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郡主的幻境中,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方土那真。
前朝景帝6年,那时的方土那真还不是可汗,他也曾有过一身彪悍的肌肉,据说他的武器是一对精钢制成的狼牙棒,重达数百斤,需四名壮汉合力才能抬起,如今大概已经生锈了吧。
那年,魁梧健壮的方土那真坐在马上,指点着鞑靼几万骑兵如潮水一般涌向城池之时,城墙上的守将只以为自己见到了战神,还没对战,便已失了斗志。而如今越国的皇帝方土那真,不过是一个肚满肥肠的猪罢了。
“拜见圣上。”
“怪不得哈努尔对你念念不忘,果然是个美人啊,可美人又有什么用呢,一不当心就香消玉殒了,还不是一具难看的枯骨?”
“父皇!”
林恕立刻站至我的身侧,对着高台上的方土那真行礼。我似乎听见身后的太子妃,重重的冷哼一声。
仓秀山的山脚下,临时搭起了一座高台,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摆满了烤全羊、坚果、美酒等,方土那真斜卧在长桌之后,身旁站着两名娇嫩的侍女。
“哈哈,哈努尔心疼了,好了,事不宜迟,大家开始吧。”
虽说是皇帝想要狩猎,实际上,方土那真也不过是一边吃吃喝喝,调戏一下侍女,一边看着他手下的众武将打猎罢了。
武将穿着鲜亮夺目的衣裳,随着皇帝一声令下,挥舞着马鞭,驱使着骏马,犹如一支支离弦之箭,冲进了仓秀山茂密的树林中。这是一个在皇帝面前表现的好机会,大家都铆足了劲,就希望能猎到一头熊、一只虎,哪怕只是比别人多射了一头鹿,一只鸡,那也是好的。
林恕扶着我站了起来,感受到身后一道越来越毒辣的视线射在我身上,我连忙驱赶林恕:“大家都进山啦,你还不快点去,等下别输了就赖在我身上。”
林恕翻身上马,又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这才驾马进入狩猎场。
我也回转身体,看着位于我正后方的太子妃,曾听别人说过,太子妃座下的这匹良驹名为千影,是太子妃十分珍视的伙伴。今日一见,果然是难得的好马,我微微为这匹宝马感到惋惜,只可惜,它跟错了主人。
太子妃居高临下,脸上轻蔑的表情不言而喻,然而鄙视只是表象,她眼中的妒火,似乎要将整片仓秀山燃烧殆尽,那种狠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的凶狠意味,只不过是无声的向所有人宣告我的重要地位罢了。
“驾!”千影的步伐既优美又缓慢,太子妃好像是故意在我面前显摆一样,我目送着太子妃消失在了视线中,这才找了一个角落,静静的观看着这一片狩猎场中的精彩表演。
白骏卿坐在高台下,是除了那两名侍女,离皇帝最近的人,我离他太远,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看我,还是在看狩猎场中的情景,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刚才的种种,他一定都看见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才刚有7皇子复辟的流言传来,坚决反对我进宫的皇帝就松口了,还说一定要我参加这次狩猎。
不外乎两种情况,第一,我就是这次狩猎的猎物,要么死,要么假装失忆、假装不会武功的事暴露,锒铛入狱。第二,我不过是白骏卿用来牵制阿竹、叶师父的棋子,别人或许还不清楚我与这些人的关系,可白骏卿是知道的,他改变了想法,说服了皇上,只为了在这场不可避免的交锋中有一块强有力的盾牌,让阿竹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白骏卿只当我是棋盘上气数被全部堵住的死子,只等着他提去,却不想我也布了局,这一次交锋在我眼中不过是一场华丽的谢幕。
“报~威武将军率先猎获锦鸡一只,献给伟大的圣上。”
锦鸡还在烤,又有小吏策马来传报:“报~太子殿下猎获山鹿一头,献给伟大的圣上。”
“哈哈,果然是哈努尔,一上来就是大家伙,别管什么鸡了,来来来,先把这鹿烤好了,给大家分下去,让大家都尝尝哈努尔的战果!”
皇帝得意的大笑着,拍着圆滚滚的肚子,我都能听见他腹中油水“咣当咣当”的声响,无论方土那真怎么看不起长平郡主,显然他对林恕还是很中意的。
此后喜报接二连三的传来,然而再也没有人注意过这些,小吏的一声声高喊似乎成了这高台之前的歌乐。
鹿肉被装在一个精致的小碟子中,放在我的面前,不知为何,我眼前竟浮现出宁慕尘的脸来,也是在仓秀山茂密的树林中,我不过是离开了那么一会儿,打了只鹿,竟会让他如此担忧。如果这世间真有魂魄,宁慕尘会不会一直以那种担扰的目光,安静的注视着我呢?
“娘娘怎么回来了?”
“不知道,也许是箭用完了?”
四周响起了些小声的议论,我抬头,只见一骑千影,借着下山的势头,马蹄声犹如奔雷滚滚,直扑向高台,而且还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样子。
“怎么可能,随身侍卫身上都带了50来支箭,没这么快就射完吧。”
“哎!她怎么还不停下来,要撞到白国师啦!”
“来人啊!保护国师!保护圣上!”总算还有个脑子清楚点的,率先反应过来,厉声高喊,护卫们这才飞速的向太子妃围拢,明晃晃的刀刃直指向太子妃,指向千影。
千影不愧是千里良驹,不过是一瞬,它便已经踢翻了白骏卿面前的桌子,那些护卫根本追不上它。千影高扬前蹄,就要踏过白骏卿继续向前时,不知从哪个阴暗的角落飞来了一把马刀,直接将千影的整个头削了下来,马血浇了白骏卿一头一身,就似恶鬼在血泊之中刚刚沐浴完毕一般。
马的残躯还保持着自立的姿态,过了有一会儿,才斜斜向一边倒了下去,太子妃坐在马上,只像个稻草人,做着拉紧缰绳的样子,然而手上的缰绳已经断了,另一端随着被砍落的马头,已经不知道滚去了哪里。
她随着马身一起摔落到地上,李太医急匆匆的跑过来,拨开人群,指挥着七手八脚的众人,将太子妃从马腹下抬了出来,我看见太子妃的一只腿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显然已经被压断了,上臂也摔断了,身下还染了一些奇怪的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