢心呀。女孩子都被你吓跑了,傻儿子!”
他窘得微红了脸,但对母亲总不好发脾气,“我有笑啊,只是手术后表情总不太自然。”
“借口!”琳达夫人笑着走回了书房,他凝视母亲的背影良久,直到红木门板隔断了视线。
在家睡得很踏实,晨曦微露,他的手机就响了。达文闭着眼抓起手机放在耳边。
“喂,我是东方达文。”
“老哥,不好了!”西狸咋咋呼呼,他一听就火了,压着声音斥道:“鬼叫什么!有事就说。”
夏西狸一早醒来发现手机信箱里有新邮件,打开一看竟是季允儿的辞职信。他怎么敢擅自做主,所以打电话跟达文商量。
“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辞职?哼,她倒是有骨气!”
达文想到昨晚与季允儿的谈话,忿忿的挂掉电话。这女人,还认真起来了。想摆脱他可没那么容易,谁让她欠了他的。他越想越气,匆匆洗了澡就换衣出门。母亲叫他吃早餐,他却头也不回的冲出去。他为一个季允儿发了狂,从前总嫌西狸不够稳重,现在却轮到他。
他打电话去公司交待事情,又拨了季允儿的手机,不出所料是关机。他开着法拉利奔驰在环城高速,车里暖风扑面,他只觉得燥热,降下车窗,冷风就嚯嚯的灌进来,像小刀一样割着脸。他要去哪里?她在哪里?他该去哪里找她?怎样挽留她?他又凭什么挽留她?为什么挽留她?
他索性把自己的手机也关了,心里烦的像缠了茧子。从新城跑到旧城,他开足马力不过用了三十五分钟。他先去了她家,在楼下等了许久不见人影。又跑去菜场,发现季家鱼铺早就易主。无计可施只有开着车沿街转,最后不知不觉走到他们上次吃馄饨的大排档。
“东方先生也吃大排档?”他想起她笑吟吟的面孔,眉心愁出一个浅浅的川字。年关将近,采买年货的路人喜气洋洋满载而归,有幸福的一家三口,亦有打打闹闹的情侣。他觉得身上奇寒无比,连心都似结了霜。漫天星光隐在浓稠的夜雾中,偶尔有烟火闪耀。他点了烟靠在车边慢慢吸,手冻得发麻,香烟从指间跌下去,溅起红星儿。
街边有KTV,他慢步踱过去,走入像万花筒般炫目嘈杂的世界。侍者迎上来,他开了包厢,点了啤酒果盘自斟自饮。他很认真的点歌,然后坐进沙发里盯着大屏幕一首一首听下去。他平时极少进KTV,也不喜欢唱歌。这样欢乐的地方,他越是觉得孤独,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散着寒气,只有不停的喝酒取暖。
妈妈桑推门而入,笑道:“老板不叫公主吗?我们这儿有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