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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下落

日出东方,其道大光。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我逡巡的目光移到了海上,那是怎样的一副画景呢?

我只能说海边那孤立的浪花飞溅、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的礁石,搁浅在荒凉海岸上的小船,那从云缝间俯视正在没入水中的沉舟的幽灵般冷漠的月亮,都显得意味深长……

其实意味深长的还有小岛传出的一曲柔情:

倾尽天下,刀戟声共丝竹沙哑,谁带你看城外厮杀,七重纱衣,血溅了白纱,兵临城下六军不发,谁知再见已是生死无话,当时缠过红线千匝,一念之间为人作嫁……

少女的声喉真的好美!

此刻,我有些不忍了,我害怕我的到来会扰乱这个少女的明美世界!

可是,晚风轻拂树林的声音,不断挑拨着我的心浪。我该忏悔了,我应该忏悔!我的脚停不住,我的眼神发直地望着远方!

声音越来越近,我的心咚咚作响!

拨开一片残叶,我看见了一个少女……

一头长发,一袭白袍,一只竖笛,一坠秋千……

音乐还在她的小嘴里婉转,白净的皮肤托着轻丝般的月光,翠绿的腰带在空中飘动着,纤纤小脚也跟着小草的节奏,轻缓的前后晃动!

我的喉咙有些苦涩了,不,应该说是甜美的干涩!要不是怕惊动天上的月亮,我真说不定会痛快地吼一句:“年轻真好!”

我想不只是我在此刻如痴如醉吧,那深夜本该有几声猿啼,海鸟也应该在哪个地方不时泄漏几句梦话!

仙女般的少女在这个深夜把谁牵挂得撕心裂肤呢?寂寂深夜,又有多少人未曾入眠?

我已没有心思关心大海上空离群的海鸟了!对前方全神贯注,以至于这个少女眼角的几滴薄泪让我心悴!

这个少女是谁?不知过了多久,理智的泉水终于涌进我的脑海。陈陈,那个六年前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时光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眼神艰难地离了那个可爱的小美人儿,我开始重新审慎起这坐小岛。小岛不大,四周尽被海水围住。海水不停地起着黑色的波浪,不时几心亮点在远处倏然出现又很快消逝!

一切显得那么深邃,仿佛海水中藏着无数的秘密,惹人暇思!

我的目光又转向了这座小岛,小岛并不大,所以很容易就看到了在少女身后几百米的小山丘上的草屋!

草屋里应该还有其他人吧?

我轻轻地安慰着自己!

这时,那个叫麒麟的孩子的身影浮现在我的脑海!

上一次看到他还在钟府,还在钟府后面的封山!两个小孩奔跑着,嘻笑着……

难道欢愉注定是短暂的?难道发生了就只能是过往?

我有些不服气!

尽管曾经我也对自己说过:“世上的人从不会享受到完全的幸福。我也不见得生来就跟我的同类会有不同的命运,幻想这样的幸运会落到我的头上那简直是神话,——是白日做梦!”

六年前钟府死了那么多人,陈陈如今幸存着已是一种奇迹了,既然是奇迹,哪能麒麟一定也还活着,他就不能死吗?

我不想乱想了,我径直走近茅屋,从窗户往里看去!

尽管已是深夜,我还是看到了里面的一切!

破桌,一张!

残凳,三条!

床……

张……

一张空空如也……

一张居然有两个!

那不是钟义又是何人!

那不是麒麟又是哪个!

我的天!

世事原来也会偶尔来一次不可思议!

看看这两个男人,钟义,老了,褶皱已在他的脸上占了大半地盘!麒麟,大了,那露在被子外面的厚实的臂膀足矣给人一种力拔山兮的感觉!

天啊,这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那一年,钟义英姿勃发,武功盖世,举手投足,豪气冲天!

那一年,陈陈和麒麟还在对着清风调皮地蹦来蹦去!

可后来一群黑衣人来了,剑影刀光,厅堂成了湖泊,街道变成了葬场!

暗淡了黄尘古道,忘不了那烽火边城!

那一曲柔肠究竟是在诉说怎样的忧伤?那床上两个男人的翻来覆去,又是在抗诉怎样的不公命运?

忧伤从来没有理由,灾祸永远改不了不期而至的脾气!

昊天,陈陈,钟义,麒麟,这四个人这两天给我展示了太多的忧伤,我仿佛听到了风雨打湿窗户的声音。不要用你们碎了一地的柔肠来吸引我对你们寒心苦倦进行守望!

因为这是江湖!

这是拥有魔戒的江湖!

江湖就是江湖!魔戒还是魔戒!

我得去看看鸠山了,那个嵩山派的弟子今年已经二十又八了吧?

夜色如水,寒风凛冽。嵩山,历经千载,仍给天下苍生站着岗,它巨大的身躯直耸苍穹。站立其上,就连匹夫也不禁如此豪气一叹:

万物如蝼蚁,人生本寂寞!

嵩山山顶不远处,天幕静静地挂着。无数繁星点缀其上,闪闪发亮,或大或小,依稀都如人的眼睛。许是几分调皮么,这般戏谑地望着人间!

一夜,足矣改变江湖的历史!六年,嵩山又会有怎样翻天覆地的华丽转身?

嵩山太大了,大得我都不知道怎样去形容。我只想说,是你“小”了江湖!

那个在嵩山里长大的年轻人现在又衣裹在嵩山的哪个角落呢?

松风,永远是山林不变的主题。此夜,帷幕般的雾气笼罩着嵩山的某处松林!

风起,雾颤,松枝也从树上徐徐而落!

拍掉身上的松丝,我走进了松林深处。

剑,闪着光,在空气里雕刻着一张张玄妙的壁画。

人,扭动着剑,汗如雨下。不把青春书写到极致,岂不是于人生虚走一场!

此子不是鸠山又是何人!

终于人生一世,善舞的,舞低了杨柳枝头的皓月;善战的,踏遍了沙场的暮草炊烟;善诗的,惊动了山川鬼神;善于聚敛的,有黄金珠玉盈握……

六年了,鸠山,这个嵩山派的弟子经历了哪些身世沉浮?我有些好奇。

六年了,魔戒又引发了哪些江湖风云呢?

波谲云诡,江湖依旧!江湖的魅力,也许就在于那剪不断的生死情仇吧?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歌声依旧在那个小岛缠绵;利剑在松林还未停歇……

究竟什么是江湖?什么是人生?无聊的思绪化为冰冷的长蛇,总在人疲倦的时候偷偷袭上心来。我有些累了……

明天昊天又会在何处落脚?我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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