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很疼,以至于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
会不会得脑震荡啊?她不禁有些担心,想揉揉被砸到的地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这时,她才回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
对哦,她跟尼亚一样被绑架了!意识到这点,她瞬间清醒过来。
自己跟尼亚正被关在空间狭小的箱子里,行动十分不便。黑暗中,她看不太清楚尼亚的脸,于是压低声音试探性问:“少爷,你没事吧?”
“呜呜呜呜……”对方意义不明地喊着,菲雅想起他的嘴还被塞着毛巾,于是凑过去用牙齿咬住毛巾露在外头的另半截,将其完全拖扯了出来。嘴巴重获自由的尼亚立即大口大口地呼吸。
“没受伤吧?那些人有把你怎么样吗?”
听到她的询问,尼亚忽然间沉默下来。
“你……”犹豫许久,他才支支吾吾地接下去问,“你为什么要过来这里,那些人可是绑匪诶?”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来救那个不知死活随便乱跑又被绑架的小鬼啊!”
“你!”他一时气结,却很意外地没有反驳,“所以说,你根本没必要冒着危险独自跑来救我的不是吗,现在可好,把你自己都牵扯进来了!”
“哈哈,后面那句话听起来,怎么感觉好像是在担心我的样子?”
“谁、谁会担心你啊,没用的垃圾!我是在骂你不多带点人过来,明不明白啊!”
他没有压低的声音引来绑匪的暴怒,像是宣泄似的,酒馆老板用力踹着箱子。
“吵死了!都是你们这两个该死的家伙,害得老子的十万块都泡汤了!再吵就把你们全部丢进托纳斯海喂鲨鱼!”
箱子被震动得厉害,不难想象酒馆老板此刻有多生气,过了好一阵子才平息下来。隔着箱子,可以听见马匹奔跑的声音,从箱子晃动的幅度来看,这条道路十分平坦。
菲雅认真思考着脱身的办法,尼亚也是闷闷地沉默不语。
对你而言十分重要的少爷……绑匪的这句话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尼亚忽然问道:“我很重要吗?”
原本被打断思考而不悦的菲雅,听到他悲叹似的问句,不解地皱了皱眉。
“为什么这么问?”
“我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非得跑来救我不可?明明一个人溜走就行了,到底为什么啊?”他闹别扭般大吼。
菲雅换了个较为舒服的仰躺姿势后反问:“你自己觉得呢?”
“我……”他没回答。
菲雅摇头苦笑,“看样子是否定的答案呢。不过,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每条生命也一样,都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哦!”
“生命……你之前也有说过吧,生命的分量什么的,生命……很重吗?”
“嗯,生命可是非常、非常、非常重的东西呢!”
“有多重?”
“这个嘛,”她幽幽叹道,凝视着黑暗的双眼,仿佛看到什么,微眯之间隐约有光浮动,“可以说,是一个人的灵魂所无法承受的重量吧。”
“我不懂。”尼亚闷闷地垂头,“无论谁都一样吗?”
“是啊,国王也好、贵族也好、平民也好、奴隶也好,不管是谁都一样。”
轻轻淡淡的声音宛如叹息般,包含着许许多多的悲伤。
尼亚不自觉脱口问道:“我也一样吗?”
“咦?”
“我的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掉了,是我夺走了她的生命,即使如此,我也……”
很重要吗?
他不敢问出口,因为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他永远也忘不了,四年前的那天,他在经过书房时听到的家教与女仆之间的对话。
“为什么这个家没有女主人呢?”发出这疑问的,是刚来担任他家庭教师的女性。
“啊呀,你不知道吗,因为夫人在几年前生尼亚少爷的时候,因为难产,出血过多死掉了。”
“竟然会有这种事?这真是太不幸了!”
“是呀,如果不是尼亚少爷,夫人就不会死了。”
他在听到这番话时,心脏就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疼得他喘不过气。直到那时,他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母亲!虽然哥哥们什么都没告诉自己,也并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任何不满,但其实他们的心里正在诅咒着自己也说不定……每次一想到这点,一想到他们对自己的好也许都是装出来的,他就因此感到害怕。
也许自己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这种想法便是那时候开始产生的,尼亚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才好!
“你现在的心情怎样?”
菲雅莫名其妙的问题,让尼亚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不是感到很愧疚、很后悔和很害怕,心情沉重得让自己几乎快无法呼吸了?”
“……”
“被我说中了?呵呵,这就是生命的重量哦。”她缓缓说道,“倘若你打死了艾力,也许开始并没什么感觉,可是事后当你回想起那一条无辜的生命就在自己手上逝去,那时候,这种悔恨和害怕的心情会更加强烈,总有一天,自己会被这种过于沉重的心情彻底压垮。”
“……那么严重吗?”
“没错。或许你不相信,但我希望你不要轻易尝试。世上没有后悔药,当你感到后悔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生命是很脆弱的东西,一旦坏了,便将永远失去。因此,不管是谁,不管对方有多渺小,都应该好好珍惜才行哦。”
尼亚垂下眼帘,“可是……”
“虽然我不晓得你母亲的想法,但她既然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把你平安地生下来,难得还不足以证明你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有多重吗?正因为你的生命是她用自己的性命换回来的,所以你的身上,不仅有你自己的命,同时亦背负着你母亲的命,这么一来,你不是显得更加重要吗?”
她的话犹如一粒小小的石子,轻轻的,却在尼亚心底荡起一阵阵涟漪。
虽然看不见,他却能够清楚感觉得到,她正在对自己微笑。
回过神时,他的声音已有些哽咽,“我……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
“谁让你那么爱闹别扭,死活不肯表露自己真正的心情呢,并且还尽做些惹人讨厌的事,这叫什么来着,哦——自作自受!”
“喂!”
“小孩子果然还是像现在这样子坦率一点比较可爱嘛。”
“……”
“还有,”菲雅恶作剧地笑了起来,“你可以像喝醉酒那时候一样叫我妈妈哦,我是完全不会在意的。”
闻言,尼亚的脸蹭的一下变得通红。
他果然说过这种话,这女人——
“可恶,谁会叫你妈妈啊,混蛋!”
他的怒吼声,毫不意外地再次惹来箱外之人的不满,像被打扰睡眠一样,绑匪们迷迷糊糊地骂骂咧咧的,没一会便又安静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