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一股灰蒙蒙的热浪扑面而来,放眼望去,镇上一幅全面建设的状态。林夕只记得印象中的故乡蓝天白杨,联排的青砖平房,如今已是灰尘飞扬,在建的高楼大厦。工人们热火朝天,似乎一个现代化的城镇又要在他们的手中拔地而起。
他看到父亲皱了下眉头,欲言又止,带着他们穿过工地,绕回小道上,联排的平房再次映入眼帘,只是青砖几乎都翻新变成了红砖,还抹了水泥墙。林夕感觉一眨眼的光阴,他似乎穿越了几个地方。穿过几个无人的小巷,喧杂的声音传来,他知道快到了,抬头,果然发现这一排最东一户人家的门前聚集了几个人,七嘴八舌地不知在聊些什么。
那些人似乎同时也看到了他们一家人,“哎呦……小夕回来啦……”,林夕错愕地抬头,这声音如此熟悉,身穿着蓝色碎花衬衣,灰色料子裤,脸上的雀斑也和梦中一摸一样。林夕惊愕地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一一辨别着,那些声音在他的耳中全部变成了嗡嗡嗡,他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无法判断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呢喃着:“二大娘?”
“你是二大娘?”
“这读书的孩子就是不一样,都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我。”二大娘边说边咯咯咯地笑着,两个手拉着林夕就往屋里带。
林夕不知所错地就要跟着走,这时母亲忽然伸手拽住了他,他身体晃了下,似乎清醒了过来,他想起以前也有同学跟他说过类似情景,就是经历的这一切似乎在梦里遇到过。对于从小到大只做同一个噩梦的林夕来说,当时实在无法理解。
他以为梦就是飘渺的虚幻的甚至黑暗的无法和现实联系的。
原来真的如此,我们可以在梦中清晰的看到现实。
他听到母亲说:“二嫂,小夕是小辈儿,还是等长辈们先进去吧。”
二大娘先是一愣,接着又是笑容满面地说道:“哎呦,你说咱这都是一家人,还讲究那么多客套干啥?倒是静如你十几年不回来,咱妯娌都生分了。“
林夕看着母亲的脸上依然是淡淡的微笑,可她的手却紧紧的拉着自己,:”二嫂哪里话,规矩还是要守的。“
这二大娘听了,讪讪着松开了林夕的手,转头去找大娘不知说什么去了。
林夕想开口问母亲,却被母亲拦了回去,“小夕,你爸他们去堂屋商量事了,咱俩把行李拿进厢房吧。”
林夕被母亲喊着一起走进了西厢房,收拾行李。母亲对二大娘家明显的抵触,让他心生疑虑,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
冷不丁的,母亲突然说,“不要离你二伯伯家人太近”,林夕停下来想仔细听,可母亲却再也没说什么了。
这时,林建孝推门进来,打断了这短暂的沉默,“我带大家去老宅,你俩就别去了,在房间里把门反锁。”
“爸,我想去看看。”还没等母亲回答,林夕就跳出来央求父亲。“带我去呗,我也想看看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小夕,你爸自有安排。大人的事……”
“小孩子不要管是吗?可是妈,我今年18,按照法律我是成年人了,再说,万一他们拆了奶奶的房子,那我以后不就再也看不到了?”林夕知道母亲又要施展绵柔之术,便飞快地打断了她的话,免得到时候她还没说完,父亲人都不见了。
林建孝望着林夕的双眼,像要把他看穿一般。
林夕不敢再言,只听到父亲问“你晚上还做恶梦不?”
“早就不了!”林夕心虚却急切的说着。
父亲却也没有深究,点点头同意了。
“走吧。”
林夕迫切地想跟去老院,是缘于清晨的那个梦,缘于父母今天异常的态度。他记事儿以来第一个不一样的梦,竟然和今天发生的事儿有些相似,他们离开这里十多年,父母也从来没带他回来过,此时,见到家人,父母竟让他远离……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跟在父亲他们后面,拐了几个弯,就看到很大一片荒草之地。老宅就在那里,和梦里一模一样。父亲拿钥匙去开门,二伯伯说“老三,当年妈偏心,房子让你保管,但得让哥哥们进去看看,毕竟家产不是你一个人的。”
父亲没有搭理,继续转动生锈的锁,打开大门。空荡荡的庭院,一股荒凉的气息铺面而来,竟让着这七月的酷暑感觉到了丝丝寒意。
林夕似乎又置身在了那个梦里。
二伯伯带着两个儿子率先冲了进去,跟随其后的是大伯伯的儿子,快速到了台阶下。
“老三,屋里到底藏着什么?”二伯伯环视一圈后再次发问。
“什么都没有。你可以进去看。”父亲依旧不急不缓的说道。
“没有咱妈会不让卖?林老三你是想独吞吧。”
“没有。”父亲望着落败的老院,面色沉重。
这时,大伯走上前来,吃吃地说“妈说了……听……老三的。”
“你个傻子知道啥?”据说大伯先天发育不好,生下来就智力低下。所以二伯也一向没把大伯放在眼里。
“爸!”大伯的儿子把他拉到了后面。
只听到父亲低沉的话语,“他是大哥。”
“呵呵,你既然知道我们是你哥,那就签字把这破院子破房子卖了,咱们按人头平分,谁家也不亏。”二伯借势重提旧话,全然不顾父亲已经变黑的脸。
“不能卖。”父亲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我说林老三,咱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念在亲兄弟,我早就动手拆了,看来你是不打算认我这哥哥了,那我也不跟你废话了。”
说罢,二伯伯就指挥起两个儿子一个侄子揣着铁锹锄头去刨正房的台阶了。锄头还未落下,院中的泥土地上像听到某种号令般长起了斑驳的杂草,蛇舞一般的疯狂成长缠绕,竟将二伯伯几人困在其中,继而旋风忽起,阴云盖住了晴空,呜咽的风声在院子的上空回荡,像是一种魔咒,唤醒了沉睡的老屋。久未住人的老屋中忽明忽暗,只有一个若隐若现影子透过纸窗似乎在对着大家笑。
是的,林夕再次确认了一下,那个影子看不出身体,也看不到头,仿佛一张巨大的脸,带着厌恶般的笑容,在纸窗前闪现,说不出的诡异。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惊呆了,等反应过来后,拔腿想撤,却听到二伯伯大喊一声:“大白天的装什么神闹什么鬼,我林老二没那么怂。”
说完就拿着锄头去劈开缠绕的杂草。
“啊!!”
然后又是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声……
“啊!!!!!!!”
之后是接二连三的一片惨叫声,在老宅的上空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