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停车场,萧玮发动了她的车子。一边问副驾位子上的高洋:“那么,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你想去哪?别和我说想回家。”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也许应该去散散步。”高洋说道。
“去沃夫岗的酒吧好了。”萧玮建议道。
反正也无事可做,高洋点头同意了。
一路上,二人开始闲聊。萧玮是明朝末年扬州人,一个郎中的女儿,1645年,扬州十日时被清兵砍成重伤,那时沃夫岗刚好来中国传教,便把她变成吸血鬼。陈弃疾据说是北宋泉州人,有一千岁了。至于沃夫岗,是德国人,转化萧玮前就有二百岁,所以现在应该是六百多岁。还有那个姓刘的警官刘余庆,一百多岁,也是沃夫岗转化的。萧玮还说,高洋可以去问沃夫岗买口棺材。
提起陈弃疾,高洋的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叫袁通的少年死时的笑脸,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吸血鬼是不是都很残暴?”
接着,高洋将陈弃疾杀死了一个男孩的事和萧玮讲了。
萧玮听了不以为意:“小袁吗?那孩子一心想被转化,陈长官不想要后裔,他不想再让任何人像他一样,所以有这样的结果不奇怪。”
高洋冷笑:“这么说来,他还是个了不起的大善人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萧玮说道:“高,你现在是一名血族,你要学会冷眼看人类所做的一切,就像一个牧羊人看着他的羊群一样。我们是食物链上凌驾于人类之上的一环,是肉食动物,是狮子,是老虎,我们凭着尖牙才获得在食物链中的地位。”
高洋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可是我们害怕阳光。”
“只有年轻的同族才怕阳光,像陈长官活了一千岁了,他现在已经能在阳光下呆很久。如果还能活得够久,阳光就伤不到我们了。”
高洋大为惊奇:“那,银呢?”
“银的伤害也可以恢复。不过,切下你的头或者挖下你的心,你还是会死。”
“这么说起来,我们还真的很强大啊。”
“当然。我们有两大利器,时间还有伪装。你看,我们根本不是传说中的样子,只要我们不露出尖牙,和猎物保持适当的距离,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异样。不过,像你这样的小鬼,反而是人类的猎物,你们的技巧太拙劣,还冲动,猎魔人和圣雅各派的裁判所最喜欢拿你们这样的小鬼赚绩效了。”
“猎魔人?圣雅各派的裁判所?”
“都是专门猎杀我们的家伙。所以说你的运气也不错,居然没有被他们发现,否则你早已经死了。”
萧玮和高洋一路聊着,把车开得飞快,很快就在极乐世界酒吧门前停下了。
这家酒吧开在新街口,是明清房屋改建的,整体仍然保留着建筑的原貌,上面挂着红色霓虹灯的西式招牌,写着中文的“极乐世界”与哥特体的英文“Elysium”,给它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推开门,震耳的音乐再次响起,映入眼帘的是浓烈的色彩,还有欢乐的人群。
“还有半个小时才到午夜十二点,现在还是夜场舞会,过了十二点,很多人都会离开,才是属于我们的时间。”萧玮说道。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人群,来到了吧台前,之前的那个男孩绍君照例地对着萧玮点了点头:“老板在屋里。”
萧玮转身带着高洋走向沃夫岗的办公室。刘警官正站在办公室门口,替他们推开了门,二人走了进去。
沃夫岗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自己的十字架,看着高洋微笑:“那么,我这里随时欢迎你,高。当然,你现在也是归我这片区域管理。”他又将目光放在萧玮身上,“你先出去随意玩吧,我和萧有些话要说。”
“高洋需要一口棺材。”萧玮说道。
“1000一个,可以货到付款。”
“那就麻烦稍后送到我家吧。”高洋转身离去,关上了门。
半个小时后,萧玮走出沃夫岗的办公室,高洋在舞池,正和大家一起跳得很开心。作为一名新生的吸血鬼,高洋还有很多事情不理解,所谓知道的越少越开心。就像塔罗牌里的正位愚者,画的是一个欢乐的小丑,像征着天真、单纯的快乐与无知。
萧玮看着高洋,也走过去跟着一起跳起来。
酒吧的那口朋克风格大钟当当地连敲了十二下。
夜场散了。多数人开始撤离酒吧,只有少数人原位不动。两分钟后,酒吧内只有二十多人了。音乐重新响起,这次换成了劲暴妖娆的摇滚,灯光也变成了全红。
“这个时候才是我们的主场。”萧玮含笑对高洋说道。
“生面孔呢。”一个光头吸血鬼发现了高洋,取下了嘴边的烟,走了过来。这是一个中国吸血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高洋身上。萧玮走上前来,看向大家:“正式介绍一下,这是高洋,刚刚被转化,我是他的监护人。”
酒吧内响起了口哨声和欢呼声。萧玮开始逐一向高洋这里的常客。刚刚那名光头叫刘通,看上去像个大学生的男孩叫陈平,身材超级棒的OL叫杨素素……
满足了好奇心,围观的众鬼自然地散去,开始了他们今晚的主题,寻找食物。
高洋和萧玮坐在酒吧的角落里,各自拿着一袋血浆喝着。萧玮开始低声教授高洋吸血鬼的礼仪和很多知识。现在很多吸血鬼都通过工作赚钱,合法的非法的都有,很好地混迹在人类社会中,掌控着人类社会。大多数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身边的某一个人就是吸血鬼。比如萧玮和刘余庆,分别做着室内设计师和警察的工作。
另外一直都有自愿喂食血族的人类,吸血鬼咬他们时能给他们带来快感,还有一笔钱可赚,自然有人乐意为之;也有一些人,抱着接近吸血鬼并被转化的野心出现在酒吧。沃夫岗从来不允许同族在他的酒吧内杀人,除非有人违反了规定,他们在这里不用担心自身的安全。当然,酒吧外,晚上吸血鬼袭击路人并毁尸灭迹的事并非没发生过,但那和酒吧无关,在酒吧,所有安分守己的人类都是安全的。
高洋咬着血浆袋问道:“那么,我们从哪里来?又是什么?我是说,一定会有最初的血族什么的,对吧?”
“这个连我们也说不清。”萧玮说道,“现在最老的同族就是议会中的三位四代血族,比他们更老的,我们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们血族信奉月之女神莉莉丝。”
“莉莉丝?”
“莉莉丝教会的我们进食和生存,也许这只是传说而已。”萧玮说道,“反正没有人见过她。”
“哦。”高洋放下手中已经空了的血浆袋,又想起来昨天咬的那个白种女人,那样的感觉简直太美好了,冰冷的血袋带不来那样的畅快感。
看高洋的眼神,萧玮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笑道:“捕猎是我们的天性,你不必抵触,但也需要克制。否则你就会疯掉,像很多老家伙一样。”
“疯掉?”高洋吓了一跳。
萧玮郑重地说道:“知道为什么我们虽然可以永生不死,但是年长的家伙总是很少吗?我们活着就是在和自身的欲望抗争,如果被它控制,我们将完全失去理智,攻击眼前的一切带血的事物,包括同族。换句话说,每一名血族都是在用几千年的时间走钢丝,一不留神就跌下深谷,万劫不复。”
这就是我们的结局?高洋倒吸一口冷气:“如果,那些长老也疯了……”
“会被大家合力杀掉。”萧玮说道,“不过,像他们活得这么久,对自身欲望的克制也变得很容易,我们更担心他们觉得自己活够了。三百年前,议会还是四名第四代血族同时担任长老,其中一位用了一年时间尝试自杀,最终成功了。议会只好提拔了一位第五代血族补长老的空缺。四位长老二百年一轮换管理议会,其他的时间都在长眠,现在当值的长老是罗伊。”
萧玮说完,看了一眼酒吧里的钟,站起身来:“我要回家了,你打算去哪里?”
“我也想回家。”高洋站起了身。
“我开车送你回去。”萧玮在前面走着,让高洋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