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义军久攻荥阳不下,而吴广也越来越焦躁。不断的喝酒,喝完酒之后就暴打士卒。因为他听说周文的军队,已经深入到关中腹地,而且也有几十万人马了。他是和陈王共同起事的元老,现在却寸功未立。
紧接着又传来周文兵败的消息。一败于戏水,二败于曹阳,三败于渑池,而且根据传来的消息说周文本人也自杀了。
于是起义军内部开始躁动,不光是士卒心怀恐惧,就连将军们也开始嘀咕。然而吴广并没有提起警惕之心。他手下的将军田臧等人秘密商议道:“周文部已经被歼灭,秦军可能在一两天内就会到达。我军久攻荥阳不能夺取,不如留下一支部队牵制荥阳,而提一支精兵与章邯会战。现在假王吴广骄傲自满,不会用兵,不足与之同谋,我军恐怕就要失败。”在座的将军们无不同意田臧的议论,于是众人商议自拟了陈王的诏书,杀掉了假王吴广。
不仅矫诏杀了假王吴广,他们还将吴广的首级派人献给陈王。
陈王看着田臧使者带来的吴广的人头,心中不由气恼,但是毫无办法。因为目前来说,陈王实际上已经丧失了对田臧部的控制,只好放任自流。
不仅如此陈王还不得不派出了使者,送给田臧楚令尹、上将军的印绶,总之陈王不得不打掉牙齿和血吞。
于是心满意足的田臧留下李归等部牵制荥阳,自己则率领精兵迎击章邯。而这正是章邯所希望的,章邯在敖仓附近设下了埋伏等待田臧部,并杀死了田臧,歼灭了田臧的部队。然后章邯挥军直指荥阳,在荥阳城下又歼灭了李归部,杀死了李归。
形势发展对章邯越来越有利了,章邯决定向陈县进发。准备一鼓足气拿下陈胜的老巢,完全的消灭陈胜的部队。他甚至打算活捉陈胜,送给朝廷,他有些得意地想到时不知多有面子。
所以首先要消灭陈县外围的陈胜的警戒部队,然后就可以放下心来,全心全意的攻击陈县的陈胜。章邯的策略是分进合击。他分出一支部队去进攻郯的阳城人邓说部,而自己则率军去攻打许的伍逢。
很快地两支军队都完成了自己的战略目的,于是对陈县的钳形攻势已经形成,
朝廷不停地收到章邯的军报,现在命运的天平又开始向秦国倾斜。于是朝廷上下一片欢欣鼓舞,只有李斯例外。
因为胡亥不停地催促李斯,让李斯快一点写出那个条陈,要他解释为什么他做为丞相而全国到处都是“贼寇盗匪”的缘故。
在不停地催促下,李斯不得不顺着胡亥的意思,写下了一份臭名昭著的奏章。这里就不全部引用了,大概的意思是说,现在之所以全国都是盗匪流寇,是因为皇帝没有更加的严厉督促百姓,是皇帝过于宅心仁厚的缘故。所以“故名主能行独断之责于上,则权不在臣下,然后能灭仁义之途,绝谏说之辩。”云云。
这样李斯才勉强过关,而赵高却坐享其成。因为李斯的丞相府将所有的议事权几乎上交给了胡亥,而胡亥又不愿意处理公事,只能交给侍中令赵高去处理。好在虽然赵高并不愿意胡亥亲自过问政务,再加上怕与李斯争斗过于激烈使章邯坐享渔翁之利,所以他并不使用自己的影响力令胡亥去追究李斯。
总之,不了了之了。
但是从此朝廷的法令越来越严峻深刻了,收税多的是聪明的官吏,杀人多的是忠臣。在秦朝的控制区下,黔首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于是不能安居乐业而盼望有人能够改变着一切。
话说起义军中的一支,赵国重臣李良平定常山后,回来后赵王又令李良收复太原。到了石邑时,秦军已经有重兵聚集于井陉,而不能向前。这时秦将以二世皇帝的名义书信一封招降李良,李良虽然得到书信尚未作出决定。不久李良决定暂时回邯郸请求赵王增兵,在快要到达邯郸时,半道上看到赵王的车驾,于是李良以为是赵王,就跪在道旁。谁知这并不是赵王本人,而是赵王的姐姐喝酒大醉而归。赵王的姐姐并不认识李良,再加上喝醉了,于是派了一个骑兵辱骂李良。
这件事使李良很是惭愧,也令李良的从官很是不忿,于是有人说道:“现在天下反秦,有才能的人就能做王。何况赵王能够做王,完全是因为将军的缘故。现在一个女人见了将军竟然不下车慰劳,反而羞辱将军,请将军下令派我等追杀那个女人!”
此时李良已经获得秦军的书信,所以就派人追杀了王姐。又帅所部攻击邯郸,杀了赵王。但是有两个比较重要的人物,由于事先得到消息所以能够脱身,他们就是陈馀、张耳。
不久陈县人秦嘉,符离人朱鸡石等起兵,进攻东海而在郯一带活动。陈胜闻听了这个消息,于是派武平君为将军,监理郯的军队。但是此时陈胜的实力大不如前,所以秦嘉并不拿武平君当回事,自立为大司马与武平君分庭抗礼,而且在军吏面前扬言:“武平君年纪太小,根本不懂军事,不要听他的!”
最后秦嘉终于以陈胜的名义杀掉了武平君。
而此时朝廷又派来富有经验的司马欣、董翳来辅佐章邯,此时章邯已经打败了伍逢军,又击破柱国房君的部队,房君也死于乱军之中。
至此章邯军已经扫清了外围并对陈县形成钳形攻势,于是章邯决定扑向陈县,对陈胜做最后一击。
这五六个月来,陈胜一直处于胜利的巅峰,队伍在迅速的扩大,地盘在迅速的扩大。他根本没有想到形势会如此的急转直下,几乎在转瞬间所有东西得而复失,一时间众叛亲离。
现在所有的军队都已经派出去,或者被章邯消灭殆尽。陈胜本人也被围困于孤城陈县。但是陈胜并不十分悲伤,他本身就是个戎卒,早该在半年前被秦人以误期之罪斩首。所以现在活多长时间都是赚的,何况这半年他享尽了荣华富贵。
陈胜有时候孤独的坐在自己在陈县的王宫——其实就是过去的县衙——台阶上,仰望着繁星如尘的夜色。心里回想着这半年的遭遇,感觉到从来没有的痛苦。过去他固然一无所有,但是有好的胃口与酣畅的睡眠。而现在他常常被噩梦惊醒,不是梦见章邯的军队在他的宫室里纵火焚烧,就是梦见老朋友吴广被田臧们杀的血肉模糊,来到他梦里向他喊冤。
好了,吴广死了,杀吴广的田臧也死了。下一个又是谁能?陈胜如此的想道。屋外,他所谓的宫殿之外,陈县县城之外满是篝火连营,那是章邯的部队,来杀他的秦军。
陈胜现在随身配备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这是应备不时之需时使用的。作为一个王,一个真正的农民自己的王,他不能叫敌军擒获。
陈胜到此还是依然的骄傲,尽管他明白自己恐怕要失败了。忽然间他想道,就是一条狗被人逼得急了也会反过来咬人。尽管许多人,那些故六国的孝子贤孙们根本看不起他,也不拿他当做一个王。但他确实是个王,所以要像一个王那样再与秦军做一次城下之战。
忽然间陈胜有点自卑起来,那怕是农民的王,也只是农民。他能否打赢秦军,进而角逐天下呢?他不就是输在这里吗!仅仅因为出身的缘故,有才能有影响的人都不愿意依附于他。他们宁愿做那些故六国的破落户的狗,也不愿意做他,张楚王,陈胜的将军。
陈胜委屈的流下眼泪,他仰望着苍天喃喃低语道:“天帝,你为什么给我一颗不肯屈服的心,同时给我的身份却仅仅是个下贱的农夫。”
陈胜从酒瓮里舀了杯酒,和着自己的眼泪吞咽了下去。接着又不停的饮酒,直到大醉为止。
陈胜终于大怒了,他一手持着酒杯,一手提着宝剑直指黑暗的不见边际宇宙,呵斥道:“贼老天,贼老天,你为什么让人生下来就不平等!”
过后,陈胜觉得有些疲惫,于是呼唤来一个侍卫,对他说道:“去!给我找个女人来!”第二天陈胜命令张贺率军于陈县西出击秦军,而陈胜则身披重铠,在城楼上为自己的军队擂鼓助威。
他是一个王,只和王作战,而章邯不过是秦朝的鹰犬。
不久又传来了更坏的消息,张贺又一次败于章邯之手,本人也死于阵上。
现在他已经无兵可用了,只能困守孤城。
当他回到自己的宫室,匆忙的喝了一大口淡酒,看着华丽的房间满是感慨。这半年来的大起大落真是太刺激了,不亏,真的不亏!想到这里,陈胜在近侍的帮助下快活得脱下重铠。命人摆上酒来,快活坐在那儿大吃起来。
吃饱喝足后,陈胜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传来了御者庄贾准备去巡视一下全城。刚才他已打定主意,坚守陈县,直至最后一兵一卒,直至秦军退去,直至各地义军派来的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