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八年,我搬家到遥远的东林。
从租了三年的老房子里搬东西其实是不舍的,略微还带着点悲伤还有别的情绪,无论是什么也没心思去想。
在我们生命的长河里,冥冥注定有些人会与你相识,有些东西会归属于你,时间带给你漫长的孤寂,陪伴却给你最深情,等到哪天突然间失去后,心痛的滋味难以言说。
打包行李物品的时候,才发现有用的东西太多,而我能带走的却极少,心里不免有些难受,倒不是因为物品有多值钱,只是这些东西曾陪伴了我段岁月,已经成为记忆里的一部分……
最终左右思考一番,还是拣轻量的一些物品衣服带走,那些不能带着的就送人吧。
离别的那天,房东太太过来收钥匙,她问我,真打算不再回来了?
那刻我沉默着,以后我真不会再来吗?在这个打拼三年,贯穿了我整个青春热血的地方,我究竟会回来吗?我没有回答她,提着行李一步步离开北京。
坐在椅子上,点了支烟抽了起来,和煦的光从碧蓝的天空中洒下来,风卷着海的气息吹来,吹散了额前的碎发,吹乱了漂浮的心。
记忆里那些曾努力封存的记忆,在这刻也随着海浪的拍打变得鲜活起来。
二零零五年八月的天异常的闷热,炽热的阳光从茂密的枝叶里散落下来,将斑驳的影子切割成无数朵碎花,风吹过来微微颤动。
余温站在原地长呼一口气,和煦的光照在他俊逸的脸庞上,经历了长途跋涉那双眼略显疲惫,倒像是累坏了。
他转过来朝我认真地说,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我沉默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撬开了,暖流般的情愫缓缓地流淌着,从血液里流进心房。
很多时候,我都在反复地对自己说,宁初羽,你并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你除了自己,一无所有,包括你也没有家。
你只是寄托在一个与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家里。
在想什么呢?余温轻拍下我的脑袋将我的思绪拉回来,他说,现在我们把东西都安置好吧,等陈稳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差不多弄完了。
我回了他声,然后看见他将衬衫的袖口折了起来,节骨分明的手开始搬着东西,阳光照着他身上,像是落尘的王,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不适合做这些,他应该是那种享受优越生活的那种人,不应该屈居在这所破房子里……
夜已经很深了,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困意,或许是每次来到新的环境,搬新的家,总需要无数失眠的日夜来熟悉,来填充这个陌生又空荡的蜗居。
我听着身旁余温平稳的呼吸声,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了件外套走到院子里坐下,点了支烟望着院子里的树发呆。
四周空荡荡的,风时不时地吹来,心里却莫名油生对未来的恐惧,对以后发生的一切未知数开始担忧,我竟如此的脆弱……
这时,余温从身后抱住了我,下巴抵着我的肩膀,呢喃细语说,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明显是睡眠不足后的疲惫声。
我沉默了会,突然说,余温,你后悔吗?
后悔为了我抛弃你以前的生活,陪着我受苦吗
后悔你所失去的一些,只为了跟我在一起吗
后悔爱上我吗
……
没有由头的一句话,很明显他听懂了。
他抱着我的力度又加深了,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说的话却如同地道里突亮的一盏灯,遥远看着心里却觉得无比踏实。
他说我的确后悔后悔没能早点遇见你后悔让你缺失那么久的爱
……
当我抽完支烟的时候,天已经渐渐暗下来,夕阳下的余晖渐渐消退,风吹过来也显得比较冷,于是打了陈稳的电话之后,就提着行李上岸。
海岸边几盏路灯孤独地亮着,像麦田里的稻草人,风吹日夜地守护着麦田,守护着要保护的人,宁愿忍受孤独也不甘放弃。
这就是所谓的执着吧。
也许是觉得很晚路上不会有什么人,也许是我想事比较入神,在耳边反复响起的喇叭声我还没有听到,就感觉自己腾空飞起,我想我应该得优雅点飞起来,可事实上是双肢乱晃,头发蓬乱,表情扭曲,那样子有多搞笑就有多搞笑。
最后身体撞击地面的时候,全身上下的疼痛才告诉我,我被车撞了,意识渐渐地开始模糊,我在想,要是我就这样永远不再醒来,该有多好……
在陷入昏迷的时候,所有的过往翻江倒海地涌来,从盎然的春季到灼热的夏季,从寂缪的秋季逐渐冰封跨入冬季,最后随着冰裂的声响,一切化为无有,剩下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大腿火辣的疼痛清晰地传到感官,脸像是被人不停地拍打着,加上耳边时不时喊上的几句声音,一切都使昏迷的我逐渐恢复意识。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模糊的脸,还没来得急打量,就被他唤的那声阿姨给怔了几秒。
心里莫名的有股怒火腾空而起,压制着疼痛打掉他的手冲他怒吼:“你叫谁阿姨?!”
他像是没有在意,脸上出现不屑的表情“原来没事啊,打人的力气还那么大,看来不用送医院了。”
我怒视着他,几分钟后我费力地撑着地起身,一瘸一拐地收拾地上从行李箱翻到出来的东西,心里此刻只想早点离开这里,早点远离这个人。
他似乎看出我脸色不太好,凑过来帮我拣物品,声音也不像之前那么讨厌“你真没事吧?”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左手臂的衣服被磨破,里面的肌肤淌着血液,一滴一滴的往下流,明显是他骑摩托车撞到我时,受到阻力后车子摇晃着将他甩了下来,我也尽力压制着心里的怒火,可说的话却像是脱离掌控般地喷出毒液,将一切和谐的东西给渐渐腐烂掉。
我说你走开,我自己能拣。
他也恼火了,大概从没见过我这么不近人情的女人。然后将正欲放在我包里的东西丢在地上“行啊,被车撞还能这样,看来没有伤到筋骨,那看来也没什么事了。”
然后他站起来,灯光从身后打过来,看不清他任何的表情,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打钱丢在我面前,语言近苛刻冷冽,阿姨,这钱就当赔给你的医药费,以后别有什么再来找我赔偿,从此咱两清了。
这时我已经收拾好东西,陈稳的车已经开过来,停在路边,我怒视着他,像是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用来瞪他……
夜空中布满着星辰,如同是镶嵌在黑色的绸缎上,每一颗都是独立的,有着自己运转的轨道,可是冥冥之中,总会有无形的线将原本不同的人连接在一起,然后交织碰撞。
或许没有今晚,之后发生的许多事都可以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