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落只是对什么都不甚在意,却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怀疑景媵知的身份了,可以感觉到他和木子衿彼此是认识的。而且之前俩个眼神互动她可是没有错过,再加上现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都掉进了黒渊,还一副淡定到不行的样子。要说泡泡和木子衿因为知道这是阵法所以淡定还说的过去,他一介凡人未免就太奇怪了。况且木子衿可是神君,他们怎么会认识?
景媵知维持着他的笑容,不疾不徐道:“你自会知晓,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这次苏小落可没那么容易打发,眼神投向泡泡。泡泡看着景媵知,左右瞅了瞅,又偏了偏身子往他那边凑了凑,闻一闻,摸了摸,看向苏小落,嘟着嘴摇头,表示他在来凡间之前并不认识这货。
看那两只明显不愿多说的表情,苏小落一把甩开木子衿的手,愤愤道:“不说算了。”
木子衿同景媵知对望一眼,皆眼露无奈,却并未妥协。
得知自己徒弟无恙的苏小落不再分心,很快就走过了冰条。脚刚落地,那冰条就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是雪山的山脚,勉强能辨出一两分淹没在雪下的泥土。苏小落从未见过雪,内心有些小激动,一脚一脚踩在雪上,听着嘎吱嘎吱的声音。景媵知这才觉得冷,本是秋日的天气,他只穿了一件稍微厚实的外袍以抵御夜间的寒冷,却不足以应付雪带来的温度。
“会不会冷?”木子衿见景媵知脸色有些发青,便转头关心起苏小落来,毕竟她虽为修仙者,追根究底也不过是个凡人,同他不一样。
“不冷。”苏小落顺口回道,突然想起她还在不愿搭理两个男子的阶段,便将接下来的话都咽了回去,撇过头继续一脚一脚踩出小雪坑。
正当苏小落干劲十足地准备往上攀爬时,身边忽的刮起一阵风来,她猝不及防斜斜往雪地里倒去,眼看就要扑进雪里。木子衿眼疾手快一步上前,正欲将她拉住,斜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正好在他之前将苏下落拦在怀里。
“幸而本君来得及时,不然小落可要吃亏了。”千觞对苏小落笑道,眼神却是看向木子衿的。
木子衿不着痕迹地收回伸出的手负在身后,淡然道:“魔君日理万机,缘何有空来此。”
“神君亦是公务繁忙。”千觞将话题抛给木子衿,“不也在此处逗留多时?”
“魔君不怕暗域遭受灭顶之灾?”
“看来神君也很乐意见到六届面临生灵涂炭。”
两君交战,必为平局。(……)
苏小落懒得听他们在那里胡扯跟她完全没关系的东西,想要挣开千觞依旧放在她腰间的手,平静道:“放开。”
听见苏小落说话,千觞也不再跟木子衿进行口舌之争,低头柔声道:“这巳渊山可高千万丈,你这样走上去,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达顶————本君带你御风而行,瞬息便至,如何?”
说起御风而行,苏小落就想起刚刚他差点害自己跌倒,居然还装作施恩者一样轻松带过。
“不劳魔君费心,我自当带她上去。”先前不过是见苏小落玩得开心才没有提出御风而上,哪知这一纵容倒让千觞趁机卖乖,木子衿自然是不能允许的。
“不妨事。”千觞看向苏小落的角度未变,继续道,“况且,本君乐意效劳。”
“够了。”苏小落挣脱千觞的手,站至一旁,幻出飞剑直接踩了上去,“我自己可以去。”
见着那抹粉色御着飞剑转眼就没了影,两君皆悠然看着对方,只是目光里隐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暗涌。
泡泡见自家主人丢下自己先走了,朝木子衿的方向冷哼两声,赶紧飞身跟上。
眼见这俩君也准备御风而上,景媵知赶紧出声:“别忘了我,我可是一介凡人。”
木子衿还未说话,千觞一把提起景媵知的衣领,兀的腾空而去。
“凡人就是事多。”
遥遥传来千觞满是嫌恶的声音,倒不知先前是谁那么主动想要带苏小落这个凡人上山。
最早到达山顶的苏小落,却并未如先前所想一样,入眼处并不满是冰雪,而是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仙境一般的地方。苏小落往前走了两步,回头望了望,相同的美景,她却没有经过的印象:“走错地方了吧?”
“没走错,没走错。”有声音传来,带着慈祥的笑意。
苏小落绕过眼前小溪,循着声音走过去,只间小溪上流处有一高地,高地之上筑有竹屋。而之前说话那人,正坐在竹屋前摆放的竹桌旁,一手拿着竹片,一手拿着刻刀,一下一下削着竹片。苏小落估量了下从之前那处到竹屋的距离,确定只能用吼的才能互相对话,可这人却像是在她身旁说话一样,若不是她转过小溪远远看见他的身影,是决计不会相信说话之人离她那么远的。
这是个隐士高人,苏小落在心里暗暗地想。
“丫头,这是最后一次了吧。”桌前之人看起来不过中年,说出的话却满含慈祥,如老者一般。
“什么?”苏小落完全不懂对方在说什么,“这里是哪里?”
“这里啊,巳渊山顶。”中年人人继续刻着木片,一刀一刀格外仔细。
“巳渊山?”
“唔,就是你方才攀上的山啊。”中年人抬头看着苏小落,“你不知道?”
苏小落老实地摇了摇头,之前千觞有跟她提过,只是她并未听进心里去。不知为何,同这人说话时,她不由自主就有些顺从,仿佛他是自己尊敬多时的长辈一般。
“那这里……”苏小落四处望了望,小桥流水,幽竹雅舍,怎么看怎么不像是雪上顶该有的样子。
虽然在这之前她从未见过雪山是何模样。
“满目皆白,又伤眼。”中年人漫不经心道,“况且看了这许多年,也该腻了。”
苏小落吃惊:“那这里,都是幻境?”
“虚幻的东西有何意义。”中年人终于将手中物事刻好,放下刻刀,道,“这里的一草一木,皆如我手中这竹片一般,乃是一点一点渐次添上的。”
“好厉害。”苏小落完全就是景仰了,“铲雪肯定很辛苦吧。”
中年人险些被口水噎住,看着苏小落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知小童,道:“不过是些简单的空间术法罢了。”
将开辟空间的强大能力称作简单术法,估计也就眼前这人说的出来,不,能开辟空间的,又怎能是人呢。
“敢问仙人是何方神圣?”完全是处于礼貌中带着点点好奇。
“不就是这巳渊山的小小土地么。”中年人看向苏小落的眼神似是有些哀怨,“没了记忆就是麻烦,还得如从未见过般自我介绍一番。”
苏小落不解:“此话怎讲?”
“那几个小伙子还没告诉你么?”中年人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将手中竹片递到苏小落手上,摇头叹道,“这场戏谑的赌局,倒是该停得了。”
苏小落看着中年人递给她的竹片,一只雪白的蝴蝶,隐在翠绿的竹片表层,栩栩如生,像是栖息在上面。苏小落下意识看向手背上的血红色蝴蝶印,仔细比对了一下,倒是觉得这白色的蝴蝶可爱多了。便满心欢喜地将竹片收进乾坤袋之中,见里面的东西杂七杂八堆了许多,想了想,拿出飞剑轻轻戳出个小洞,连同那颗避水珠一起挂在身侧。轻轻一动,宝珠敲在小巧的竹片上,音色安宁,如凤清吟。
“什么赌局?”把玩了好一会儿,苏小落才反应过来这时候还在跟中年人说话。
“不知道我此刻告诉你,他们会不会因此记恨于我呢。”中年人话中全是顾虑,眼里是无半分忌惮,“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前世?”
“我的前世?”
“是啊,木子衿同那什么魔君,必定是已找过你了吧。”中年人凭空一抓,手中便多了个酒壶,再一抓,又是两个竹雕的酒杯,他招呼苏小落,“丫头,来,咱们边喝边聊。”
苏小落乖乖在中年人对面坐下,她不会喝酒,想起之前喝酒的经历,她也没了想要喝酒的念头。中年人招呼她,她主动拿出乾坤袋中的食物,一件件摆在竹桌之上,有礼地邀请:“这是我随身带着的吃食,我知道您一定是看不上这些凡间的食物,不过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您若不嫌弃,可拿来下酒。”
“怎的修炼这些年,口腹之欲还这么强烈。”中年人说着,却也没有责备的意思,他挥手轻道,“阿邑,且将清风端上来。”
话音刚落,竹屋门前的帘子往外漾开,内里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手中托着竹盘,将之放在竹桌上后,就站在中年人身侧。眼神平视前方,像是没有思想的人偶。
所谓的“清风”,不过是一盘蒸熟的竹笋,上面撒着些不知是什么的绿色的琐屑,看上去倒是同它的名字颇为符合。
当真是一清二白的架势。
“你将这些都收下去吧,我已素食多年。”中年人指着她拿出的那些吃食,见她一一都收拾进了乾坤袋里后才道,“那么现在,我来给你讲讲你的前世今生好了。你且仔细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