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祸福相依似有眼
痴水和尚依旧唱着“有娃才有幸苦家！有娃才有幸苦家！”还使劲的挣脱开去。李辞归瞅着痴水和尚越走越远，突然喊道：“痴水和尚！您不要水啦？”
“水？水！”痴水和尚猛然转过身来，捧着葫芦边跑边念道，“水水水！满满的…满满的。”他飞快的跑了回来，挺着身子，把个葫芦往李辞归而前一伸说，“水，满满的。”李辞归按下他的葫芦，故意说道，“看来我你不需要，不然咋忘了呢？”
痴水和尚再次捧着葫芦，挺着身子说：“水，满满的。”李辞归接过他酒葫芦说道，“哎呀！都见底了。”又晃了晃酒葫芦说，“天呀！这水一断，您可就惨啦。”
嗜酒的人大多是樽里有酒神不慌。方才他一发现葫芦里的酒快干了，便急着去化满它，反倒忘了与李辞归的约定。经李辞归这么一说，痴水和尚像是被人击中要害是的颤抖手说：“水水，满～满的！”
李辞归晓得他惶急，却偏要促弄他说：“您想早点装满它吗？”痴水和尚用力的点点头。李辞归却不慌不忙的说，“哎呀！可从这儿到我家还得走上好一会呢，而且我这马已驮的满满的，跑不快呀。我估摸着，咱俩还走到，恐怕你不只手脚抖厉害，整个人也可能软啦。”
李辞归的这一番暗使得痴水和尚手脚颤抖，他夺过酒葫芦，茫然四顾嘟囔道：“水水水，水呀。”金花忙从他手中拿过葫芦说，“我哪儿近！师父快随我去。”李辞归淡淡地说道，“你能回去吗？”一句话点醒了四姨太。她哆嗦了一下，呆看着手中的酒葫芦。
李辞归却呵呵呵笑道：“没事儿！我都想好啦，而且是皆大欢喜。”随即说道，“四姨太，由于你不愿事情的真相，即便我送你三颗子嗣丹，你也无法摆脱她人对你陷害；反而还让人家做实了对你的诬陷。不如这样吧，我先跟痴水和尚说说，再让他送你回去。”
四姨太无限感激道：“尊听李公子的安排！”说着深深的行一万福礼。她眼睛充满泪花，却不忘为吴霸山偷丹的事开脱说，“其实，我家老爷对子嗣丹的事也…也确实知错了！他…他…”
“好啦！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李辞归不由她往下说的摆了下手，忽又表示道，“记住，你来医养堂时最好由老夫人陪着。不管咋说，我就是不想见到吴霸山！”
“嗯，我会的。”金花忙应道，“而且老夫人一定会陪金花来的！”李辞归则把痴水和尚拽到一旁说：“痴水师父，你只听从我的安排，保准很快讨水喝吧！”痴水和尚立即刻应道，“俺听俺听。”说着一口将剩余的酒全倒进了肚子里。
一口酒下肚后，痴水和尚像是回过劲是的说道：“公子，快说，俺等不及了。”李辞是归指着他的酒葫芦说，“你要想讨得好水，一定得记下我的话；不然讨不来水，还会遭人棍棒。”
李辞归便如此这般地与他说了，最后问道：“都记下啦？”痴水和尚连声应道，“记下啦记下啦！老实说，平时洒家没得记性，可一说有水，俺可清楚啦。”痴水和尚快活的大笑起来，又冲金花招呼道：“小夫人，咱们走吧！”
金花即向李辞归深鞠一躬，便随痴水和尚去了。透过枣树叶，李辞归见太阳已升起老多高，忙跨上枣红马往家赶。超越痴水和尚和金花时，李辞归冲四姨太喊：“金花姐，好好活着！”说着绝尘而去。
金花面含微笑与泪水，目送着李辞归消失在小路尽头，痴水和尚抻了抻脖子说：“咱走吧。”
俩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不一会便远远的看见了吴府的大门。痴水和尚回过身来冲金花叮嘱说：“施主，到了府上莫要言语，但由贫僧张口。”金花忙点头应道，“小女子全听师父的。”痴水和尚立时开心的蹦跳着说道，“化水喝去喽！化水喝去喽！”
此时，吴霸山因发现了那张留下四姨太的绝命字条子吓得直奔向大门，催着守门的吴佬倌开门，可偏偏这时候吴佬倌正蹲着茅坑，硬把个吴霸山急得是跳脚直骂。……
说来，吴霸山确实不曾有过舍弃四姨太念头。他设法保下四姨太后，便打算晚饭后找四姨太商量商量。而且他还想好了，真要不行就老老实实的把真相说出来。可是在陪老娘用膳的时候，二姨太不停的用话挑拨老太太，对此吴霸山却是敢怒不敢言。更让叫苦的是离席之时，老娘竟要求他说：“山儿，往后你只许在她俩屋里过夜。那狐狸精，哼！”吴霸山闻说意识到这是要轰四姨太离开吴家，急得忙找借口说，“娘，不让俺去她那，咋要子…子嗣丹哪？”老太太却气愤道，“你省点心吧。明儿她要拿得出来，俺便给她个活路，不然立马杖死！”
“娘！你还是容孩儿过去劝劝她吧？”吴霸山失声央求道，三姨太因心存愧疚也小声附和说，“是啊老夫人，让老爷过去劝…哎哟！”三姨太冷不丁被二姨太踩了一脚。
二姨太却抢先责怪道：“你咋走路嘛！”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三姨太吓得咬着嘴唇退到一边。其实吴老太瞥见了二姨太的动作，可她却毫不为意的冲着二姨太、三姨太说，“这丹药精贵，你俩可得算精细喽，千万别错过了‘日子’。”又特意冲儿子说，“那狐狸精若拿不出丹药，是她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你嘛，再去要。好啦，啥也别说。二姨太，快把他带你屋去吧！”说罢由果儿扶着，回自己屋子走去。
吴霸山突然有了说出真相的勇气，便喊道：“娘，俺跟您实……”二姨太急忙推了他一把说，“老爷，您想把老夫人气倒啊？”又拥着他边走边说，“告诉你吧，毁灸药图的事老夫人一直还在怀疑着你呢。你要把偷丹的事说了出来，老夫人还不就认定了一切都是你干的？真要那样，依老夫人的性格，你想过是啥后果吗？”吴霸山还就是害怕说出真相后气坏了老娘，尤其害怕老娘盛怒之下做出寻死的事来。毕竟老娘是一个非常看重尊严与羞耻的人。
是夜，二姨太是百般讨好，万般妩媚，还不时用老夫人的话去约束他，可无论如何吴霸山心中只是掂记着四姨太。他走开又放不下，直憋得心绪烦闷，坐卧不宁。
吃了几杯茶后，吴霸山直呼道：“拿酒来，拿酒来！”二姨太闻说，初时很不情愿；可转念一想，酒能迷性。便殷勤道，“好好好，我陪您喝。咱喝他个痛快！”
二姨太唤来丫鬟，吩咐她取了一坛陈年的五粮液来和几碟小菜。见丫鬟把酒倒满酒壶后，二姨太即让丫鬟回自己房歇着。二姨太端起酒壶，一边斟酒一边妩媚地说道：“老爷！您常说‘仙饮五粮，神品茅台。’咱们就饮他个仙仙欲醉好吗？”
吴霸山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酒上，再一看那屁点大的酒杯即刻吼道：“你她娘的少啰嗦！大碗的，快着点。”二姨太忙取来两只大碗，见酒壶太小，就捧起酒坛直接倒来。可她才倒满了一碗，吴霸山等也不等，便径自取来一口饮尽。
他将碗重重地一放催道：“满上满上，快快满上！”二姨太正倒着第二碗，并劝道，“你先吃点菜，我这就给你满上。”吴霸山却不领情的催道，“你快倒酒！”
“那也得一碗一碗的来呀！”二姨太心有不快的应道。吴霸山瞪眼喝道，“你少啰嗦！”说着顺手取过二姨太的酒一口喝完。二姨太看着气恼，晓得他一心牵挂着四姨太。她咬了咬牙，小声的劝道，“您还是先吃点菜吧？”
“快点，满上。”吴霸山依旧是吹胡子瞪眼的催促着。
二姨太不敢忤逆他，只得慢慢的往碗里倒酒。然而吴霸山却是越喝越快，越喝越燥。二姨太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如同深闺里的怨妇抱怨道，“老爷心事全放在那小妖精身上了！哪有心情和我行‘云雨之欢’哪？”
二姨太愤懑地看着渐已大酒醉的吴霸山，颇为失意的叹道，“唉！我原还指望和他慢慢喝，再去拥他、撩他，使他情不自禁。这下好啦，我倒成他身旁的丫鬟了！”她咬了下牙，突然发恨道：“喝吧喝吧！今就让你喝得哪也去不了。”说着她气恼瞟眼已然大醉的吴霸山。
“花儿，俺对不住你呀！花儿，花儿……”二姨太听着趴在了桌上吴霸山反复的喊着二姨太的爱称，气得她猛的推他一把。不曾想这一推却把吴霸山给推到了地上。二姨太吓了一跳，然而倒地上的吴霸山仍旧哼哼唧唧的念道“花儿，俺对不住你呀！花儿……”
二姨太气得真想打他几个耳光，可她却无奈的瞪起眼，咬着嘴嘴唇把他拖到了床上，盖了被子，自己则合衣一旁陪着。吴霸山睡得很沉，二姨太望着鼾声如雷的老爷，说不上是喜还是忧。
醉倒的吴霸山得以脱去心中的烦恼，可却急坏了苦苦守候的四姨太。头更、二更、三更一遍一遍的传来，可就是不见吴霸山的身影。金花不安在屋子来的走动着，突然，五更声“帮帮”响起。金花绝望了，泪水哗哗的淌下来。她取来纸笔，草草的留下了一张绝命的字条便哭泣着从后门偷跑了出去。
吴霸山一直睡到了辰时，因口干撑起身来喊道：“俺渴死了，端碗茶来。”二姨太忙将备好的茶水倒来给他。吴霸山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后问道，“啥时候了？”二姨太瞅了眼透过窗纸的光亮淡淡的应道，“嗯，该过卯时了吧。”吴霸山“哦”了一声，将碗中的茶水喝干，便重又躺了下了。
突然，他猛一掀去被子，跳下床来，大惊失色道：“坏啦！坏啦坏啦坏啦。”他慌忙趿上鞋子，扯了件外套便往四姨太的屋子跑去。当他跑进屋子，却不见四姨太的身影，只见桌上压着一张纸条。吴霸山取来，见纸上带着泪迹，再看时顿吓得“哇呀”一声夺门而去。
他跑到马棚牵了匹快马，也不加鞍即骑着向大门跑去。可到了大门口却发现门还锁着。
“佬倌！开门。”吴霸山冲着门舍急喊，“吴佬倌，你他娘的死那去了，还不赶紧出来开门。”
吴佬倌正蹲着茅厕，闻老爷急呼，只得忍下半拉子屎跑了出来；周围的人也都闻声聚拢过来。吴佬倌提着裤子，一边走一边应道：“来啦来啦。老爷，啥事啊！这样急？”
“别啰嗦！快开门。”吴霸山没好气道，吴佬倌赶紧加快步子，可到了跟前才想起大门的钥匙还挂在茅厕的墙。吴佬倌转过身，指着茅厕说，“喔哟。老爷，钥匙还挂在茅厕里呢。”
吴霸山闻说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急得他跳脚直骂。此刻他确实牵挂着四姨太的生死。说来“姚氏”故去后，虽说吴霸山又娶了两房太太，可一直就不打算再立正房。可当他遇到了金花，不但设法把她娶来，还私下许诺，只要金花有子，便立她为正房。这是因为金花的音容笑貌太像“姚氏”了，在吴霸山的眼里金花简直就先夫人的转世再现。
见吴佬倌拎着钥匙串走回来，吴霸山忙跳下马，快步上前一把夺了并亲自跑去开锁；与此同时门外有人高声念道：“梦里谁家托子嗣？南海飘来观世音；香火阿弥真灵验，开启门扉现生机。”一语即了，便是重重的捶门声。
吴霸山一边拉开门闩，一边怒骂道：“谁他娘的在捶门？别推！”可不及他去拉，门已被推开，更是险些撞上了吴霸山，与此同时痴水和尚手捧葫芦闯了进来，口中大声念道：“水水水，有水有缘；无水无缘，水水水！…”
吴霸山一把揪住痴水知尚怒骂道：“疯和尚！俺看你是讨死。”说着便要挥拳，可不及出手就见到了走在后面的四姨太。他忙放下拳头，惊喜地跑过去拉着金花说，“哎呀！花儿，你可把俺吓死啦。”
吴霸山顾不得守着许多人，爱怜地将嘤嘤哭泣的四姨太拦入怀中，一再自责道：“怪俺！怪俺，全怪俺哪！”金花推开他，埋怨道，“可不怪你嘛？我若不是被人救下，只怕已在黄泉路上了。”吴霸山这才发现了金花脖子上的瘀痕，便扶着四姨太的臂膀内疚的说道，“花儿，你好好的俺就放心啦！”又发誓说，“俺想好啦，俺这就把实情跟老娘说了。俺说话算数。走，这就去把事情说清楚。”
金花抹去泪水，喜悦的说道：“老爷，不用啦！咱有更好的办法了。要不然我…我只能死在外面了。”金花便把路上痴水和尚教过她的话一一说了，吴霸山听着听了心境大好。
这时，管家带着家丁已经赶到，他先拦下真往里去的痴水和尚；而早早就在后院散步的吴老太听到了儿子的叫骂，正由果儿扶着往这儿来；二姨太领着她的小宠狗花花和三姨太走了一起。大家不约而同的走到了一起，而且他们大多都识得痴水和尚。
二姨太、三姨太、果儿一干人拥着吴老太来到大门前，小花狗冲着痴水和尚“汪汪”直叫。
吴老太一站下，即捣着拐杖，厉声骂道：“你这贼大胆的狐狸精！咋不死在外面哪？难不成还真要被杖死在这嘛！”金花被这突来的骂声吓得慌忙躲到了吴霸山的身后。吴霸山却是嬉笑着跑上前解释说，“娘，咱们冤枉金花啦！她遇上贵人啦，这回咱吴家真要有…”
吴老太没等他把说话完，便打了一杖儿子，并怒骂叱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站一边去。”说着举起捌杖去打四姨太。吴霸山忙用身子护住金花。吴老夫顿时大怒，厉声喝道，“还不赶紧滚开？”痴水和尚乐颠颠插到他们中间。
他冲吴老太唱了个肥诺后，指着金花半唱半念地说道：“老夫人！打不得呀，打不得！她，不能死，吴家香火有惊喜；他，戒恶向善可称奇。您若想知咋回事？须耐性听解释。”说着便冲吴老太问，“老夫人，想知何故吗？”
吴老太一向信佛，而且她也知听闻这痴水和尚的“假痴不癫”可是出了名的。别看他有时说话疯疯癫癫，可多半能一言成谶。吴老太听他念得蹊跷，便点了下头放下拐杖准备听他讲，可痴水和尚突然端起葫芦急喊：“水水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