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老悔头儿,这座船上还有谁能知道,还有谁肯说,那个人就必定是程子瑜自己。想到这里,卢勤的眼中像是放烟花一样斑斓起来,他烁烁的目光直盯着沈思,沈思摇摇头,“刚听老悔头儿说了,船底那是邪神。”
听了这话,卢勤冷哼一声,“邪神乃是人面蛇身的玩意儿,供养那玩意儿,钟庆不想活了。”沈思并没有理会卢勤的话,而是继续说道,“邪神在昌丰号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如果猜不错的话,应该少说也有十五年了。”卢勤皱着眉头看着沈思,“十五年,你是说十五年前昌丰号就得邪神护佑。”沈思点点头,“老悔头儿把话说得很明白,昌丰号就是被邪神护佑着。”
卢勤听到这里也想起那成千上万条的海蛇,卢勤没来由的一阵恶心,尤其是想到海蛇跟橡皮筋一样断掉的那一瞬间,腥味的学噌的喷出来那一刻,卢勤皱紧了眉头,“果然是,有问题。”两个人在这里一筹不展的时候,旁的没心没肺的却是乐呵呵的庆幸着。
程子珣看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看着程玉麟,说道,“还好你大爷爷是买了昌丰号的船资,要是安庆号,这时候咱们爷三儿早就见阎王了,这昌丰号就不是一般船。”程玉麟一脸崇拜的说道,“是啊,这是没让咱们出去,听说那海蛇都对昌丰号忌惮三分,游近了却不敢上前。”程玉娇此时却是关心一脸苍白迈进船舱的沈思,脸上挂着担心,也无心跟这爷俩儿说话。
不过程子珣很有眼力价,一看程玉娇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说道,“玉娇啊,刚才沈思那小子去了船板,听说进来的时候脸上全无血色,你这个当表妹的还是过去看望一下的好。”程玉娇听了这话嘴角翘了翘,“不用你多管。”说罢便起身。程子珣看着程玉麟说道,“瞅见没有,这就是长大的女儿,还没嫁人就成了泼出去的水,往后你跟你妹妹多念叨念叨,倒贴了人也不是不行,但是总不能白白倒贴了。”
程玉麟看了一眼程子珣,“还不是你,让小妹去照顾那没用的小后生,哼。”程子珣瞄了一眼程玉麟,“玉麟啊,平日里你也是精明的很,怎么这个时候就顿了脑筋,玉娇这样做也是为了咱们到南洋往后的日子,不跟你们多说了,眼睛别盯在眼前儿,把眼光放远一点。”程子珣说完便是一笑,他觉得自己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得很,他也笃定程玉娇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不由着又是一笑。
程玉娇走到沈思面前,“不知表哥近日可感觉好些了?”沈思看看如拂杨柳般的玉娇点点头,“是好了很多。”程玉娇看着沈思俊俏的脸庞,自己的脸上微微一红,“这路途还远的很,往后的日子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表哥一人上船,往后就相互有个照应,可好?”听着程玉娇的话,沈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还是表没有心了,不过表妹是清楚的,我与那人水火不容。”看到程玉娇脸上有些失落之色,沈思便又说道,“再说我上船是以伙计的身份上的船,这船上的跑船客们都能照应我,表妹多虑了。”
程玉娇听着沈思话里话外的据她以千里之外,女儿家面子又薄,便不知道说什么好,沈思这时候也想给程玉娇个台阶便说道,“不过幸得表妹有心,沈思心中记下了。”这边沈思话音刚落,还不等程玉娇说什么,便听到黄牙的声音插了进来,“这表哥表妹你侬我侬的,实在是酸的人倒牙,我说沈思,你小子没事儿了。”
沈思看了眼黄牙,“黄牙叔,你就别打趣我了,这不玉娇表妹来看看我病情,你这边儿就说些这样不中听的话,我听了也就罢了,玉娇表妹一个女儿家的。”黄牙听了这话,心里一喜,当下觉得沈思是位好同志,“对对,是我说话不周到,玉娇表妹可别生了气。”说着便凑到玉娇身边儿,玉娇蹭的站了起来,“没事,既然表哥没事,玉娇先回去服侍爹爹去了。”说完,冷若冰霜的小脸上没有半点笑意,临走前还不忘瞪一眼煞了风景的黄牙,但是这一眼让黄牙却是很受用。
沈思看这黄牙,“黄牙叔,你,差太远了,简直就是……”黄牙用手打了一下沈思,“去去,不就是拉蛤蟆想吃天鹅肉吗,我跟你说,小子,你不懂我要不是癞蛤蟆我还见不上天鹅呢。”沈思听黄牙这么形容自己,不由的一笑,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卢勤也跟着笑了起来,“黄牙兄弟,要说你,还真是个人才。”
黄牙啧啧两声,“沈思啊,你可别跟着卢大掌柜学,没得好。”说完三个人竟一起笑了起来,这时候突然一声隐隐约约的呻吟声传过来,沈思停住笑,看向黄牙,黄牙眉头一皱,“不行,看来那人疼的很,我先去找薛大夫了,沈思你自己好好歇着。”说完便要走,临迈脚前却看了一眼沈思,“可别小瞧了那程家的二小姐,不知道往你身上打什么主意,那丫头人长得漂亮,幺蛾子却是不比她爹少半分。”
沈思听了黄牙的话点点头,虽然自己见不惯黄牙的为人,但是他感觉得到黄牙的的确确是为自己好。黄牙走后,沈思好卢勤对视一眼,两人趴在船板上听着,船底的呻吟声从断断续续到连贯,那声音像是针尖一样使劲扎着沈思,沈思皱着眉头说道,“勤叔,我心口疼。”卢勤忙做起来,问道,“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
“一听这呻吟声便胸口疼得紧,像是让针尖使劲的扎着,疼的厉害。”沈思说这,卢勤打量着沈思,那张俊秀的小脸竟因为疼痛有些变了形,他用手握紧深思的手大声叫道,“雪山,快拿一杯水过来。”正在杨氏面前斗嘴的雪山和雪鸢听到卢勤的招呼声,卢雪山便赶紧打了杯热水端了过去。
看着惨白无色的小脸,卢雪山的心里没来由的一疼,“可是好多了。”卢勤用手抚着沈思的背,沈思喝了一口热水,点点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我会这般的疼痛难忍。”“沈思”沈思抬起头,看到的是老悔头儿严肃的表情,老悔头儿坐下来,看着沈思,用苍老的手扣住沈思的手腕,“脉象好的很,难道是因为他,或者说他是因为你。”
卢勤听着老悔头儿自言自语,便说道,“你老懂医?”老悔头儿连忙放开沈思的手腕,“皮毛而已。”沈思看向老悔头儿,老悔头儿抬起眼,“海蛇不甘心,趁着天黑又来了。”一句淡淡的话,却让沈思的心都快蹦了出来,“那海蛇不怕呻吟声了吗?”老悔头儿皱着眉头,“为了不让那人太痛,钟爷命薛大夫开了安神的药,睡下了。”
沈思皱着眉头,静静的听着,果然没有半点声响,沈思有些惊慌的张开嘴,老悔头儿脸上露出嘲讽的笑,“他痛了一天了,也该歇歇了,只是谁也不知道海蛇竟这般不甘心。”沈思忙做起来,老悔头儿将他又按在船板上,“你看,奎生他们正在拖延时间。”沈思看着又要用刚才的方法拖延时间吗,那也是一条条鲜活的人。
“钟爷不会允许太多人当了海蛇的食饵,你放心,那人只是歇一会儿,只是这一会儿,你别出来了。”老悔头儿说完便起身,脸上带着些一去不归的神情,沈思看着老悔头儿也跟着走了出来,“不行,我也是昌丰号上的伙计,大家拿命保船,我不能坐以待毙。”卢勤这时候却站起来说道,“我们想办法引海鹰,海鹰不食人只吃海蛇。”
老悔头儿点点头,“只是这外海上,上哪引海鹰?”卢勤一笑,“这么多人都能拖出去喂海蛇,留些血肉在船板上,海鹰嗅到了自然会过来。”沈思看了看卢勤,“既然海鹰嗜血,那我们也难免不是海鹰的食饵。”卢勤摇摇头,“不会的,你就放心吧,大侄子。”一句大侄子倒是引得老悔头儿不大高兴,老悔头儿有些铁青的脸说了句,“稍等片刻,我问一下钟爷再说。”
“等等,您老腿脚不利索,等您问回来,昌丰号也被海蛇啃得一干二净了,不如,一起去吧。”卢勤说完又跟着一句,“我同沈思又不是外人,您老怎么跟防贼一样。”老悔头儿看了一眼卢勤,心里对他的话还是有些不痛快,不过这个时候不是闹情绪,便说道,“好吧,你俩随我过来。”
卢勤和沈思总算是能到钟爷的屋子,打开屋子,那空荡荡的比船板还空的屋子里,点着几株香,钟爷神情严肃且带着些悲痛的站在香火对面,“钟爷,卢大掌柜说,想引海鹰过来。”老悔头儿说道,钟爷点点的头,“我也有这个想法,但是你可知道,海鹰虽不与人为敌,但却受不了他的气味儿,怕到时候更难控制了。”
老悔头儿点点头,“不过海蛇已经吞噬了五个人了,再不制止,这整船的人都成了海蛇的饱腹只食,到岸上,那人一旦怒了,到头来这命定是保不住的。”老悔头儿的每一个字沈思都听得懂,但是组成一句话,沈思倒是有些迷糊了,这个时候阿福突然闯进来,“钟爷,不好了,海蛇,海蛇翻上船了。”
钟爷腾地站起来,“阿福,你带着些雄黄粉去仓库,把水和食物给我保住,你一个人不行就让大成和你一起。奎生和灿狼在哪?”阿福忙说道,“奎生疯了,用刀剁海蛇,灿狼把雄黄粉倒米酒里,正朝那些畜生撒酒呢。”钟爷的脸上带着些笑意,“昌丰号上的伙计果然不让老子失望,老悔头儿你且去找黄牙,杀几个人放在船板上,一定要引来海鹰。”老悔头儿点点头,也不管卢勤他们转身就出了屋子。
钟爷看着沈思和卢勤,“你们先出去吧,叫船舱里的人都乖乖的待在船舱里。”沈思和卢勤点点头,便转身出去。两人合上门,走了没两步,突然相视,急匆匆的又回到钟爷的屋子,想好了托辞就突然打开门。屋子里还是那几株香,但是却不见一人,刚才五大三粗的钟爷突然消失一样,沈思跑进空荡荡的屋子,他看着卢勤摇摇头,卢勤皱着眉头招呼过沈思,沈思让卢勤前走,他正要关上门的时候,突然看到地板上有一处轻微的翘起。
沈思并没有做声,只是将门关好,“好好地人突然消失了,还说没有机关,没有机关的话,那么大块肉能藏到哪里?”沈思跟着点点头,他看着卢勤忿忿不平的脸,心里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说,突然脚下一痛,“啊,”沈思看到自己的脚上盘着一条海蛇,沈思因痛呻吟一声,那蛇突然就裂开,血肉模糊的摊在沈思脚面。
卢勤忙用木棍挑起海蛇尸体,搀扶着沈思走进船舱,“大家伙儿都听着,这个时候谁也不能出了船舱,谁有药?”沈思脚面血迹模糊,不知道是因为蛇咬了脚面而出的血还是海蛇的血,看起来骇人的很,大李看到了忙打了一盆的热水端过来,沈思坐下脱下鞋袜,白嫩嫩的小脚丫上一处海蛇牙印,卢勤狠狠的用手将脚丫上的血渍挤出来,然后将沈思的脚放入热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