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许疑惑道:“你娘……”
“我娘十年前就摔残了腿,卧床不起,所以我从三岁起便就要开始学着做饭洗衣,天天还要扶着我娘练习走路,我娘伤得极重,在床上瘫了这些年,刚开始人人都道我娘活不过一年的,但是我娘却活了足足十年,我娘总是夸是我照顾得好,所以啊伺候人的功夫我可是数一数二的,”那小太监含笑道,一边扶了轻许到桌子前坐下,递给轻许筷子,“不信你尝尝,这饭菜虽然瞧着寻常,味道却必定不得了。”
那小太监含笑道,一边扶了轻许到桌子前坐下,递给轻许筷子,“不信你尝尝,这饭菜虽然瞧着寻常,味道却必定不得了。”
轻许攥着筷子,却不着急吃饭,只是一直盯着那小太监看,似是有话要说,憋了半天,这才小声问道:“那……那你娘现在已经……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今年五月初六咽的气,走得很安详。”小太监一边擦着桌子,一边一字一字说的寻常,似乎没有什么情绪在里头。
轻许不解:“那你不在家守孝,这个时候还进宫做什么?”
“我若不进宫,如何有钱给我娘风风光光地入殓下葬?家徒四壁,总不能让我娘裹着草席就埋了吧?”小太监嘴角浮出一丝苦笑,蓦地又释然道,“再说了,心中有娘,在哪儿都算是守孝。”
轻许颇为不忍,小声道:“你孝悌仁厚,从小就侍奉娘亲,已是难得,如今却又为了安葬娘亲而净身入宫,却实在不值,你说心中有娘,在哪儿都是守孝,其实在你娘心中,必然也不会介意葬礼规格如何的。”
“能用我这身子换我娘体面入土也是值了,我娘命苦,这辈子都是潦倒凄楚,从没半点体面过,如今撒手人寰,做儿子的总要让她体体面面地走,”那小太监一脸轻抹淡写,一边将菜糊粥推到轻许面前,道,“快尝尝吧,我最拿手的便就是这菜糊粥。”
轻许才吃了一口,就忙不迭赞不绝口:“这味道真是绝了。”
小太监笑得一脸灿烂,又忙得将那盘子肉末豆腐也推到轻许面前:“这个你也尝尝,这肉沫还是我从御膳房软磨硬泡要来的。”
轻许多日粒米不进,这时候自然狼吞虎咽,一通风残云卷之后,轻许一边擦嘴一边打着饱嗝,颇有些不好意思,问那小太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南生,慈宁宫里边的人都叫我小生子。”那小太监道。
“瞧着你年纪肯定比我大的,不如以后我就叫你……生公公好了,”轻许对南生含笑道,“我叫轻许。”
“不如就叫我南生吧,生公公生公公……不光你叫着别扭,我听着也别扭,对了,前几天四皇子过来的时候,我听到他唤过你一声阿许,当时还觉得这丫头名字也真是奇怪,原来你是叫轻许啊,这名字倒是好听得很,”南生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轻许道,“如今既是能下地了,不妨到院里坐坐,整日闷在房中想必憋闷得很。”
轻许听到生子提四皇子,先是一怔,随机脸上显出几分落寞,顿了顿,跟着南生走了出去,才一出门就觉得阳光刺眼,轻许忙得捂住了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南生收拾好了碗筷,搬了凳子到院中石榴树下,一边对轻许道:“过来坐会儿吧。”
轻许这才慢腾腾挪了过去,眼睛却始终瞧着缠着纱布的手,还有手臂上条条道道已经结痂的疤痕,闷着头,一声不吭,显然是心情很差。
南生也不说话,搬了个凳子也过来坐着,从院中的梨树上摘了只梨,用手帕轻轻擦了擦,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小刀削皮,南生显然是个善于用刀的,只见果皮被削得极薄,薄得几乎都透明了,但那果皮却一直连着不曾中断,刀法极为漂亮,轻许也少不得多看一眼,一瞥之下只觉得南生的手很是粗糙壮实,手背上青黑的血管凸起,随着手上的动作轻微颤动着。
这双手一点儿也不像是十来岁少年人的手,倒像是三十来岁壮汉的手。
“吃个梨,润润喉吧。”南生将削好皮的梨递到了轻许的面前。
轻许摇摇头并没有接,脸色有点难看,她这只右手算是废了。
南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轻许的右手,然后起身去小厨房找了一个青瓷碟来将梨切了小块放进那小碟子,一边用刀尖扎了一块送到轻许面前。
轻许一怔,忙得朝后一躲,她和南生绝对没有熟络到这个地步。
南生却也不觉得尴尬,而是捉住了轻许的左手,然后将刀柄塞到了轻许的左手,一边道:“没了右手,你还有左手,何况也不过是缺了根手指,等伤口好了,也并碍多大事,你休得胡思乱想。”
轻许将那梨块送入口中,蓦地就是一股子甘甜清凉,她昏睡多日,自是口干舌燥,少不得又扎了一块梨子送入口中,不知不觉一盘子的梨块很快就被轻许都吃了个精光。
“再吃一个?”南生询问道。
“不……不用了。”轻许忙得放下了那小刀,对南生道。
“这小院别的不多,就是不缺瓜果梨桃的,再过一阵子,这石榴也能吃的了。”南生接过了盘子和小刀,起身送回了小厨房。
“南生,你刚才说前几日四皇子来看过我?”瞧着南生又坐了下来,轻许咬了咬唇问道。
似是知道轻许要这么询问,南生随即缓声道:“姑娘昏迷的时候,四皇子三不五时地就会过来,每次都默默坐在姑娘床边,一坐就是大半天呢,也不说话,就那么闷坐着,也是有一次我进去送水的时候,听到四皇子悄默声地唤了姑娘一声阿许。”
“他……他现在真的是四皇子了?”半晌,轻许又问道,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颤抖。
“是啊,淑妃娘娘如今沉冤昭雪,万岁爷认回了四皇子,又交由皇后娘娘亲自抚育,可不就是正正经经的皇子吗?”南生道,顿了顿,一边又补了一句,“说起来皇后娘娘膝下只有一位长公主,如今那四皇子可是帝后嫡子呢,身份贵重着呢,日后必定前程似锦呢。”
“说起来皇后娘娘膝下只有一位长公主,如今那四皇子可是帝后嫡子呢,身份贵重着呢,日后必定前程似锦呢。”
“你不是才入宫两个月吗?这消息倒是灵通,说起来就是个没完。”轻许心里乱糟糟的,一边随口道。
“呵呵,这可被你给说中了,我平素也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听人嚼舌根,说起来是进宫两个月,头一个半月还是在净身房挨刀子、硬躺着的挨过来的,但这宫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南生说起这个,颇有些洋洋自得,又把目光投向轻许,得意道,“不光是四皇子的身世,就连你的我也一清二楚。”
轻许自嘲一笑:“我不过是一个浣衣局的粗做宫女,用不着你费心打听。”
“你可不是普通的粗做宫女啊,你是太医沈植的幼女,七年前,尚在襁褓之时就入宫为婢,能活到今日也是不易,先是丧姊,后是被万贵妃囚禁慎刑司,再来是,太后出手保你性命,且又得四皇子如此青眼有加,轻许,万贵妃、太后、四皇子对你这般的态度,你说你算是寻常宫女吗?”南生含笑道,“轻许,瞧着你也不过六七岁的模样,身后却必定是个有故事的,我说的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