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斯再次来到礼耶的房间的时候，礼耶正躺在床上发呆。阳光透过窗，正巧照在礼耶的脸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看起来，漂亮极了。一双耳朵在蓬松微卷的发黑中，时不时抖动一下。修斯不禁回忆起昨晚手下毛茸茸的、温热的触感。
“小宠物，是在想我吗？”修斯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就朝着礼耶头上的一对耳朵摸去。果然，像想象中的一样柔软温暖。
礼耶回过神来，起身正想下床跪下，却被修斯按住了。修斯托住礼耶的下巴，将她的头转向自己。真是漂亮的一双眼睛啊，充足的光线使瞳孔变成细细的一条。可惜，太死板了，一丝灵光也没有。
“叫声主人来听听。”
礼耶盯着修斯没有讲话。修斯和她和林恩，和她见过的任何人都长的不一样。修斯有着高挺的鼻梁和深陷的眼窝，浅金色的头发，肤色白皙。礼耶见过的所有人人类，几乎都是深色的头发，肤色大都也是偏黄或偏黑的，五官也没有修斯立体。唯独修斯的眼睛，和她见过其他人类有些相似，可又有不同。深色的瞳仁，可不是她见过的任意一种颜色。修斯的眼睛，是深紫色的。
“小宠物，发什么呆呢？”修斯握住礼耶下巴的手使了几分力，微微将躺着的礼耶提起来了几分。声音依旧温和，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
下巴处传来的疼痛让礼耶回过神来，慢慢开口，“主、人。”
“嗯，说话不是很流利呢。”修斯松开手，如此顺从的礼耶让他感到有些无趣。果然还是露出獠牙杀气腾腾的她更可爱呢。
“小宠物不开心吗？明明昨天精神很好啊。”修斯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礼耶的头。“没精神就算了，本来还想带你去看看玛德琳的。听说昨晚病的很厉害呢。”修斯懒洋洋的站起身，似乎转身要走。
衣角被拉住了。修斯翘起嘴角，果然他的小宠物也不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嘛。不过，小宠物关注的对象不是他，让他多少有些伤心呢。不过没关系，日子还长。
“怎么？想去？”
礼耶点点头，又摇摇头。
“小宠物，你点头又摇头的，到底是想去还是不想去啊？要好好说出来哦。”修斯再次坐下来，饶有兴致得打量着礼耶。
“我，吓、吓到，她了。”礼耶低下头，本来就有些沙哑的声音更加晦涩。
“那有怎么样。随她去好了。”修斯的声音依旧漫不经心，眼神却格外认真。害怕又怎样，喜欢又怎样，那些都是最廉价最脆弱的感情。前一秒还说着喜欢，下一秒就害怕得发抖。人类啊，就是这样的善变。
“不想、要怕。她会、笑。”礼耶似乎很努力地在组织语言，可是似乎并不成功，看上起有些懊恼。
“嗯？不想要玛德琳怕你，因为她会笑？”修斯耐心得跟礼耶对话。难得礼耶那张死气沉沉的小脸上出现了其他情绪，一下子生动多了。
“她，对我笑。好看。以前，没有。”礼耶摇摇头。昨日的那个笑容，被礼耶深深地记在脑海里。那个好像比阳光更亮，比火光能暖的笑容。那一刻，礼耶仰望着面带微笑的女孩，目光无比虔诚。
“小宠物，我也可以对你笑啊。你看。”少年在阳光下露出温柔的笑容。
“不，一样。”礼耶看着少年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动摇，“你的，不是真的。”修斯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越小越大声，竟然捂住肚子倒在了床上。少年笑得那么用力，却又那么寂寞。连如此迟钝的、他的宠物都能看出他的笑容并不出自真心。可是，却还是有那么多人被他的笑容迷惑呢。是该说愚蠢的人类，还是该说自己掩饰的技巧还不够呢？
“有趣，太有趣了。看来，我的小宠物也不笨嘛。”少年站起身，抹掉笑出来的眼泪，居高临下地看着礼耶，“你以为，你的玛德琳笑的就有多真吗？”
“她的，是真的。”礼耶抬起头，固执地看着修斯。
“你以为，见过你昨天那副模样，她还再会对你笑吗？”修斯嘴角依旧带着笑，可是吐出来的话语却是那么残忍，“玛德琳昨天回去就病倒了，不会，是被你那个怪物的样子吓出来的吧。说不定，之前的笑也是假的呢？不过是怕你伤害她罢了。”
礼耶原本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一下子握紧，“你，撒谎！”
那个女孩的笑容明明那么真实，那么温暖，怎么可能是假的！礼耶倔强地仰着头，牙齿都微微呲了起来。
“是真是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修斯对于礼耶的指责并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对礼耶伸出了手。
礼耶犹豫了一下，将手递给了修斯。两人一同走出了房间。此时的礼耶一心坚信着人类少女的善意和笑容。
修斯领着礼耶来到佣人住的地方，在一间半掩着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从礼耶站的地方，正好能透过门缝看见里面的玛德琳。
“我叫你，再进来哟。”修斯吩咐了一句，推门便走了进去。微笑着，却眼神冰冷。让我来教会你，笑容这种东西有多虚伪吧，我的小宠物。
“三、三少爷。”玛德琳看见走进来的人，吓得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正想要下床给修斯行礼，却被阻止了。
“躺着就好。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修斯微笑着，忽略掉女孩眼中一闪而逝的恐惧。
“嗯……好多了，谢谢三少爷关心。”玛德琳看见面带微笑，话语轻柔的修斯，渐渐不怕了，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昨天我吓到你了吧？”修斯伸手，摸了摸玛德琳的头。
“哪有。玛德琳最喜欢三少爷了，怎么会被吓到呢！”玛德琳扬起笑脸，本来因为病弱而有些苍白的脸，现在却红红的。
“那怎么会突然病了呢？”
望着如此温柔的修斯，玛德琳的眼中满满都是钦慕。却没注意到修斯那双深紫色眼睛中的嘲讽。
“那、那还不是被那个半兽人吓到了嘛！”玛德琳涨红了脸。
“哦，是吗？我还以为你们是朋友呢。”修斯放在玛德琳头顶的手，随着发丝下滑到女孩脸颊旁动作异常得轻柔。
“才不是呢！她真是太狡猾了！装出一副呆呆样子，我差点就相信她了呢！现在想起来真是好怕的，小玛德琳差点就被怪物吃掉了。”玛德琳自顾自地解释着，却没发现修斯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嘲讽。
“原来是这样啊。”修斯看像半掩着的门，“听见了吗，我的小宠物？”
“什么——”玛德琳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随着修斯的视线看向门口。
半掩着的门被轻轻推开，门口站着一脸呆滞的礼耶。
原来是这样的啊。原来是这样的啊。
那个笑容，那个温热柔软的触感，原来都不是真的啊……礼耶觉得心里有一小块，碎掉了。站在门口的半兽人，看着屋内床上那个满脸诧异的人类女孩，觉得如坠冰窟。仿佛又回到了无尽的黑暗中，不，应该是比黑暗更深的地方。见过阳光，才知道暗黑有多可怕。
修斯起身走到两手紧紧攥住衣角的小小半兽人面前，倾身在那堆毛茸茸的耳边轻身说道：
“看吧，这就是你所说的，真实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