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瘸郎中忧命不保
黑老三即不满的催说：“就是嘛！俺俩都没听懂。你快细说细说来。”范有才嘿嘿一笑，不急不慢的说道，“好好好，我详细说来。二位听过之后，一定叫好。”
他歪着且看着麻五六问：“今日之事，二寨主可有观察出大寨主最关心的是啥了么？”麻五六应道，“当然是那‘盟约’啦。”黑老三却气恼骂道，“盟个屌！俺觉得他更在乎那个死不去的女人。”范有才忙肯定道，“没错！三寨主说没错。其实，大寨主最关心的就是他那病秧秧的夫人。”
范有才挡在他俩的前面，比划着说：“你俩也瞧见了，议论‘盟约’时，不论咱怎么说大寨主总能沉住气，可一提到夫人他就极不耐烦了。尤其是三寨主的那些话，更是恼得他连兄弟的情分都不顾，竟然还动起干戈。故而我说，咱‘试出了大寨主的心思。’”
“哪有咋样嘛？”黑老三仍不明就里的应道，麻五六想了想也说，“是啊，这和废盟有啥关系嘛？”
“有哇，当然有关系啦。”范有才轻松应道，“听下去，你俩便知有，还是没有啦。”又故显神秘地说，“这事啊～，说来它可跟大寨主的志向有关呢？”范有才就是故意用这种吊人胃口方式说事、以期引他俩的关注。黑老三可受不了他这样，急得直嚷嚷道，“哎呀！听你说事咋总是那么憋得慌呢。”麻五六也流露出不满的眼神。
范有才依然神秘而小声地说：“跟你俩说吧？大寨主又命人往‘邙城’去啦！”黑老三即刻喊道，“咳！这算啥事嘛，不过又是为他那半死不活的婆娘找郎中去了。俺管着上山下山的事儿。这个俺早知道了。”
麻五六也淡淡地说：“是啊，这事大伙都知道。为了夫人，大哥可是把这一带的郎中都请了个遍！可请来的不是庸医或就是江湖骗子。”又同情地表示说，“唉！大哥也不容易啊。希望这次找来的是个真正的高手。”黑老三大声应道，“只怕又是一个倒霉蛋。”
他把手一伸，指着山下说：“那山洞已关了七八个郎中了。听门卫说，夫人要是活着，那些郎中便多活几天，要有个好歹都得跟着陪葬喽。”又急切的冲范有才催促说，“哎！别提那，快说咱们的事。”
“我这不正说着嘛。”范师爷得意的说道，“请郎中这事，乍看上去似乎和咱们想干的事没关系，可细想一下便知这其中的妙用啦！你俩也认同在大寨主心目中夫人远比那盟约重要的多。所以啊，咱们只要能让夫人活着——”他得意地捋着山羊胡须说，“大寨主便不会再在乎那些个盟约、盟主的，甚至是他那头把交椅。”
然而，黑老三是越听越糊涂，甚至认为师爷简直是在胡扯，不由地怒道：“屁话！那么多郎中都治不好那女人，咱凭啥就能让她活下来呀？再说了，那女人要活好喽，咱手上的权力还不得被收走啊？亏你想得出！”麻五六也点头说，“是啊，正是为了夫人大寨主才肯把权力分给了咱几个，而你却要……”
“哎——”范有才把手一挥，进一步说道，“大寨主之所以有金盆洗手意愿，无非是想陪着夫人过过普通人日子。因此，治好夫人的病是大寨主最为迫切的，再就是夫人一旦病好了，大寨主定会将其金盆洗手的意愿变作行动。”
黑老三突然听出了夫人存在的重要性，竟又急切的说：“哎呀！要是那样夫人可别有啥好歹！她要死了大寨主可就哪儿也不去啦。”说着便大骂起了那些没用的郎中来。
麻五六依然心存怀疑的说：“可我觉得，即便是夫人的病好了大寨主也未必就肯金盆洗手啊？而且万一她死了或是……”
“哎——”范有才再次打断他，并提示说，“大寨主不是让人去邙城找郎中了嘛！”可麻五六仍不解的说，“这俺知道，可又有啥用？”范有才忙应他说，“有！而且我已打听过了，这位郎中可非同一般！就因其医术了得人们还送了他一个雅号叫‘赛华佗’。”
麻五六仍旧心事重重的望着范师爷说：“照您的意思是说，这郎中准能治得夫人的病喽？可俺还是担心哪！万一他治不来或是大寨就是不肯金盆洗手，哪不是老样子？”
麻五六沮丧地摊开两手，范有才颇有信心的说道：“这些我都想过了。如果那郎中治得夫人的病，那么这位郎中在大寨主的眼里就应和夫人一样重要。这是因为夫人的死活全得靠这位郎中了。”
他看了下茫然的俩人继续说道：“刚才险些让三寨主丢了性命，就是因为咱几个太过于拿夫人说事了。可有了这个郎中咱就不用了，只拿那郎中就行。现在，不论是这用兵、防务、督办，还是其他什么，哪样不是咱几个说了算。到时随便找个理由，咱就可以把那郎中扣了。你们想啊，扣下郎中还不就等于要了那女人的命，他大寨主能不急？”
“对呀！咱只这么一绕，可不就理直气壮啦嘛。”黑老三兴奋的佩服道，“师爷，这都哪学来的？也传些给俺吧。”范有才随意应道，“‘兵书’上有，只可惜您不识字。”
麻五六却是感慨道：“是啊！俺们多是些不识字的。俺这点斯文也是靠看戏、听书检来的。”又笑看着黑老三说，“结果…还叫人学成了啥‘破衣服’‘手脚的’！”
三人笑了起来，范师爷得意地凑近他俩说：“我这一计，叫‘夺其所爱，逼其决舍。’”麻五六频频点头。
忽然，他觉得夫人怪病的不太可能治不好，忙又问道：“可要是治不好呢？”范有才依旧轻松的说，“那就来他个如法炮制！”麻五六不明其意地问，“啥叫如法炮制？”黑老三也一旁叫嚷着问，“是喽是喽，啥是如法炮制啊？”范有才嘿嘿笑着说，“这所谓的如法炮制嘛…其实就是咱主动的帮着大寨主去寻访名医！只要远一些的就行。”
他俩虽有不解可都不再插嘴，只是瞪眼看着；范有才暗道“你俩终于惟我是听了。”他诡谲的一笑说：“不是说嘛，病急乱投医。为了治好夫人的病，大寨主才不管你是哪儿的郎中，但能治得夫人的病，他都会去请甚至就绑了来。所以，如果这位号称赛华佗的不中用，那咱就再给他张罗个名声更响亮的。那样一来，他大寨主不就又带上夫人去找，去治了嘛。他这一去…”
“噢～他这一去，少说也得三四个月。”麻五六即刻醒悟道，“再回来时，这儿就…就变样啦。”
“正是！”范有才首肯道，黑老三欢喜道，“诶，这也算是调虎离山之计吧？”范有才点了点头。黑老三不禁高兴道，“好好好！走，上俺那喝去。”……
大堂内就剩下吴霸山自己。他望着离去的头领们，沮丧的长叹了口气后靠在虎皮椅上。呆坐一会儿，突然他感到心头闪过一丝不安。他忙向外看去，却见远处有几黑衣人正拥着一个蒙眼瘸子朝这儿走来，吴霸山忙把枪握在手上，警觉地注视着。
那伙人走入大门，有人喊道：“大寨主，您要的人给绑来了。”吴霸山先是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吴霸山忙把枪放好惊喜地说，“啊，几位辛苦了！很好，人留下；你几个都快去歇息吧。”黑衣人把个蒙眼瘸子推到了他的跟前，行过礼后即离开了议事堂。
吴霸山走下座椅，将瘸子头上的布罩摘去，盯瘸子细细打量着；瘸子眨巴眼睛，尽量去适应那不算太刺眼的光线。当瘸子看清眼前是个模样凶狠，目光正上下搜寻，且一副要吞了自己的家伙时，吓得忙又用手遮住脸颊以便掩饰内心的恐惧。吴霸山却突然乐道：“哈哈！俺可算找到你啦。”他绕着瘸子走了一圈，啧啧地道，“好大的名头哇！啊，嘿嘿——赛华佗。”
这位号称赛华佗瘸子正是三十多年前从狼窝沟逃出来的李时渊（为叙述方便仍用“瘸郎中”吧）。因其一直隐姓埋名，所以到现在也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每找他看病的人请教起他的尊姓大名时，他都一律让人叫他“瘸郎中”。两年前他游走了邙城，因治了许患有疑难杂症的病人而被誉为赛华佗。得此名号后，李时渊感到邙城不可再留，便打算着早点离开。所以，那日他出诊归来后便想着退房走人，可刚到家门口却遭人绑架了。
当时他便怀疑是被黄家人抓了，现又见对方一张口就是“俺可算找你啦”，又虎着脸上下量自己，特别是那颇有讥讽意味的赛华佗，更令他加深了自己怀疑。瘸郎中是暗暗叫苦，并小心谦卑地应道：“不敢，不敢当！”
怎知，吴霸山一听竟恼得冲他举起双拳咆哮道：“又是他娘的不敢当、不敢当。俺呸！”他啐了口痰，凶狠地吼道，“老子最腻歪这个！啥鸟不敢当？你就得敢当，你得给老子敢当！跟你说吧，老子的第一个女人就是那些不敢当的鸟郎中给治死的。俺现在的女人——哦，叫夫人。她现正害着病。”
他顿一下又怒声骂道：“他娘的！全都是那些个不敢当、不敢当的鸟郎中给误了的！你——”他鼓着眼指着瘸郎中说，“要敢当！必须敢当。”吴霸山说得有些激动，掉头走开了几步随即又猛然走回过头来，语气坚定的说，“既然你敢号称赛华佗，那就一定比华佗更厉害。”瘸郎中是暗暗叫苦，同时也觉得对方不太像是为了三十多年前那旧账来的。
吴霸山继续说道：“俺从小就爱听‘三国’。那华佗竟敢给曹操开脑壳。”他竖起大拇指夸道，“唔，他的医术可真厉害！”又逼视着瘸郎中说，“你是赛华佗，当然不逊色于他喽。所以俺觉得没你治不来的病。嗯！对吧？”
瘸郎中没办法回答他这样问题，可又敢直接表示不行，便含混地应道：“这个？这个这个…”急切的吴霸山见他没有畅快的顺着他的意思，即不满焦躁的说道，“你就别这个、这个的了！”
因担心夫人的病，吴霸山越发焦躁起来。他也不先介绍一下夫人的情况便没头没脑就冲瘸郎中问道：“俺问你，这不缺吃不缺喝的，咋就总这么瘦啊瘦的呢？跟你说吧，俺的第一个女人就是这样瘦着瘦着的就没了。唉，急死俺了。”说完一个劲的搓着手。
瘸郎中终于弄清了对方的目的，颇感释然道：“哦～，您是要我给人看病哪？”吴霸山见问不由一怔，心想“可不是嘛！自己啰嗦了半天竟没说到点子上。”他忙应一声说，“对！就是给俺夫人（即现在的姚氏）看病，别人俺才不操这分心呢。”说着开始介绍起夫人的病况。
可因先前与众兄弟的不愉快和对夫人病情的担心，一向说话清听了当的他，却有些啰嗦反复了。他盯着瘸郎中说：“跟你说吧，为了夫人俺也不知请了多少郎中。可都他娘的尽是些不敢当、不敢当的废物。”为了表明夫人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他还特意说起了自己婚配情况。
“跟你说吧，俺这辈子就相中了俩女人（其实是三个）。一个死了，而她……”因想到夫人的可爱，他不由咧嘴一笑，旋即绷起脸说，“她笑，俺就乐；她皱眉，俺心烦；她哼唧，俺心痛。”说着便激动地挥舞双拳冲高喊，“总之，你得把她治好喽！俺要她笑，还要她给俺生娃！不然的话，你就别想离开这蜈蚣山。都他娘的全去陪葬！”
一顿宣泄之后，他便满怀希望地凑近了瘸郎中说：“唔，俺就看好你！说实在的，俺不仅要他活好，俺还指望着她给咱老吴家生娃呢。”说完便怪笑两声，回到座上并紧紧的盯着瘸郎中。
闻说是给夫人看病，隐藏在瘸郎中心中的疑团总算是彻底消除了，可吴霸山的一番叙说又令他紧张不已。他想“既然夫人的病已被许多郎中看过，那自己也未必就有这个医术。毕竟，所请来的郎中不可能都是平庸之辈。更叫人绝望的还有夫人的不孕不育啊！因为这种症可不是想治就治得来了的呀。”他弯下身子揉摸着残腿，进一眯忖度道，“这夫人的病我可以等到见了人再说，可这不孕不育还真就是不好办了！”瘸郎中不由的想到了祖上秘制的药丸，因而暗自叫苦道，“唉！要是身边有几颗子嗣丹或许还有些机会活着出去。”
因想到了“子嗣丹”，瘸郎中又想到了医养堂，想起了当年被送入了狼窝沟里的那个极恐怖的黑夜。那晚，虽然有爷爷为自己系上的那条似护身的腰带和爷爷的“退狼之策”，可恐惧、孤独、无助以及不时的狼嚎声还是把他吓得呜咽直哭，直到“痴水和尚”跑来把他救走才算从恐惧绝望中解脱出来。然而痴水和尚是如何进来的？那些恶狼为啥不扑食他俩？他至今也没弄清楚。
那以后，他一直隐姓埋名行医四方。随着岁月的流逝，年级的增长，其思念家乡与亲人的情思越来越强烈，并开始逐步地向着家乡的方向靠近。不曾想却在邙城被绑架了。
见瘸郎中一直发呆，吴霸山不高兴地拍打着扶手吆喝道：“喂喂，喂！想什么呢？”他站起身走上前来威胁他说，“俺不管你咋想？你如果想活命就得把俺夫人的病给治好喽，还有她得生娃。不然的话，哼哼！走，俺先让你去看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