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告诉我终有一天我会对杜亦然以外的人心动,我是打死也不相信的,曾经的我固执并傻傻地以为,我懂事以来喜欢上的第一个男孩,一定是缘分让我遇见并且记住了他,可是经过了那么多泪水的洗礼,我开始惶恐,在我的世界里,竟然会关注起另一个人,在我深黑的瞳孔里,竟然倒映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没错,我必须正视这样的变化,另一个人悄悄渗透进了我的生活,让我为着他的一举一动开始或哭或笑,或紧张或沉默,或不安或犹豫,那个人就是许岳寒。
一个人静静地待在JK给我的公寓里,我没有开任何一盏灯,只是目不转睛盯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看进去了什么,只知道那么睁着眼望着,望着,直到眼睛发酸开始有泪水泛出,我才回过神来。
滴滴答答的时钟在一点的时候想了三声,我才意识到自从进门,我枯坐了多久,一个半小时,我苦笑着扯了扯自己已经僵硬不堪的脸,朝着浴室走去。现在,我需要泡个澡,舒舒服服睡一觉。
进卧室那好睡衣,我打开了水龙头,等着浴缸注满水的空隙,我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还是那张脸,只不过似乎眼神里多了些什么东西,仔细端详着,终于发现,和某个人呆久了,连神情都染上了同样的气息,那是许岳寒独有的表情,对什么都不在意,云淡风轻,没错,就是这四个字,除了他,我认识的人当中寻不出第二个人可以诠释得那么到位,他真的很能装,而现在的我,也学会了装。
装作没放在心上,装作心狠心硬,装作付诸一笑,只有在装不下去的时候,我开始逃,逃得狼狈,逃得不知所措,逃得连自己都鄙视自己。
回放起几个小时前的那一幕,我盯着自己的锁骨,又开始发呆。
因为是夏天,我只穿了一件v领收腰上衣,露出漂亮的锁骨,如果知道这样小性感的装束会惹人遐想,我发誓我一定会自己包裹的完完全全,就连指甲缝都不留在外面,可是我不知道正值青春期的我身材已经出类拔萃,看在有心人的眼里,是如何也掩饰不住的风景。
当许岳寒的吻落在我精致美好的锁骨上的时候,我竟然来不及反应,就那么傻愣愣地由着他胡作非为,直到肌肤上传来滚烫的触感,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把将他推开,直直向后退了几步,手捂着那片被他的唇点燃的肌肤,我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向他,他是不是疯了!
被我那么一推,他似乎才从沉沦中醒来,在目光触及到我的眼神的那一刻,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慌失措的表情,只是一个劲叫我的名字,一个劲道歉,我听着他几近崩溃的声音,忍着难堪,夺门而去。
不再想那么多,我踏进浴缸,将整个身体放松,缓缓沉入水里,闭上眼睛清空那么纷繁复杂的念头,享受难得的宁静。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刚才因为一时无法面对,我连饭也没吃就跑了出来,跳上一辆出租车径直回了公寓,现在想想到嘴的美食,感觉肚子更是空荡荡了。
不想开火做饭,我翻出两块饼干填填肚子,准备先睡一觉,睡着了应该就不会觉得饿吧,我安慰自己说,拉紧窗帘,挡住外面正烈的阳光,跳上床。
这一觉睡得浑浑噩噩,我竟然再次梦到了从前一直闯进梦中的那个人,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可是我能够感觉到他的亲近,惊讶的是,我一点也不排斥他的靠近,就好像理应如此,到底是谁?我又好奇起来。
睁开眼已经感觉不到那么强烈的光线了,大概已近黄昏,我的肚子再次发出抗议,坐在床上想了几分钟,我终于决定出去饱餐一顿。
换了身轻巧的运动服,我拿着小钱包出门,记得公寓不远有条热闹的商业街,应该会有餐馆,我朝着记忆中的方向寻过去,拐了两条巷子,才找到一家中餐馆,就选这里,我瞟了眼招牌,推门而入。
老板是个华人,一见到熟悉的肤色,很是热情地上前问我想吃什么,我点了两个做法不太复杂的菜,准备速战速决,肚子再不填报就要闹革命了。
没等两分钟,老板将我点的菜端上来,又给我盛了一大碗白米饭,我顿觉自己胃口大开,端起饭碗就扒拉起来,每道菜都尝了一小口,我冲着满脸期待的老板笑得格外真诚,“老板,你的手艺让我想起了家里的味道,我爸烧的菜也很好吃。”
老板笑得很慈祥,又问我还想吃什么,我摇头谢过,“我就一个人哪里吃得完这么多,下次有机会我要带朋友来给你捧场!”
老板还想跟我聊几句,这时又有客人点菜,和我说了句“多吃点”就忙着去招呼客人了。看着老板和老板娘忙碌的身影,我的心里突然涌上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旁人的快乐感染了我,以前我的身边总是围着很多叽叽喳喳的朋友,现在一个人坐在陌生的餐馆里吃饭,我竟然一点不觉得寂寞。这样甚好,我能够用心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幸福,我会因为他们的满足从心底感到快乐。
原来,不是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事情才是活着的意义,多多关心周围,你会从中发现一些你从前不曾注意到的美好。
心满意足地吃完一个人的晚餐,我又和老板表达了由衷的谢意,这是来到异乡后第一次想起家里人,老板和老板娘配合默契地招待客人,让我想起爸妈在厨房里为我做饭的忙碌身影。记得爸爸说过,和妈妈一起下厨房,是他每天最快乐的时候,因为只有在那个时间里,妈妈不再是叱咤职场的女强人,变成了一个平和真实的小女人。
走出餐厅,我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晃悠,夜晚的巴黎街头,多了一股艳丽的味道,我看着不断亮起霓虹灯的酒吧,兀自笑了起来,想起了远在南都的师父,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酒吧里,还有他手把手教我调酒,和杜亦然有关的回忆里,似乎少不了那间酒吧,曾经被几个酒鬼调戏,还是杜亦然救了我。
如今物是人非,看到相似的地点,我的脑海里会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难以忘记的一幕幕,异国的街头,我突然觉得有点寂寞。
目光略过一家家店铺,我停在了一家巧克力店门口,橱窗里有很多巧克力做出的玩具,就连精巧的别墅小屋都栩栩如生,透过橱窗,我驻足观看,忍不住微笑起来。以前很喜欢吃巧克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突然厌倦了甜食,再也不碰巧克力,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口味的呢,我歪着头回忆了一会,好像是杜亦然离开之后吧,很多习惯都变得像是笑话,所以我渐渐放任自己由着性子来。
停了一会,我继续前行,穿过巷子,我看到不远处闪烁的灯火,想起回去又是一个人,不由得放慢了步子。
再逛一会儿吧,我对自己说,调转方向回到刚才那条路上,犹豫了片刻,我终是推开了一间酒吧的门,看上去客人不多,舒缓的音乐声,我找了个空位子坐下,专心听歌。
百无聊赖待了一会,实在觉得无趣,我起身离开,走出酒吧,呼吸到外面更加清澈的空气,顿感五脏六腑都被孤独布满,跨下脸来,原来我很怕一个人。
顺着公寓的方向走去,拐过一条巷子,我突然停住了脚步,我的视力很好,竟然透过街边店铺的橱窗看到了一张脸,不由得想看得更清晰些,忍住回头的冲动,就着路边不算亮堂的灯光,我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眼花。
顾不得什么尴尬还是别的,我直直转身走向那个人,迎上他的目光,开口道:“为什么跟着我?”
“陌陌,我担心你,对不起,我只是想确定你没事,”许岳寒知道自己躲不过,连忙解释,小心翼翼观察我的脸色,见我一脸平静,似放下心来。
我四下看看,再看他略显疲惫的脸色,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心莫名地有些紧张,道:“你一直在等我?”
他沉默,让我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再看他躲闪的眼神,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得不承认,他这番苦肉计足以让我缴械投降,我何德何能,让一个男人为了我苦苦守在楼下,顶着夏日骄阳,饿着肚子,只为看一眼才得安心。
“如果我今天不出门不下楼,你是不是打算站一夜?”有些气恼他这么折腾自己,我控制不住心里那分不清是焦急还是心疼,就这么对着他吼道,“许岳寒你够了!别这么对我,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坏透了!”
大概也是第一次见我这么不顾形象地发脾气,他有那么一瞬愣在那里,过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伸出去的手顿住,又缩了回去,避开我的视线,不知道看向何处。
夜幕下的巴黎街头,我和他相对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