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偷鸡不成反蚀米
黄守忠忙招呼着大伙后退到另一高地躲藏，黄守孝则进一步向俩探子问道：“喂，你俩还发现了啥？”猴腮应道，“听那当官的说，他们的旅长病了。哦，我还听说他们要赶去仓满城。”
“什么？去仓满城！你听清楚了？”黄守孝颇显意外，另一探子则肯定道，“没错，俺也听见了。”
突然，黄守忠压着嗓子急喊，“你几个先躲一躲，那边来人了。”此时，张连长领着的一队人马已来到了丁字口。
他叫停队伍，看了看周围后，指着东南角上的坡地说：“一排长，这儿向阳背风。你带人赶紧把这整理一下；哨位放在坡顶上，要注意隐避。我这就去迎接旅长。”说着带俩随从折返去了。
蔡旅长服过药后，因怕寒凉故仍把个毯子拉过头捂着。可是只走了一会，旅长便忽然打了长嗝。他忙拉下毯子，直揉着肚子说：“哎呀，这下舒服多了。”周恩、李时渊跟着驴车的一路聊着，忽闻旅长开口，周副官即刻惊奇道，“旅长，您打嗝啦？”蔡旅长“嗯”了一声，气色更是比先前好了许多。
蔡旅长见周副官好奇的看着自己，有些不解的问道：“咋啦！哪儿不对劲吗？”说着又猛的嗝了几口气。周副官不由高兴道，“好啦好啦！这下算是好啦。旅长，看来咱可以直接向仓满城进发啦。”因想起服药的顺序，忙又向卫兵吩咐说，“快，再准备半口盅温水。”李时渊却一旁比划着说，“不是半口盅，而是一口盅。这会喝适量的水是必要的。”周副官连声应道，“对对对，一口盅！”
他取出药丸，剥去了上面的红纸，接过卫兵递来的水杯说：“来，你帮我把旅长扶起来。”蔡旅长竟已撑起身子说，“不用了，我自己能行。来，把药给我。”蔡旅长拿过药丸，将其掰作两半，捏了捏圆，搁入嘴里，又接过水来，几口服下，又再次嗝了口长气。
他重新躺下，由衷的佩服道：“老郎中哇！您可是我遇到的第一位‘上医郎中’哪！”李时渊忙谦逊的摆着手说，“不敢当，不敢当啊，军爷过奖了！老实说，我就是个游走四方的瘸郎中。”蔡旅长感到比先前清爽许多，便主动说道，“不瞒您说，我的外祖父也是位郎中呢。”周副官闻说，恍然笑道，“我说呢！我见别人吃药丸时都是整个放入嘴理，慢慢地嚼烂，再和水吞服，可旅长却像吃馒头似的，掰作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入嘴里。呵呵，这样服用可就没那么难吃了。”
“是啊，苦口良药，所以这吃药还真不是件轻松的事儿。”蔡旅长进一步说道，“我这种吃法，还是小时候我外公教的。”说话间，张连长跑了过来。
他冲周恩立正、行礼道：“报告！周副官，一切部署停当。”随即看了眼不再蒙头的旅长，小声的问道，“旅长好些啦？”周恩点了下头，然后部署道，“通知队伍，埋灶做饭。今晚在此露宿，明一早再走。”
李时渊望了望四周，满意的说道：“唔！这地方不错。向阳通风，少有虫害。”又看着周恩说，“以往，若来不及进村入店，我就会选在老树底下生起堆篝火过上一夜，只是一个人在外少不得提心吊胆。嘿嘿，现在好啦！我可以放心睡大觉喽。”周恩报上一笑，并询问张连长哨位的布置情况。
张连长指着周围说，“报告周副官，全都布置好了。这一带的山匪蟊贼较多，我还特意在坡顶上设了些暗哨。”张连长详细的汇报了布防的情况。
听完汇报后，周副官即示意卫兵扶旅长入营帐，又冲李时渊请教道：“先生，旅长有些日子没吃东西了。你看他吃点啥才好？”李时渊颇显随意地说，“弄点稀粥，再搁点盐。”说着便打量着周围问，“周副官，我今晚睡哪呢？”
周恩指着旅长边上的另一顶帐篷说；“咱俩睡哪。嗯，挤了点，您不会介意吧？”李时渊大笑道，“哈哈哈，您也客气啦！老实说，活了这大半辈子，我还就稀罕睡前有个人唠唠嗑。”又指着那匹马说，“这马我是要定了。记得多喂些饲料，可别误了我的行程。好啦，我累了。啥时候开饭，再叫醒我吧。”说罢独自便钻进了帐篷。
周恩把李时渊的行李取来交给卫兵，并嘱咐说：“把这些拿进我的营帐，我先去看看旅长。”周副官看过旅长后，又到附近检查一圈。他看了下手上表，见到了开饭的时间，便找来勤务兵，吩咐他把饭菜送到自己的账中，还交代他再取两盒罐头来。
周恩回到账中，唤起了熟睡的李时渊，勤务兵也将饭菜送了进来。周恩接过罐头，轻声念道：“‘MADE IN U.S.A’”。李时渊舒展了一下筋骨，看着铺开的饭菜，顿时感到饥肠辘辘；周恩把开启的肉罐头搁在他面前，介绍说，“这叫‘罐头’，是洋货。来，尝尝。”
李时渊忙举筷子夹了块猪肉搁入嘴里，不及细嚼便尽烂口中。他点点头，又从另一罐头中夹起块鱼肉搁入口中，咂着嘴巴说，“唔，味道蛮怪的。周副官，有酒吗？”
周恩心想他倒不客气，笑道：“有！只是在执行任务期间是不许喝酒的。不过你不是军人，可以例外。”说着让勤务兵取来了瓶茅台酒。周恩拿过两只口盅搁在地上，倒着酒说，“这还是为旅长饯行时喝剩的，我让勤务兵留了下来。”他摇了摇瓶子说，“嗯应该还有不少，都归您啦。我就象征性地喝一点。来，咱喝一口。”
周恩这么做还有另一个用意，就是想让李时渊酒后能老老实实地睡上一觉，也好防他趁夜溜走。
李时渊刚喝了一口就忙拿起瓶子晃了晃说：“唔，还挺满的。不过你军务在身就少喝一点。我嘛！嘿嘿，惟有饮者留其名。”说着一口喝尽缸中的酒。对李时渊来说，为躲避黄家人的追捕，他一直不敢多沾酒，偶尔在夜里喝上些，也是因思乡得紧，好借着酒劲进入梦乡。
周恩品了一口，因有心想留住李时渊，他倒着酒说：“先生喝这口不如就跟着我们一起去仓满城。我保证都是好酒，管您够。”李时渊摆了下手说，“仓满城那地方…我是不会去的。”
他猛灌了口酒，表情怪怪说：“明早，我再给蔡旅长看看。我想他这会一定睡得很沉。跟你说吧，这觉要是睡不好啊，人就气短。人一气短，血就‘咣当’，心就发慌。所以，任何时候都得会睡觉。来，喝酒，喝酒啊。”说着又一口喝完。
周恩赶紧给他倒上，并突然问道：“先生！您真的叫‘李念’吗？”李时渊正端起酒缸，冷不丁被问，不禁一个激灵。他慢慢放下口盅，迎着周恩的目光说，“看得出，周副官可不是一般的军人哪！连这上面的洋文都认识。”并指着罐头上的洋字问，“哎，啥叫‘美叮牛屎·诶’呀？”
见李时渊在顾左右而言他，周恩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暗自佩服道，“我只是随便读了一下，他就学到了。这老儿的记性真好！”周恩笑着说，“那是英文，意思是‘美国制造。’”又主动介绍说，“我早年留过洋，故而认得。”
李时渊慢慢喝着酒说：“我就知道您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可没想到阁下还留过洋。唔，了不起呀！”
周恩笑而不语，只是摆了摆手。李时渊放下口盅，颇为感慨的说：“不瞒你说，我的学业也挺优秀的。只因家中生故，很小我就被迫离家。唉！这求学取士的梦…也终是个圆不起来的梦喽。”他顿了一下，直视着周恩说，“没错，我的真名不叫李念。只因我思乡殷切，才取了这么个名字。唉！几十年啦，我是须臾不敢忘记爷爷叮嘱过的话呀！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所以呀，还望周副官能多多体凉‘时渊’的苦衷啊。”李时渊就这么把自己的名字透露了出来。
老实说，他如能大胆的把自己的身世说出来，或许就不用再东躲西藏了；可他哪敢啊。毕竟旧时的官兵也并非都是善类，他不敢背起爷爷的叮嘱，因而对自己的身世总是三缄其口。
周恩默念着“时渊”二字，表示理解地说：“先生既然无意多说，周恩自是不好再问了。”并举起口盅邀请道，“来，李念兄，小弟敬您！”李时渊也高兴地将口盅举起说，“嗯，蒙老弟不弃，哪我就妄自尊大了。来，老哥敬你。”二人将个口盅碰得“咣当”一声，再一口喝完并相视着笑了。……
夜深后，帐外秋风瑟瑟，躺在行军床的李时渊睡得特别踏实，周副官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于是他索性起身披上军大衣走出帐外。
然而，一直躲在对面坡上的黄守忠正背着黄守孝计划着一次冒险行动，也就是他的“偷人计划”。
说来，还在张连长安排露营时黄家兄弟就一直注视着官兵的动向，并设法寻找抓获李时渊的机会。然而当黄守孝观察者官兵把一切都布置停当后，便摇头叹道：“唉，没机会了。二哥，咱明天再见机行事吧。”说着带着几个贴身的家丁找地方歇去了。
黄守忠却非常不甘心，他继续盯着官兵的营地，一个劲地盘算着。黄守忠一直都想在弟弟面前露一次脸，好让他别总小看自己，加此此人行事张狂，不计后果。所以，他一见黄守孝走无业即把家丁们聚拢来。
他凶狠地盯着他们，压着嗓子说道：“都给老子听好喽！今晚的行动，就咱们这些人参加。记住绝不允许别让我那怕事的三弟知道了。你们过来点，咱后半夜行动。”他蹲下身子，在地上画着圈比划着说，“你们看准啦！官兵驻扎在这儿，那瘸子在这。唔，这这…还有这是守卫。哦，这后面也有一个守卫。大家都记住了？”
“记住啦！”家丁一致表示。黄守忠却低声叱道，“他娘的，用不着这么大声。”说着站起身来看了会树稍，又用手兜了兜风力，并颇为有信心的说道，“我估摸着后半夜的风会更大，而且是从那边山口过来的，所以咱就来他个火中偷人。你，你你…还有你俩，跟着我沿斜坡摸下去。你三个去采些干草，扎它几个‘引火轮’。”
这个所谓的“引火轮”是借助风力把火引向某处的一种火攻工具。它形如马车轮。轮两侧扎有“桨舵”，浸以松油为火引。攻击时，测准风向、风势、路径，然后点燃“火引”，任其滚向目标并将周围引燃。
黄守忠进一步布置说：“我注意到了，这个帐篷里住的就是那个躺在驴车上的家伙。他准是个大官。你几个把一定得把‘引火轮’朝他住的方向放过去。记住，你几个要等东面起火才可以点燃引火轮。”
他又冲最先点到的那五个家丁中的两人说：“你俩听好了。摸下去后，我们先做掉那俩卫兵，你俩马上换上他们的衣服。大火一起，即刻趁乱潜入那瘸子的帐中，骗他说‘有山匪偷袭，带他去躲一躲。’他若信了，直接带走；若是不信，打晕了背走，有阻拦的直接干掉。”他又凶狠的警告说，“谁也不许失手，不然老子弄死他，连他家人也不放过。都听清楚了？”家丁们连声表示清楚了。
黄守忠看了一眼黄守孝歇息的地方，亢奋的压着嗓子说：“好，都去准备吧。”……
周副官披衣踱出帐外，见风越刮越大便绕着帐篷检查了一圈后便走向蔡旅长帐篷走去，却见张连长和卫兵正一起把东南角脚桩扎紧。周恩上前小声了解情况，张连长逐一作了汇报。周恩又冲一旁的卫兵问了问旅长的情况，得知旅长睡得很香。周恩满意地点点头，又对张连长强调说：“张连长，这一带山匪活动频繁，今晚这风还特别大，你要告诫哨兵多加警惕。”张连长即表示说，“报告周副官，我已巡视过一遍。一会我再到那坡上去，哪儿的哨位似乎弱了点。”周恩顺着张连长手指的方向说，“是哪儿吗？走，咱一块过去看看。”
……
营账里的两只空罐头盒被风刮得来回“咣当”的响，然而说好不影响李时渊的沉睡。风越刮越大，罐头盒的声响也越来越频。
……
躲在凹处的黄守孝裹着大衣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突然，一蓬衰草砸在了他的脸上，令他猛然坐起。他看了下四周，又看了一旁与俩同伴挤在一起沉睡的猴腮，独不见二哥他们。感到有些不对头的黄过孝忙踢醒一旁的猴腮问道：“哎哎，我二哥他们呢？”猴腮睡眼惺忪地搜寻着说，“是啊，咋不见二爷他们呢？”说着忙又推醒身旁俩同伴问，俩人都迷迷糊糊的说不知道！黄守孝急道，“那还不赶紧去找！猴腮，你快去问问那守夜的。”
不一会，一随从便跑回来说：“我四周找了，连个人影也不见。”猴腮也急急跑回来说，“三爷，不好啦！听守夜的说，刚才二爷已领着人下去啦，说是要趁火抢人哪。”
黄守孝大惊失色道：“呔！他们这是去找死。”又忙吩咐道，“猴腮，你快去把那几个放火的给追回来。你两个跟着我，快走！”可他才走了几步，又忙叫住猴腮说，“如果没追回他们，你就直接回仓满城。见到火光，我自会带着他们离开这儿的。快去，快去！”
……
黄守忠是一马当先，领着家丁摸下斜坡。他们穿行在树林子里，脚下的干草枯叶踏得“哗啦哗啦”的碎响。突然，有人高喊：“口令？”黄守忠吓了一跳，忙躲到树后。跟在后面的人也都忙伏下身子。又是一声口令？紧接着是枪栓的拉动声和枪响声。
黄守忠没料到这里会有暗哨，吓得急跑道：“快，快跑。”可他才跑去数步又是一声枪响，他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