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不知道,这次惹下罗玉龙这种小人,为他以后招致了不小的麻烦,他现在正和齐萱一起走在京艺校园的大道上,凡是路过他们身边的学生,只要是见识了林云教训罗玉龙的,都会对他抱以一个善意的微笑,林云生性随和,自然也是回敬了对方一个笑容。
而被林云微笑照到的女生,免不了脸红心跳,等与林云擦肩而过后,她们便与自己几个姐妹聚在一起小声欢呼起来。
虽然说京艺的姑娘们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大多会与娱乐圈相关,因此见到个帅哥也不会咋呼,毕竟单纯的花痴那是粉丝干的事,自己要是以后没成名还好,一旦成了名,这些花痴的事若被翻了出来,或者说曾经追过的帅哥混的不如自己,在圈子里说起来,可是件比较丢脸的事。
不过刚才单手举起罗玉龙的这位男生,无论身手还是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子与众不同的气质,他的出现,让这些一直压抑自己内心小女生情绪的姑娘们也有点按捺不住,内心波澜一起,免不了就躁动了起来。
齐萱嘟了嘟嘴,似乎对此显得有些不耐烦,她仰着头,对林云说道:“这里太吵了,我们换个地方等。”
林云点了点头,于是二人避开人群,选着那些安静的小路绕行,京艺校园很大,二人一阵穿梭,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京艺一处僻静的花园小院。
这个花园位于京艺的人工湖边,波光粼粼的湖水层层荡漾,和煦的微风扑面而来,柳絮迎风而动,自有一股宁静的意味。
林云站在湖边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却发现齐萱不知去了何处。
他四处打量了一下,只见在花园深处,有一处简易的木舍,齐萱站在木舍门外,正挥手示意自己过去。
走到木舍门前,林云抬眼一看,只见这不起眼的木舍门上,挂着一块原木牌匾,上面用刻刀写着三个字:自在居。
这三个字看上去刻得十分随意,像是要与“自在”二字的含义贴合,咋一看,笔触粗狂,衔接草率,倒真有几分自在而为的意思。
但细看之下,却能发现这三个字的起笔收笔是大有讲究,甚至可以说是十分规矩,看得出来刻这三个字的人是下了一番功夫,才能让这三个字在兼顾随性的同时,又保持了一定的严谨。
林云细细品了一番牌匾上的字,方才低头对齐萱笑道:“这是什么地方?”
齐萱一边招呼他进去,一边说道:“一个茶坊。”
林云微微扬了扬眉头,一个茶坊开在这僻静的地方,而且还是在学校里,看来应该是没多少生意了,也不知这间主人是怎么考虑的,不过看他给这茶坊取名“自在居”,或许人家在这里开张,图的就是一个清静。
林云随齐萱一起走了进去,这间茶坊不大,但布置却很雅致,一个空旷但却不空虚的木屋里,摆放了几张矮茶桌,茶桌上堆着整齐有序的茶具,在木屋周围,种满素雅清香的兰花,一条潺潺小溪,竟是穿堂而过,将这木屋从中间分为两半,溪中铺满卵石,颜色不一,有黄有黑有白,经这溪流冲刷,这些卵石一尘不染,在水中透露着纯净的光芒。
林云暗自点了点头,显然也对这间茶坊主人的如此布置感到折服,不过这却与屋外的“自在”二字有些背道而驰,费这么大的功夫来装修茶坊,说不得要绞尽多少脑汁,这种费心费力的事儿,是无论如何也自在不起来的。
他这边正暗自揣测,只见从木屋后方,走出一个身着白衫,鬓角隐有白发的儒雅中年男子,这男子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伸手对二人招呼道:“两位同学,何不进来坐坐。”
林云闻言,定睛一看,当他与这中年男子四目相对时,心中暗赞了一声,“好气度!”
这中年男人身上的那种气质,让他隐约有种亲近之感,这种感觉就是自己在面对师父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而那中年男子看见了林云,眼中似乎也闪过一抹诧异的颜色,不过他的表情随后又恢复自然,笑道:“两位请吧。”
齐萱咯咯一笑,拉着林云就往木屋里走去,二人换过拖鞋,盘腿坐在一张茶桌旁,那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也盘腿坐下。
“二位同学喝点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的扫视了一下林云,现在林云就坐在他的对面,因此是被他看了个清清楚楚,这一看之下,中年男子眼中疑光大闪,随后又自嘲似的摇了摇头,像是在否定自己心中的某种想法。
林云低着头正在抚摸着桌上的纹路,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中年男子的异样,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木桌上,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木桌,竟然是金丝楠木做成的!而且看这木纹和色泽,这还是一块上好的金丝楠阴沉木!
林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金丝楠木的价值到底有多高,不过按照上一个世界的观点来看,这金丝楠木的价格,可是相当不菲,至于金丝楠的阴沉木,则更是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
虽然这种木头还算不上是最贵的,但却是最华丽和历史地位最稳定的,它的纹理色泽,无不露出一种雍容华贵的气息,在上个世界,它一直是皇家用木,皇帝老子坐的龙椅,都是用这种木料制成,至于民间百姓想用,则会因逾越礼制,而受牢狱之灾。
这间“自在居”,却是把这种皇家木料,用来当做普通的茶桌,林云晃眼一看,只见其他几张桌子,竟然都是金丝楠木做成,而且远观其成色,与自己现在坐的这一桌相差无几,要不是这间茶屋无论是选址还是布置都透着一股素雅的气息,光凭这几张金丝楠木的桌子,林云就可以断定,这哪里是一间校园内的小茶坊,这简直就是一个土豪装逼的俱乐部。
不过,林云的震惊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这间茶坊的主人与他毫无瓜葛,他也没兴趣去了解他的身世背景,从这中年男子身上的气度还有这里摆放的家具来看,他显然不会是一个“校园茶坊老板”的身份那么简单,至于他究竟是什么人,林云自然也不会去问。
总之他可以肯定,这个中年男子,绝非凡人。
那中年男子见林云先是观看了一下自己的茶桌,接着脸上出现一抹不可思议的表情,显然是他认出了这茶桌的木料,只不过,林云那抹惊讶的表情只是昙花一现,随后很快恢复到了正常。中年男子见状,心里也是暗自称赞,这少年,沉得住气,不简单。
他慢条斯理的温起一壶茶,轻轻拨拢着桌上的茶具,没想到林云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他大跌眼镜。
“老板,有饮料吗?最好是加冰的可乐。”
中年男子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和同样一脸尴尬的齐萱对视了一眼,齐萱对他微微一笑,随后把脸转到一旁,似乎在申明,身边这个土包子和自己无关,中年男子哑然一笑,说道:“这位同学,不喝茶吗?”
“不了。”林云摇了摇头,“走热了,想喝杯冰的。您这儿要是没有,凉开水也可以的。”
中年男子闻言一怔,随后笑道:“实不相瞒,加冰的可乐,我还真是没有,不过这里的凉水倒多得是。”他指了指身后潺潺流过的小溪,笑着说道:“这水是取自地下冰泉,清亮透彻,自然甘甜,同学要是不嫌弃,可以盛上一碗喝喝。”
“好!”林云说罢,也不去细问到底是取自哪里的冰泉,这京华市的地表下,还有冰泉的存在?
总之他不认为这个中年男子是在说大话,就拿起一个茶杯,径自走到小溪边,蹲下身子舀了一碗溪水起来,他喝了一口,果真是冰凉甘冽,别有风味。
他舔了舔嘴角,扭头对齐萱说道:“你喝吗?”
齐萱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林云吐了吐舌头,心想这女娃娃就是娇气,现在来了这茶坊,非要端着一副淑女的样子,实际上泼辣的时候,比谁都厉害。
他脑海里想了想齐萱平日撒泼的画面,又看了看她现在故作斯文的样子,忍不住暗自发笑,随后又舀了一大杯水,这才坐回了茶座。
“别老绷着一张脸。”林云把茶杯轻轻放下,对着齐萱笑道:“人家这里是自在居,不是别扭居,看见你这憋屈的样子,我都替你难受。”
他这话一出来,惹得齐萱扑哧一笑,随后她自知失态,又狠狠的瞪了林云一眼,张嘴就欲反讽几句,只不过话到嘴边转了几圈,终究还是没有出口,林云嘿嘿一笑,也懒得再去逗她。
中年男子见林云举止自若,似乎丝毫不觉得拘谨,要知道他这自在居,无论来的是什么人,在看见这里的布置还有细节的时候,多少都会生出一丝敬畏,偏是这少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自顾自的喝着杯中的凉水,脸上写满了悠哉。
中年男子轻轻一笑,随后说道:“这位同学似乎对自在二字理解颇为透彻,不知在你眼里,我这自在居可还算的上是自在。”
“嗯,先生高才,这里的确雅致。”林云听见中年男子相问,也是坐直了身子,恭敬的答道。
“哦?”中年男子一听来了兴致,林云的话里没有说这里自不自在,而是只说了一个雅致,这就说明自己追求的自在氛围,在人家眼里,其实根本就不自在。
“小兄弟,我想问一下你,你认为的自在是什么?”中年男子给齐萱乘上一杯茶,又给自己冲了一杯,方才笑着问道。这一次,他连对林云的称呼都变了,先才还是同学,现在却成小兄弟了,言下之意,是告诉林云可以畅所欲言,你我是平辈论交。
“先生,我哪儿知道什么是自在。”林云哈哈笑道,他来这里是做客的,不是来讲道的,况且自在这东西本就虚无缥缈,每个人对自在的感悟也有所不同,有人喜欢吃辣,吃到辣椒他就觉得自在,但有人喜欢吃甜,你给他塞一嘴巴辣椒,那他就叫一个别扭,所以自在不是具象的事物,而是抽象的概念,林云不想喧宾夺主,况且人家这“自在居”处处透着讲究,自己又怎敢随意评头论足。
中年男子见林云不肯回答,似乎在尊重自己的主人身份,于是笑道:“小兄弟这就谦虚了,但说无妨。”
讲究人之间打交道,不会一再恳求,林云知道若是再不回答个名堂出来,这中年男子自然是不会再问了,自己这个客人,也就失了礼数。
想到这里,他朝中年男子轻轻抬了抬手里装满凉水的茶杯,以示敬意,自己抿下一口凉水后,方才说道:“先生,自在这东西,若能说出来,那就不叫自在了。凡是刻意而为,刻意而不为,都非自在。”
中年男子闻言双眼一亮,随后点了点头,“想不到小兄弟年纪轻轻,却有这番感悟,那我想请兄弟说一下,如何才能自在?或者说小兄弟觉得我,算不算是自在。”
林云既然话已经说开,自然也就不好在规避,要是一味的奉承主人,却是对主人的不尊重了。
他见这中年男子似乎有点执迷于追求所谓的自在,这样的人,定是心里有十分沉重的枷锁,他想通过寻求自在之法,而摆脱这道枷锁,但要是陷入了偏执,一味的要求自己自在,那就会适得其反,使心里的枷锁变得更加沉重。
推断出了面前这个中年男子的心态,因此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门口悬挂的三个大字,看上去随意,实际上却处处严谨。
这只能说明,这自在居主人,并不自在,他建立这个自在居,实际上不是为了解脱,而是为了修炼。
听见中年男子问向自己,林云摇了摇头,叹道:“先生恕我直言,在我看来,您不但不自在,反而是痛苦的很啊!”
他这话一出来,齐萱脸色一变,随后拉着他的袖口轻声喝道:“林云,你在乱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