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假手暗算欲生乱
麻五六绝望的念叨着，突然听到对方大喝道：“魔头，你去死吧！”即倏尔他感到对方的指尖紧贴着自己的面门、脖颈游移闪现，便在想，“那指尖一落，俺命休矣！”可过了好一会，仍不见对方下手。其实时间很短，然而麻五六却倍感煎熬。他声音颤抖的哀求道，“哎呀呀～，你倒干脆点哪！你这样俺吓也吓死啦。”
李辞归突然收住手说：“唔！看来这样不行。”麻五六以为对方放过自己，忙睁开眼来。李辞归搓着手说，“嗯，我还用掌吧。我一掌拍在你‘天门穴’上，你立曲啥不都知道了。”麻五六重要闭上眼，语带哭腔的喊道，“哎呀呀！俺可真要被你吓死了！”
李辞归却一本正经地骂道：“你闭嘴！让你死的痛快点有啥不好？”说着猛然一掌拍下。可快要拍到麻五六的天门时却掌势陡然一变，指尖疾速划过麻五六的腹膈，确切的说是刺过。只听刺啦一声，麻五六便闷倒在地。
这腹膈处有一死穴，李辞归本想一掌拍死对方，可因下不了狠手才滑过天门，戳向腹膈处，而且只用了四成的力道。虽说只是四成力道，但足以令麻五六气阻、胸闷，晕厥过去。只是这种晕厥非常短暂，所以麻五六很快就醒了过来。他懵懵然爬起，呆望着李辞归问：“俺是人，还是鬼呀？”李辞归却没好气应道，“是人是鬼，自个看下肚子上划痕不就知道了嘛？”
麻五六翻起衣服，只见胸膈上有一鲜红血印，并想起晕厥前的情景，便忙磕头谢道：“多谢，多谢郎中爷不杀之恩！”李辞归却是背过身，搓着手自言自语道，“噫～，杀个人咋…咋就这么难呢！”突然，一个阴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朋友！哪就让我们来替你动手吧？”把他俩吓了一跳。
李辞归立时喝道：“什么人？”说着寻声望去，只见数条黑影下从暗处缓缓的走来。麻五六已是心头大骇，暗自叫苦，“完啦完啦！要落到这厮手里倒不如死在郎中手里呢。”他忙爬起来，小声地对李辞归说，“他们是三花堡的，那个说话的叫范有才，是他们的军师。这人可阴险了！遇上他，单凭您一人之力是无法阻止他们到此生事的。不过…不过俺估摸着他们是冲俺来的。郎中兄弟，不如…让俺约他们到镇了外面……”麻五六这么说无非是想把李辞归变作自己的一路人。
李辞归当然知晓麻五六的用意，只是面对这么一伙不明来路的人，他不得不先查清楚。他示意麻五六别再出声，并警觉的注视着来人。
范有才、杨飞高、杨飞云等一伙人跟着马忠来到灸里镇后，因彭飙堡主有令，不许他们到处走动，更不许生事。因此，白天他们还都能呆在客栈，可一近天黑范有才、杨飞高、杨飞云、蚂蚱等人就坐不住了。所以，范有才一提议大伙便结伴儿跑出来了。只是出门前，大伙都把刀械留在客栈，惟独范有才偷着把枪带在了身上。
一伙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间大伙听到前方似有争吵声，范有才却是觉得那声音听来颇为熟。他忙示意同伴别出声，并领着他们走到前面的一处屋角观察。当发现那求饶的人正是他要追杀的麻五六时，范有才便想冲上去，可一向狡诈阴险的他自然有其谨慎的反应。他是要先查清楚他俩因何争斗，麻五六又因何在此出现？他是故意不用枪还身上就没带着枪？因而他没有冒然冲过去。
当发现其中的那人正逼着麻五六做出卸胳膊、卸腿还是要命的选择时，范有才便猜到那人准是找麻五六寻仇的，而且从麻五六被制服的情形看他确实没有带枪。范有才自是惊喜不已。自背叛了麻五六后，他便料定山神帮那些弟兄一定不会放过他。尤其是麻五六、小六子等头目一定会设法追杀他。范有才看情了大致的情况后，便指着麻五六，低声的对随同的人说：“那个叩头求饶的家伙就是山神帮的帮主麻五六！”
杨飞高、杨飞云几个一听，便要过去；蚂蚱则从旁提醒说：“堡主有令，此乃上良之地，不可生事；再说，那人似乎也不肯放过他。”范有才看了一眼蚂蚱，也觉得借刀杀人确比亲自动手要强，便认同的说道，“蚂蚱提醒的是！”
一伙人静静的注视着，当听到那人说要一掌拍死麻五六时，范有才可谓是欣喜若狂。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静静地等待着麻五六被拍死的那一刻。可没想到是，那人舞弄了半天居然下不了狠手，还答应放生了麻五六。因而他急忙走出来，冷冷阴的说道：“朋友！哪就让我们来替你动手吧？”
见走近来的范身后跟着七八个人，麻五六是暗暗叫苦，“他娘的！老子一直要拿他，现在俺倒成了他的囊中物。不成！俺要利用一下小郎中的仗义性格和大哥说过的那些个规定。”想着，便故意对李辞归说，“郎中朋友，这伙人俺跟有仇。你快走吧。他们把俺打死了也算是替你报了仇。”李辞归斜了他一眼，心想，“他还真是个老江湖！经他这么一说，我就是想走也不好意思走哇。再说，我已答应不杀麻帮主又岂能容这么一伙外人来此地杀人呢？”想到这他淡淡地对麻五六说，“麻帮主，我不要你的性命并非就饶了你。告诉你，我就是走也得卸下你一条胳膊再走，不然太便宜了你。”麻五六见说自是一阵窃喜，忙应道，“成啊！那你就先处置了俺，然后俺再跟他们拼个死活。”说完便望向巷口，期待吴霸山能早点赶来。
然而，紧往回跑的吴佬倌确实被撞得不轻。他强忍着痛，抄着近道一瘸一拐的直往吴府跑去，一路上还反复自问，“奇怪了！这镇上有那个敢要老爷朋友的性命哪？”终于吴佬倌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此时，吴管家刚忙完了老夫人交办的事儿，并喜滋滋地捂着怀里的银票步向大门。可以说，自收下了那张银票后，他是真关心起麻五六了。他这趟出来就想看看麻二爷回来了没有。可当他来到大门口时，却见吴佬倌正一瘸一瘸地地走来。他便以为佬倌也挨了麻二爷的揍，忙上前问道：“咋了！惹麻二爷生气，挨他揍啦？”
吴佬倌却不搭话，而是一把摽住管家喘好一会儿气，才气喘吁吁的说道：“俺没挨揍，是麻二爷挨揍了。他…他遇上强人啦！麻二爷被人打得滚落一旁，呼喊着要俺快回来报信。他要老爷快些带人去救他。麻二爷说，晚了他可能就没命了。管家，你快着点跟老爷说！哎哟，累死了。”吴佬倌一说完，跌坐地上。
管家听轩先是一惊，随即有些不信地问道：“佬倌，那麻二爷也不是一般的人物！慢说他是个会武之人，就是抬出老爷的名号也没那个敢去招惹他呀？再就是…这镇上哪有啥的强人嘛？”
见管家不信，吴佬倌竟抻起脖子急喊：“哎！你就快着点吧。麻二爷揣得飞起老高，俺这伤是他落地时撞的。还有哇，俺说的那些个话全是麻二爷自个说的。”
“哪你可有看清那些跟麻二爷动手的都是啥样的人？”管家仍旧不大相信地问道，佬倌很不满的吼道，“黑灯瞎火的，俺那看得清啊！他走的飞快，一折入了‘中戏台’的那个巷口子就不见着他影了。俺才走出巷口便被他猛的撞倒在地。哎哟哟！俺这腿噢。”说罢吴佬倌揉捏起腿来。
管家这才急道：“哎呀，照这么说我得赶紧找老爷去。我这就赶去医养堂。”说着便要走开，吴佬倌闻说医养堂三字后竟若有所思的说道，“咦！难不成是李公子？虽说那骑马人俺没看清，可那枣红马俺是认得的。”
管家刚转过身，忽然听佬倌说起李公子，便忙转回向问道：“哎，你说是医养堂的李公子？”吴佬倌拍着额头说，“俺不能确定！俺紧撵麻二爷回时，有匹马从俺身旁跑过。那是匹枣红马，很像医养堂的那匹。”管家闻说顿时像有了答案似的说道，“是啦是啦！也只有李公子敢动那麻二爷。佬倌，这事咱得分两头办。你还能走动吧？”说着硬把吴佬倌拉起。吴佬倌忍住痛，伸了伸腿说，“还行吧。”
“好，你赶紧跟我走。”管家推着佬倌说，“接送老爷的车已停在门口，咱赶紧上车。”上车后，管家又进一步说，“佬倌，你直接去接老爷；我赶去拉架。”
马车很快来到了一处岔口，管家忙指着说，“停停停！佬倌，我从这儿过去。你快着点把老爷找来。那李公子，我不一定劝得住。”说完跳下车直往中戏台的方向跑去。
……
医养堂馐膳房的西偏厅里，依旧灯火通明，几个人还在慢饮畅谈。李时深啜了小一口酒，望着黑六问道：“小六子，有一事我很纳闷，想问问你？”黑六忙放下茶杯（他主要是以茶代酒），站起身冲李辞归抱拳说，“望公，您尽管问，俺黑六保证无话不说。”李时深示意他坐下，笑问道，“我想问的是，你这要命的疼痛是咋扛住的？”
“俺哪扛得住啊！主要还是得到贵人的相救。”黑六回话道，“老实说，若不是得到贵人及时相救，俺早自行了断啦。”说着小六子起身为李时深和吴霸山斟满了酒。重坐下后，又继续说道，“望公，刚才俺就想和您说起了。因见您一直说着，俺和大哥也听得入巷。”
他又看着吴霸山说：“再就是大哥总爱提他那些蜈蚣山的事儿，俺就不好再插话了。”吴霸山忙笑道，“嘿嘿，俺那些个话，尽是些旧事，不说也罢。六子，你说。”
黑六应一声，便望着李时深说：“望公！多亏了一位叫李时渊的郎中的，俺才扛到了现在，也是在他指点下俺才找到这儿的。”李时深激动地盯着小六子说，“李时渊！你你…你是在哪见到他的？他…他还好吗？”又忙关切的问道。小六子见问便和吴霸山相视一笑，因他二觉得昨晚猜测的没错，即认为李时深和李时渊应该是亲兄弟。小六子继续说道，“俺是在驿骝店遇到的。道上的朋友称他为‘瘸郎中’，他很壮实，气色很好。”接着小六子把那日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小六子非常感激地说，“时渊老先生救下俺后，还送了一小袋的药丸让俺路上用，并嘱咐俺速往灸里镇的医养堂求治。先生说只要说出他的名字，医养堂自会全力相救的。哦，李老郎中还特别吩咐说，若是见到了坐堂掌门，你就和他说，‘三十年前的那事彻底了结啦。’”李时深起身激动道，“结了，彻底结了！”并欣喜地追问道，“他说的，彻底了结啦？”小六子重重的点了下头应道，“嗯！他是这么说的。”
李时深忘情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并感情流露道：“啊！如此一来，他可以回家了。”小六子忙接他话说，“哦！望公，时渊老先生还说了，他们过些日子要来趟灸里镇。”李时深兴奋地望着他俩说，“是嘛，那太好啦！我也可跟你俩说了，时渊是我的亲弟弟呀！他因早年的一桩冤案，从十四岁起便被迫离家。唉，都三十多年啦，不容易啊！”他摆了摆手，随即端起酒杯提议道，“来！多谢二位给老夫带了这么大个好消息！咱们干了这杯！”
放下酒杯后，李时深因想着小六子说的“他们过些日子……”中的他们二字，便认为弟弟已成家了。便歪起头问，“小六子，你刚才说‘他们’，是指他们一家吗？”小六子忙解释说，“不！不是一家；他是和周先生、刘保长他们一起来。”李时深见就有些失望道，“哦～，是这样啊。”并下意识地拿起已喝空了酒杯；小六子见着忙取来酒壶，李时深摆着手，并问道，“小六子，哪你下山前是如何撑住的呢？”
黑六见问顿显尴尬，他是不想提及那些法师爷作法的事情，尤其是魂天灯的惨怖行径。可回答李时深的问题，他就得提起这些事。小六子结巴地说道：“这个…这个是一位小郎中留下的。哦，他他…他是被抓来点魂天灯的。”说着，黑六把点魂天灯的事儿和女法相求他打死小郎中的经过间要地说了一遍。说完后，他颇感内疚道，“当时，小郎中不想那女法相太痛苦，便取了三粒药丸让俺喂她。俺觉得她死前的那个要求太过荒唐。俺就给她补一枪，并顺手便把那三粒药丸搁在兜里了。”
黑六感到极不自在，便看着吴霸山说：“大哥，俺…俺也不知咋就这么做了。”说着低下头去。李时深却忽然大笑道，“嗯，小六子！我就欣赏你这种明道义、识大礼的个性。若不然那小郎中陪了女法相，这世间岂不又多个冤魂？”
突然，李时深似有预感的问道：“唔！你可知那小郎中名字？”小六子如实地应道，“各自逃命时，俺给他指了条暗道。为报答俺，他说好像说了句‘此份恩义，容李…李啥…归的日后报答。’”小六子似已猜到了李辞归的身世，吴霸山顿时瞪大眼说，“可是李辞归？”
“嗯，他…他是这么跟俺说！”小六子结结巴巴看着吴霸山，吴霸山一听惊得跳起来，指着小六子斥责道，“天哪！差点你们闯下大祸啦。也是李公子命大。不然你和五六……，咳！”吴霸山紧张得不知该说啥才是，小六子已惶恐的伏在地上说道，“望公，您处罚黑六吧！”李时深则淡淡地说道，“这命里的事，谁也不说得呀！小六子，你起来吧。”小六子仍伏地上，李时深只得亲手将他扶起。
回到座上，李辞归示意他俩坐了，并看着小六子说：“这法师要活祭鬼神，当然是要抓人的喽。如果抓的不是我的儿子那就是另一个人。所以说，万般皆是命啊！”又严肃的看着吴霸山说，“这鬼神之事，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更不可肆用；否则祸己害人，尤其是身边的人哪。”
吴霸山马上想到当年被关帝爷挥刀劈头的幻象；小六子也想到了法师爷遭报应的结局。
突然，门外传来吴佬倌的喊声，吴霸山不乐的嘀咕一声，“呔！这佬儿跑来干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