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想到医院里的宋二,没想到世事变迁,大家都一个个各自走上了各自的路,各自越偏越远。虽然大家在各自的道路上还彼此牵挂,但是却在不知不觉中,已慢慢融入不了彼此的生活。而那些失联的人呢?是否从此陌路?消失的那么突兀,好似另一场意外,而倒在血泊中血淋淋的是自己,惊恐地看着的也还是自己。此刻,方明风突然想起了钟俪。
方明风独自走在上海街头,耳边还回响着宋二最后那句“你不回去看看吗”。而大家在等到宋二睡醒后才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宋二这次是带着公司使命,前来和一位上海的客户谈订单。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寻常的出差,而订单也洽谈得很顺利,对方老板也很乐意与宋二公司合作,一言敲定第二天谈论具体合同细节。当晚那老板非要做东,请宋二吃饭。宋二盛情难却,倒也欣然赴约。正是因为这个赴约,故事发生了转折。晚上那老板带了个女子过来,介绍说是他的妻子。至于之后那老板还洋洋洒洒说了些什么,反正宋二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自从这个女子出现后,宋二脑子一片空白。眼前的这个女子,正是自己的初恋。那时候高中懵懂,情窦初开,青涩的爱情,总是从前后桌开始。
方明风想到自己离开病房前,宋二那回想往事时一副一往情深的样子,似乎都忘了自己身上的伤痛,不禁摇头笑了笑。据宋二自己长长的回忆:
故事的开始,那是唇角还未长须的岁月。宋二拿着高中录取通知书,心中有一些激动,但更多的是丝丝的期待。肾上腺素开始发育,浑身流淌着活力的青春,最大的期待自然不可能是书本上的知识,而是那一份开始对异性产生别样兴趣的好奇。而那个年纪的少年,无论男女,总是怀揣着一份简单干净的心思,一脸稚嫩的忧郁。抬头望着蓝天,拿着录取通知书,踏进校门的那一刻,宋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深深呼吸,也许,这里有那个自己心仪的女孩。即便也许是惊鸿一瞥,恰恰是一眼万年。当幻想开始编织,一个人便有了成长的意识。那一刻,宋二觉得自己终于开始长大了。
也许故事有些老套,而真实总是发生得如出一辙。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青春别出心裁,其实大同小异。宋二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班级,见到了一张张完全陌生的面孔。也许中学时期每个班主任的手法都基本一致,为了防止男生聚堆扰乱秩序,总是男女穿插座位。宋二前排坐了两个女生,而坐在他正前方的是班长。宋二打小虽然成绩不错,但也是顽皮的主,每次一抬头看着女班长的后脑勺,椅子上像被搁了异物般,怎么坐都不自然。总感觉凡是一种叫“班长”的物种,即使背对着自己,后脑勺也像长了一双眼睛般时时盯着自己。宋二后排自然也是两女孩,正后方的一个女孩叫雨露,长的干干净净,人如其名,很安静。
人总是很奇怪,每个人或多或少,内心都有些好奇心。就像雨露这样一个安静的女孩,宋二总是上课开着小差猜想着她的内心世界和课后生活,是否也如在学校一般,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个地方,在那安安静静地笑着。
很不幸的是,宋二遇到了有史以来最为严苛的班主任。宋二一度及其厌学,总是坐在自己位子上搞些小动作,而这些自然免不了前头班长的尊尊教诲。正因为如此,班主任便让宋二当了班里的纪律委员,每天中午、自习课,便让宋二坐在讲台上,替班主任管理着班级纪律。
那是一个十月份的季节,窗外幽静的石板小道边的桂花开的正旺。阵阵幽香传来,伴随着南方特有的雨后滴滴答答的雨露,从桂花瓣滑落,轻轻地敲打在石板路上。伴随着幽香的中午,班级很安静,大家陆陆续续趴在桌子上打着瞌睡。宋二无所事是地打量着讲台下的同学,发现有个女孩,依旧那么安静地低着头,坐在窗口,看着书。而这个女孩正是坐在自己后面的雨露。窗口的桂花嫩黄欲滴,越发显得窗下的女孩安静,而那雪白的皮肤更是吹弹欲破。露水低落在窗台,溅起的水雾濛濛地铺在女孩柔软的长发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如一张轻盈的头纱。宋二趴在讲台上,看得痴了。也许女孩也有点乏了,靠在桌子上渐渐睡去。宋二突然意识到女孩没有盖点衣物,入秋的南方总是容易着凉,何况窗口的女孩,伴随着花香,怎能承受这随风潜入的微凉。宋二便轻轻地向着自己座位走去,拿出自己的校服,轻轻披在了女孩身上。
爱情总是开始于好感,而好感又莫过于感动。也许正是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开始慢慢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两人开始真正的交流,为什么这么形容。其实上学和工作一样,若两人之间的交情只止于工作,那肯定不可能深交,下班后基本形同陌路。上学也是如此,泛泛之辈只限于同班同学之间的那种认识,点头之交而已。而若两个人开始于学习之后,聊着兴趣,谈着生活,那交情自然已是慢慢走心。两人开始一起放学回家,开始谈论喜欢的电影,开始聊着好吃的饭馆。当然,那个年代的学生,不像现在的孩子那么直接。那时的孩子,只要有一份美好的陪伴,便已感动到发疯。互生的好感开始在两人心头滋长,宋二也开始慢慢了解这个女孩的内心世界,越发迫切地想要长大,想要保护这个女孩。
不知不觉,一年时间,在匆忙的学业和默默地关心中过去。文理分班,两人不再是前后桌,也不再是同一个班。宋二开始有些失落,而雨露却开心地安慰着宋二,说学校总共就那么点,平时碰到的机会还是很多的,只要别到时候有了新的前后桌,忘了自己这个旧好友就行。
宋二看着女孩的笑容便释然了,一想也对,想见总是有机会见面的,于是便信誓旦旦地承诺着她是自己唯一的好友。看着宋二认真地样子,女孩开心地笑了。
进入文理分班后的学业,开始渐渐繁重,宋二虽调皮,但面对学习还是比较认真的。两人虽然见面机会渐渐变少,但有时候不经意间,相遇在学校的某个路口,俨然一副老友的架势,说说笑笑。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宋二一直在女孩旁边说个不停,讲述着最近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趣事,女孩则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而这一切,在高三运动会后开始有了变化。那次宋二参加了一千米,跑过一堆人群时,在嘈杂的加油声中,宋二发现了那个安静地女孩第一次那么激动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为自己加油,趁着集体的呼喊,肆无忌惮地表达着女孩自己的心声。宋二清楚地记得,那个下午,夕阳西下,女孩满脸通红,浅浅的汗珠折射着浓浓的余晖。没有漂亮的裙子,没有修饰的脸孔,只有简单的校服,那一幅画面,宋二至今都记忆犹新。思维在那一刻开始放慢,而时间却依旧在争分夺秒,宋二一个踉跄,被后面追赶上来的同学不小心撞倒。膝盖、手掌,全都蹭破了皮。在同班同学搀扶离去的途中,宋二看到了那个人堆里的女孩满脸的惊恐和担心。
那天晚上,女孩和宋二在电话上聊了好久。接到女孩的关心,下午还在为自己出丑而懊恼的宋二瞬间又开始吹着牛,说男子汉大丈夫,只流血不流泪。女孩在电话那头听得笑了。
宋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一看到女孩开心的样子,只要一听到女孩轻轻地笑着,自己无论有多大烦恼,便也瞬间变得心情大好。而只要一触摸到女孩不开心的情绪,自己也立马变得焦躁。宋二回忆到此处,笑着感叹着,在不知不觉间,那个时候,那女孩成了自己的全部,那时懵懂的男孩,也曾经如此全心全意地,内心干干净净地满满地装着这么一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