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匪窝闹演逼宫戏
“蜈蚣山”东险西秀，中脊云海茫茫。而此间最具实力的山匪大寨——“蜈蚣寨”就盘踞在茂密的林海中。
此刻的大堂内，一场明争暗斗的“逼宫大戏”正在蜈蚣寨的二寨主麻五六、三寨主黑老三和师爷范有才仨人的导演中进一步发展着。因仨人禀性不同，故而扮所演角色与目的也很不同。
麻五六，当下的二寨主。可他总认为自己才是个能够干番大事业的人物，所以总想着坐上头把交椅；其实他就是个志大才疏的人物。黑老三，凭着战功与资历被老寨主提拔到了三寨主位置上。这人性格暴躁蛮横又特别的贪杯好色，而且最是在乎眼前利益。
范有才曾是个秀才。因忌恨同窗，他竟然通过山匪中的同乡除去了心患。可没想到的是老寨主赏识他，便故意把此事透露给官府，又赶在官兵捉拿前把他救上了山；并封他为山寨的师爷。此人极为阴险、狡诈；更是个善于挑事生事，再从中获益的狭隘小人。所以说，实际上这出逼宫大戏的真正导演不是麻五六和黑老三，而是师爷——范有才。
范师爷早就不满大寨主吴霸山的领导了。他觉得此人本事太大，自己总被压着难有施展。因此，他一直都有把二寨主麻五六推到大寨主位置上的想法。近来，由于大寨主一心牵挂着夫人的病体，他总算找到了实施这一想法的机会。
范有才把各怀心思的二寨主，三寨主说动了，并把废除大寨主与各帮各派所签订的《守望共存之盟约》作为正面突破的方向，而把攻击大寨主夫人（即压寨夫人）做为侧翼予以佯动。他如此安排就是务求这出逼宫大戏能够顺利演成，以便促成各自意愿。
正所谓是：“暗斗用计，明争角力。”吴霸山这位从来就说一不二的大寨主竟被众头领搅得心烦意乱。他斜靠着虎皮椅上，气恼地望着乱哄哄的“议事堂”，又一次高声呼喊：“俺再说一遍，‘共御共存’[“共御共存”是吴霸山早年提出的联合各帮派，共同抗击官府清剿的一项结盟策略。——作者注]之策必须尊守；《守望共存之盟约》（下称“盟约”）亦不可废！另外……”他顿了一下，极不满地白了二寨主一眼说，“咱们今天商议的是‘共存盟约’的存废。所以呀，你们就别再尽他娘的去扯俺夫人的事！”一说完，他即坐直了身子，犀利地扫视着那几个挑事儿的刺头，这些人忙低下了头。吴霸山望着稍微安静下来的众头领，心中越发为当初的人事安排而后悔不已。
吴霸山是个很有大局观，重义气的人，而且也是个性情中人。老寨主晓他是个颇具大局观和极重情义的人，因而认他为义子，并指定为自己的接班人。
接任后，吴霸山确实干得比老寨主还出色，也赢得了大家的信任。可后来，因他违背了老寨主立下的不许娶妻的寨规受到多数头领的非议。尤其是夫人得了怪症后，吴霸山那种只晓得关心自己女人的做法更是令山匪不满。
说来，自从吴霸山娶了这意中的女人后，便把她养在了西山上。可不到一年的时间夫人却得了一种不知名的怪病。因此前他的一个叫“慧儿”的女人也得了这种怪病故去，为此吴霸山很是担心，便忙着为她找郎中医治。可先后是找来了许多郎中却总也不见好。
为了有更多的时间陪同夫人寻医问药，同时又不影响山寨正常运作，吴霸山最终决定将手中的权力暂时的交出去。经过一番思考后，他将权力分作总务、防务、杂务三股交了出去，即：总务交给二寨主麻五六；防务交给三寨主黑老三；杂务交给师爷范有才。因觉得师爷可信，吴霸山还多赋予了他一项监察的职责。
权力分出去后，吴霸山便一心一意地陪伴夫人，并派人到处去寻求名医良药。可是不久便有其他帮派的头领跑来告状，指责蜈蚣寨向各帮派征调军马、粮草的举措是公然践踏《守望共存之盟约》。那“咤驮帮”的帮主，更是因为三寨主黑老三近来总是借故讨酒喝并趁机调戏他的女人而跑来告状。
因夫人的病总不见好，而且还有加重的趋势，这令吴霸山很是心烦意乱。可他还是针对告状的情况他找过麻五六、黑老三和师爷，但他们多是阳奉阴违。逐渐的，吴霸山感到事态的严重，便想收回权力，显然已不容易了。
因为，眼前的情形表明他的这大寨主的交椅已然岌岌可危。吴霸山的一番话后头领们不再言语了，麻五六则一直静观着。
一见事态不妙，他忙开腔道：“大哥，不是弟兄们要拿夫人说事，实在是因为大哥只是晓得关心夫人，而罔顾了当前的危险哇！”他依照范师爷的计策，从盟约入手的说道，“有的‘山头’，虽然无毁盟之举，但已有暗渡陈仓之意；其实，有的山头已经蠢蠢欲动啦。大哥！咱们再死守那个‘盟约’，咱这盟主的地位怕是早晚不保呀！”说完他瞄了一眼范师爷，意思是该你了。
范有才心领神会站起身，且拿夫人为攻击点说道：“是啊。老寨主在世时，一再要咱们学梁山好汉。他一要求我们，‘要来去赤条条，无牵又无挂。’他老人家目的就是不想叫…叫女人绊住弟兄们的脚啊！可是大寨主，您却……”
“你闭嘴！”吴霸山不容师爷把话说完，便喝叱道，“义父的话，俺记得比谁都清楚和牢固。”吴霸山一向喜欢用义父的话去压制别人，却最恼别人用老寨主的话来压他。
说来，这吴霸山口中的“义父”和上面提到的“老寨主”便是当年名噪一时的悍匪“酷蛟”。当年，这一带的山匪或是乡民无不知晓酷蛟的威名，就连当地的官府也忌他三分。
酷蛟是位极其崇拜梁山好汉的人物，他在世时为山寨立了不少苛刻的清规戒律。方才范师爷口中的“来去赤条条，无牵又无挂”的口号就是根据“寨中弟兄不可迷恋男女之事”的帮规喊出来的。接下来，吴霸山口中的“生死令”也是酷蛟为了保住大寨主的最高地位特别立下了戒律之一。这“生死令”其实就是赋予了大寨主生杀予夺的权力。
吴霸山狠瞪了范师爷一眼，并以生死令威胁道：“倒是你们哪，可别忘了义父生前立下的生死令！”范师爷闻说吓得缩起脖子退了回去。范有才的畏缩令黑老三极为不快。他身材魁梧，生性剽悍，尤嗜好酒色，做啥事总是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儿，为此连吴霸山对他也忌惮几分。他再次大大咧咧地站起来，扯起嗓门叫嚷道，“喂，俺说大哥！弟兄们喝酒跨女人，且来去赤条条，多自在呀！干嘛非要守着个女人过家家？哪样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
黑老三竟意淫的扭动起身子，冲大伙呼喊道：“诸位，咱来去赤条条，快活又自在。你们说是不是这样啊？嗯，弟兄们！”众匪们重又快活地大笑起来。吴霸山怒视着大家，沉声叱道，“可笑嘛！”众人忙收住了笑声。
他盯着黑老三那赭色的脸，知他喝了不少酒，便淡淡地说：“老三，你就快活吧！哼哼，有你后悔的时候。”
他话声一落，即把威严目光投向了二寨主麻五六；麻五六立被吓得垂下头去。麻五六可不像黑老三，他一直就望着吴霸山害怕。这也应着了那句“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的话儿吧。吴霸山想黑老三和范师爷敢于发难多半是麻五六撺掇的，因此要想控制住局面就得先把他给镇住喽。他逼视着麻五六问道：“你说的那些个‘蠢蠢欲动’的山头，都是哪几家呀？”
麻五六不敢接茬，而是偷看了一眼正望向别处的范有才，吴霸山则大声说道：“不就是一个‘咤驮帮’嘛！咤驮帮的令狐帮主，俺了解他。他所以不太把咱蜈蚣寨放在眼里，主要还是仗着昔日与老寨主的哪点交情。当然，也多少有点倚老卖老的味儿。可他毕竟晓得‘唇亡齿寒’的道理，所以他是不会背叛‘盟约’的。”吴霸山扫了众头领一眼，继续说道，“哼哼！若不是老寨主生前嘱咐要我待他好些，教训他一番又有何难？可是…弟兄们！咱们的头号敌人是谁呀？”不等众头领回答，吴霸山猛一拍扶手说道，“当然是官兵啦！这‘盟约’要是废了，只凭咱一家的力量能打得过官兵嘛？你们都好好想想吧！”
大堂再次静了下来。见此，黑老三急得是想开口却不知咋说，范有才倒是假模假样的面向麻五六挠着头发，嘴巴小声说出俩字“粮草。”麻五六心领神会，却心中怕怕的结巴说道：“可是可是…咱总不能光守住‘盟约’，而不顾肚皮吧？咱现在是兵多，粮却不广。’要再死守着这么个‘盟约’，这粮草实在是无法满足需要哇。”
麻五六强调的粮草，乃是《盟约》中规定的“盟约者，谨记唇亡齿寒之理。彼此守望相助，互不袭扰。……且盟主可适时催粮纳贡”的约定。正是这“盟主可适时催粮纳贡”一句令他有了表达的勇气。
他略微抬高嗓门说：“俺担心的是咱再这么遵守下去，那可是要喝西北风的呀。”他又竖起俩指头说，“俺听老寨主说过只许两年，两年！两年后即可依‘盟约’让各山头给蜈蚣寨纳贡。可现在都过去了好些年了，大寨主还是迟迟不让咱们依约行事。这…这也太不合时宜了吧？”
有关于“纳贡”的事情，作盟主的吴霸山早就与各山头作过交涉。只因多年来灾害不断、粮草匮乏，尤其是官府更是借机到各山头实施收买、离间，以便能够破坏山匪间的联盟。正因如此，吴霸山才没有强行实施纳贡之约定。可是手下们却不这么想，他们大者依仗自身的强大，主张用武力逼他们纳贡。
看着摊开两手，正向众头领摇头叹息的麻五六，吴霸山很是气恼。说来他比麻五六年长近二十多岁，就是说老寨主在世时他还只是个娃娃，所以麻五六畏惧吴霸山心理是自小形成的。吴霸山听他说的貌似在理，却是典型的目光短浅，因而很不客气的训斥道：“你懂个屁！刚才俺是咋说的啦？俺不是说了嘛，单凭咱一家的力量是抵挡不住官兵的剿杀！你咋就忘了呢？”
他站起来端着架势说：“你呀！还他娘的是二寨主？哼，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俺念着老寨主嘱托的份上，就你哪岁口能把你扶上了这二把交椅坐吗？咋了，你是嫌这二把椅坐潮了，还是你他娘的腚沟上长了毛刺啦。”
突然他大声吼道：“你是坐不住了，还是难受啦？”又上前扯住麻五六说，“来呀，俺这儿舒服，你来坐呀。”麻五六吓得直往后缩。
老寨主酷蛟的“生死令”中有条极厉害的规定：即“兄弟须各安天命；敢僭越者，立斩！”这就是说只要吴霸山认定谁是僭越者，即可以一枪结果此人的性命。
麻五六吓得面如土色，语带哭腔跪地叫倔道：“哎哟～，俺的大哥诶！您可屈煞了小弟啦！小弟从不曾有过哪种非分之想呀，就算您给俺十二个豹子胆，俺…俺也不敢哪！只是…只是大哥的心思总放在嫂嫂身上，弟兄才…才有些寒心呐！”麻五六忙用兄弟情义为自己开脱。
黑老三被麻五六的表现气得暗中直骂，“真他娘的没卵用！早先你俩撺掇的最起劲，咋一下了就都他娘的蔫了呢！”因为三人可是保证过的，绝不在吴霸山面前畏惧退缩，可俩人却一下子耸了。黑老三如此暗骂，心底忍不住蹿起一股邪火。
在黑老三看来今日之事不只是关乎他俩的利益，更加关乎他最为迫切的嗜好。这就是他急欲得到咤驮帮帮主的小美人“艳妖儿”。可以说，为了这个女人他几乎都快想疯了。就是为了这个原故，他才多次找咤驮帮帮主讨酒喝，并假醉意调戏艳妖儿，因而招致咤驮帮找来告状。
最初，吴霸山只是让麻五六管教一下黑老三。可麻五六因害怕黑老三的暴脾气，加上二人关系特好，所以也就从没认真管束过他。后来，人家又跑来告状，吴霸山只得亲自出面训斥了黑老三。被训斥了后，黑老三有所收敛，可他占有艳妖儿的欲念竟是越压越强烈。为此黑老三不止一次跟麻五六诉说这种情思之苦。
说来在蜈蚣寨的众多弟兄中，黑老三自认最可亲近的人中除了自己的弟弟黑六之外就属麻五六了。其实，并非麻五六待黑老三特别的好，而是他的性格就是忒么的能笼络人。但在黑老三看来，却笃定认作俩人最是投缘。因而平日里有事没事的，他就喜欢找上麻五六一起喝酒、叙聊，而且就是麻五六还能让黑老三喝得随心爽意。
一次，他二人又再对饮，记挂着艳妖儿的黑老三，忍不住再次冲麻五六央求道：“五六啊！快点帮俺想个法子把那艳妖儿搞到手。不然，俺可真要疯啦！”麻五六非常能体谅这位兄弟苦衷。他知道黑老三不只是好酒，还特别的好色。一旦有被他瞄上的女人，不管用啥样的手段他要设法搞到手，不然他会狂躁难眠、寝食不安。
麻五六也曾想帮他一把，就是找个借口灭了咤驮帮，再抢了艳妖儿。可那样势必要破坏《守望共存之盟约》，而这样的结果他是万万不敢当的。
然而，面对黑老三的苦闷和他的一再苦苦央求，麻五六想到了范有才，并告诉黑老三范师爷一定有办法。
果然，当得知黑老三的来意后，范有才马上就有了主意。他让黑老三先回去准备些酒菜，自己则去把麻五六邀上。
仨人便在黑老三的住所边喝酒边聊，而且所聊范围那可比黑老三的目标远大的多了。范有才首先就“蜈蚣寨”目前局面分析了一番，然后指出了本寨不思进去的现状与根源，又特别强调了《守望共存之盟约》的危害性。一番分析后，范师爷搁下筷子说：“现今的大寨主只晓与夫人厮守，早就没有称霸之心。咱们若还指望他引领弟兄们去完成老寨主的兼并大业，根本就不再可能了。我想，二位也是这么想的吧？”黑老三忙放下酒碗，大声应道，“俺早就这么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