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慕李望公欲往结识
小六子放下筷子慢慢说道：“俺得知经过后，便与二哥下楼去拜谢。可当看见他时俺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他正是当年大哥礼送下山的那位郎中；喜的是，俺的病有望求治了。大哥的去向也是……”
“是呀，是他告知俺俩的。”麻五六不想六子过于劳神，抢过话头说，“俺见他俩认识便要了个包间，邀请郎中一道吃酒。他却推辞说，‘故人相遇，理当一聚。只是我在等几个朋友。’俺忙说道，哪就邀来一起吧？他只是笑着说，‘再说吧，再说吧。’正说着时，门口进来俩人，当中一人朗声大笑道，‘哈哈哈，时渊前辈！有啥您做不得主的还要等我两个？’当时俺见老郎中忙站起身，招呼道，‘周先生、刘保长，你们来啦。’又诧异地问，‘诶，冯教头和他的徒弟呢？’俺就猜他们原本该是五个人。那刘保长则解释说，‘他俩赶去办事，不必等了。’瘸郎中见说，这才指着俺俩介绍说，‘这二位朋友乃是老夫故交。今意外相遇，又盛意相邀，我觉得还是等您来再说。’”
李时渊所说的周先生、刘保长，还有所提到的冯教头和他的徒弟，便是周恩、刘执明、冯尚义及杜秋林。他们是专为寻取三味真火图而来的。因行动的需要故在称谓上作了特别的约定。
麻五六瞟了一眼吴霸山说：“奇怪吧？那周先生竟得到老郎中的如此敬重。”他并不理会吴霸山的反应，便自以为是的说道，“也是！郎中已是了不起的人物了，能令他如此礼让的人物也一定非同一般！俺忙很用心打量这位‘周先生’。可他扫了俺一眼，俺便立马矮了一截。周先生笑道，‘既是朋友，哪就一起吧。’又爽快地说，‘今我来做东。’俺忙表示说，俺们已订了包间，请移步就是。他便笑道，‘时渊兄，哪咱就沾您朋友的光了。二位先请！’入到席来，俺俩让郎中上座；郎中却力邀周先生坐了上座。后经介绍俺俩才知郎中姓李，名时渊。”
“李时渊？”吴霸山突然脱口念道，继而又一字一顿地念叨，“李－时－渊，李时深！咦——”由此他揣测李时渊和李时深极可能是亲兄弟，因而急切的冲停住口的麻五六说，“喔！你往下说，往下说。”麻五六又继续说道，“那位周先生，单名一个字，叫周恩。听郎中介绍说，他曾是九省新军讲武堂的教官。”
“‘新军讲武堂’？”吴霸山颇觉新鲜，又冲小六子问，“哎，你听说过么？”小六子应道，“俺也是第一听说。”麻五六即刻大声道，“何止是这个没听过？他说的哪些个事哪条不是头一回听说？大哥，咱俩从小就佩服管仲、张良、诸葛亮那样的人物，可那些都是听说书人说的，这回俺算是大开眼界了。”
他颇显得意的看了一眼吴霸山说：“大哥，俺跟你说吧，这位周恩不只是人长得仪表堂堂，肚里的学问更是大得去了。听他说话，那是叫着真爱听、真想听。虽说有许多话俺听不来，可即便懵懂也觉的有味儿。嗯，听他说话就和你以前说的那样，‘高人当前，文者不傲，武者不倨’。这位周先生真乃高人也！”说着忘情地竖起大拇指。
吴霸山却睥睨道：“啧啧，你他娘的不去惊木说书，还真可惜了你这张嘴！你一个劲地夸啥高人高人，还不是想标榜自己也是个能文能武的人。嗤，说啥高人当前！可俺咋就听不到半点高明之事呢？”
麻五六顿时怔了一下想，可不是嘛？俺说的尽是些溢美之词，全没有具体的东西。可他确实佩服周恩，便不服气的争辩说，“这高人说…说的话哪有那样好捡的？俺…俺要能捡来了不也成高人啦！”
吴霸山最容不得麻五六顶撞，即时恼道：“哎呀！你小子还有理了？”说着要除下鞋子，小六子忙拦着说，“大哥，二哥说的没错。那位周先生确实是位高人！他说的那些个天下大事，别说俺二哥捡不来，就是俺也检不全。不过，听过后着实让俺看远了许多。您坐了听俺来说。”吴霸山便指着麻五六骂了句“你呀，就是个‘说也不会话’的家伙！”
小六子张口便从大处说来，他笑问道：“大哥，您可知道现今这紫禁城的龙椅是谁在坐吗？”吴霸山想了想说，“前阵子，从李望公哪俺才得知，那小皇帝早就被一个叫冯玉祥的将军给撵出了紫禁城，电请了一个叫孙逸仙出来当总统。现在嘛，紫禁城的总统如走马灯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地换，还有这个党，哪个党的，尽是些从来不曾听过的事。还有啊，各路军阀打打杀杀。嗨，总之是天下乱得很哪。”麻五六、小六子颇感意外，完全没有料到吴霸山知道的这么多。
小六子听出那都是位李望公说的，便好奇的问道：“大哥，您说的那位李望公是啥样的人物啊？”麻五六也忙一旁追问。吴霸山颇引以为傲的说，“嘿嘿，兴你们遇到高人，俺就不兴啦？”
然而面对期待的他俩，吴霸山却卖关子的说：“哎，六子，还是等你说完俺再说。”
小六子原本是想多说一些，可眼下却失望道：“大哥，这儿有如此高人，俺就不用再说了吧？”吴霸山忙示意他说，“说说说！俺也想听听那高人说了啥？”
小六子知道这位大哥不只是忆性好悟性高，尤其是感兴趣事情从不愿放过，他摸了摸头发说：“哎，哪俺就捡些重要的说吧。周先生讲了‘辛亥革命’和袁世凯复辟，又讲讨袁护法和北洋政府，再就是讲了新近的‘直奉会战’和将满清王室尽驱逐出紫禁城。最后他说，当今中国尽为镇守使、督军、军阀等派系武装把持，加之洋人趁机割据占领，致使我中华大地，国已不国，家民难安！所以，当今之世，但凡有点血性的汉子都应该为国、为民、为自己干一番事业！他还预言说，数年之中，必有王师一统天下。他还特意对俺俩说，真正男儿要应乱有为，寻正道搏取功名；切不可效暴雨蝼蛄，隐身泥下，水浸即逃；应效仿海燕，迎风搏击。”小六子说的有些激动，猛然站起身说，“大哥，俺早就不想做山匪了，戴良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苦于无出路啊！”麻五六也一旁附和说，“俺…俺也是！俺…也不想钻山沟了。”显然他有些言不由衷。小六子看了麻五六一眼继续说道，“当时，俺就跟周先生亮明了身份，并求他为俺们指条路。周先生没马上答俺，而是笑着冲李老郎中说，‘时渊兄，您不是让我猜他俩是干啥的嘛？咋样，我猜的没错吧。’李郎中便笑答道，‘是啊！如若不然周先生也不会如此费心思的和他俩说这番话了。’俺这才明白，他其实已看出俺俩是从山上下来的。”
对***说要看出他俩的身份一点都不难，只要注意到他俩别枪的位置就可以确定了。周恩所以会关注他俩主要是基于革命武装的需要。事实上，到了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已经走上革命之路的李辞归在执行红军的“扩红”[即1931年12月25日中共苏区中央局作出《扩大红军决议案》之后，红军从1932年春到1934年秋期间开展的多次扩充红军的运动。简称“扩红”。——作都注]任务中就曾收编了不少绿林中的人马。
小六子稳了稳情绪慢慢的坐下说：“周先生继续说道，‘尔今，军阀混战、列强割据；村族抱团，乡绅维安。如此乱世，国已不国！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望着俺俩严肃地说，‘此处之皮，非民而国也！’李老郎中也忙从旁插话，‘先生此说，可谓辩证矣！亦如《内经》医养治病之理。’周先生即冲他点头说，‘时渊兄说得对！看来，我译的那小册子，您算是看进去了。’”说到这儿，因无法理解周恩与李时渊这段对话的意思，小六子挠着头坦诚道，“大哥，说真的，这时他俩说的那些俺是一点也听不懂了。”麻五六也忙表示，“嘿嘿，俺也是，俺也没六弟的记性。嗯，大哥，你…你懂吗？”吴霸山倒也诚实的应他说“不懂。”
麻五六像逮着机会是的忙呛白道：“俺就说嘛！这话不是什么人都检得来的。嘿嘿，大哥还怨俺‘说都不会话。’”吴霸山即刻回敬道，“人家也就是一两句不懂，而你整一个糊涂蛋！好啦，别再吱声。六子，往下说。”
黑六乐看了眼麻五六才又说道：“嗯，他下面的话俺们都能听懂。周先生看着大家说，‘否则，必然是生灵涂炭、百姓遭殃，更遑论安居乐业了。’”
吴霸山联想到近来被摊派的遭遇，即刻怒道：“就是嘛！俺开的那些个分号，整日被那些天杀的扰得难以经营。那些个狗娘养的冲俺都敢说，今儿政府新立，请大家捐款拥护；明儿又是督军、帮办用枪顶着说，前方将士用命，保得你们平安，赶紧多拿些钱财来。你们想啊？俺都被他们折腾得满肚子的怨气，那些个百姓人家还不知要苦到那去呢？李望公说，有位实业家，据说还做过北洋的官呢。叫张謇[张謇（1853年5月25日—1926年7月17日），字季直，号啬庵，江苏通州人，清末状元，中国近代实业家、政治家、教育家，主张“实业救国”。曾任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实业总长。]，他这么个人物也叹其处境是‘若乘漏舟在大风浪中，心胆悸栗。’喔～，那句‘此处之皮，非民而国也！’俺算是明白了！”吴霸山忽然明白是的说道，“那意思就‘平常，民是国之本；而在特殊的时候，就如现在，国是民之本哪！’”麻五六和小六子闻说，竟异口同声道，“对呀！”
麻五六讨好的竖起拇指赞道：“大哥，你不只是记性好，这悟性也比俺们高！”吴霸山自是乐道，“嘿嘿！说不上悟性高，只是有些话听来入心入肺而已。你俩想啊？当国不像国时，就如家不像家一样，百姓以何为归呢？好啦！六子，你往下说。”
小六子又继续说道：“大哥，不是说‘乱世英雄起四方’嘛。周先生说，‘逐鹿中原，方兴未艾。往后是谁得民心，谁得天下。所谓得民心者，并不是非要一下子尽得天下之民心，其实一方一地之民心亦是民心。他对俺俩说，你们因乱而起，因乱而生，也因乱而强。可要是策略不对，说句难听的话，总是会做鸟兽散的。所以为今之计，则应借他恶，行我善；用他害，兴我利。’”
吴霸山听着不由抚掌赞道：“妙啊！从前俺们一味地打家劫舍，自是招致百姓唾骂，官兵围剿。现如今军阀匪盗一路，祸害百姓，压迫富商乡绅。若俺们能适时保护乡民，结交富绅，便得人心；民亦愿养。这不就是周先生说的‘借他恶，行我善；用他害，兴我利’嘛！”
一直都有所不明的麻五六也忽然明白道：“喔，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小六子点了下头同，继续说道，“那日俺们说了许久。分手时周先生说，‘多年之后，必有王师出现，亦即百姓拥戴的队伍。二位若真想求取功名，可摔众投之。’”
吴霸山不由的竖起拇指先赞道：“唔，高人，真高人也！”见此麻五六趁势问道，“哪，大哥可愿意重新上山？”小六子忙期待地望着。吴霸山认真想了一会后才慢慢的说，“不瞒二位，这种事儿俺向李望公讨教过。他说处乱的路子很多，不必一味上山。不如这样吧，俺负责你们钱粮的供给。”又看着麻五六说，“最近俺购得一些洋枪，子弹过些日才到。五六，你先把枪带回去。六子病好后，俺再拨些子弹让他带回去。这年头有枪便是草头王！”麻五六闻说有枪，情绪高涨的应道，“好！如此山上山下都有个照应。”小六子也高兴道，“这样好！不过，俺还是希望大哥回来做这个大寨主！挂个名也行啊？”麻五六也觉得这个建议好，便说道，“是喽！大哥，挂个名总行吧？”
吴霸山看着他俩，点了下头。麻五六即刻举杯子邀道：“好喽！六弟，快，咱敬大寨主一杯！”吴霸山却把手一伸说，“慢着！说好了俺只是个挂名的。另外，这灸里镇可容不得啥大寨主。可得记住，出了门要兄弟相称。来吧，二弟、六弟，喝酒！”
仨人一口喝尽后，小六子抹了抹嘴说：“大哥！这说了半天俺却把个该说的事给忘了。李老郎中让俺告诉您，当年的哪个承诺无须守了。他还跟俺说到了医养堂就有治了。唉，要不是他为俺备下了药丸，俺到不了这！”
吴霸山顿时高兴道：“啊！哪太好啦。如此见着李望公俺就无须再掩饰了。”因吴霸山次每说话或多或少的提到这位李望公，麻五六便猜此人一定很了不起，便忍不住问，“大哥，李望公是何许人？竟让大哥如此敬佩！”小六子也追问道，“是呀，哪李望公是个啥样的人物啊？”
“李望公真乃高人也！”吴霸山大声赞道，并准备把自己与李时深相识的经过叙述一番，因忽然觉得李时深和李时渊的关系不一般，便挠起头自语道，“噫！他们应该是哥俩吧？嗯，一定是！如此明天——”
突然，他指着麻五六说：“你呀，明儿就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俺让人陪你喝酒，聊天。要是想出去转转，你得等到太阳下山喽。还有，出门时记得把你身上枪留下。”
麻五六和小六子都不明吴霸山咋突然转了话题，便疑惑的看着他；吴霸山郑重的说道：“你俩有所知啊！这儿乃是上良之地。俺可不想被人继续俺骂匪性不改！跟你俩说吧，俺现在还兼着‘镇安会’的会长。镇安会是负责当地安定的民团武装。前些天俺才照着望公的意思，发布了一个《镇安会告示》。其中就有一条，‘不得无端生事，不得擅用器械，不得……’”
麻五六晓得吴霸山的用意，急忙端起酒杯答应说：“得得得！大哥，你不就是担心俺给你添乱嘛？俺都依你，行吧。”说着又调侃的道，“喝酒…总该可以吧？”吴霸山即举着酒杯笑道，“嘿嘿，这个哇？你干俺还不干呢！来，喝酒！”
“当然不干喽！”
“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