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西席
二人自茶棚坐下，要了壶茶，如烟又打开话匣子：“去年，葭儿离开时，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面。不想，我们竟还能再见。”
以前之事，赵诗婷不想提起，呡了口茶，避开话题，道：“姐姐叫我婷儿吧！我原名赵诗婷。”
“葭儿姓赵？”如烟有些惊讶。
“嗯。”赵诗婷并不解释，毕竟，姓赵的多了去了。
“也好。”在这一行待久了，如烟很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二人寒暄了一会，如烟见都是她在问，赵诗婷在回答，不由觉得无趣。
“对了，许久未听葭……婷儿弹琴，姐姐可是甚为想念呢。现在弹一曲如何？”
如烟的侍女也是个有眼色的人，见主子有些尴尬，又提起弹琴，忙将琴取出，道：“常听小姐念叨婷姑娘的琴艺如何好，如何出色。你们姐妹今日难得一聚，婷姑娘若不介意，就弹一曲吧？”
赵诗婷颦眉，又不好拒绝，只指着茶棚：“如烟姐是说此处？”
“怎么，此处有问题？”
赵诗婷摇头：“那倒不是。也罢，就在此处吧！”毕竟，相识一场。也许，至此再无相见之日。
侍女忙将琴套摘下，摆放好琴，请赵诗婷落坐。
赵诗婷犹豫片刻，这才落坐。
深吸了一口气，十指轻抚琴弦，白皙修长的手指滑过琴弦，悠扬的琴声自指尖倾斜而出。
伴随着古琴，婉转又有些哀愁的歌声缓缓流出：
绿纱裙，白羽扇，珍珠帘开明月满，长驱赤火入珠帘。
无穷大漠，似雾非雾，似烟非烟，静夜思，驱不散。
风声细碎烛影乱，相思浓时心转淡。
一天青辉，浮光照入水晶链，意绵绵心有相思弦。
指纤纤，衷曲复牵连，从来良宵短，只恨青丝长。
青丝长，多牵伴，坐看月中天……
“献丑了！”一曲尽赵诗婷起身，见茶棚周围那些人那如痴如醉的神情，说不清为何，心里没有一丝愉悦。反而，很凝重。
“啪啪啪……”众人这才回神，忙鼓掌，大声叫好。
如烟更是惊讶：“原来婷儿还会唱？而且，歌喉如此灵动悦耳。只是，从前为何未曾听你唱过？”
赵诗婷莞尔：“如烟姐过谦了。以前之所以不唱，只因，为夫君而唱。现在，却是用不上了。”
如烟摇头叹息：“如此动听悦耳的声音不唱出来，太可惜。”
“如烟姐说笑了。”赵诗婷不喜欢客套，遂敷衍道：“小打小闹罢了，哪有姐姐说的这般动听？”
“姑娘太过谦虚了，”这时，自人群中走来一个紫袍男子。朝赵诗婷一抱拳，咧嘴笑道：“在下虽不擅音律，却也能听出，姑娘的琴艺却是不俗。”
赵诗婷不冷不热道：“过奖。”转头看向如烟，道：“如烟姐，如今天色已不早，我也该走了。若他日有缘，再见吧！”
如烟颦眉。她们相遇纯属偶遇，如今天色已晚，她也该回去了。上前拉住赵诗婷的手，拍了拍她：“罢。若婷儿无处可去，就来找我。如烟虽是欢楼之人，在外，却也有自己的小院。”
赵诗婷知晓她口中的小院是什么。欢场中人，他日容颜老去之时，有这么一个院子，她最起码还有一个栖息之地。
“如烟姐不必为我操心。我有能力养活自己。”赵诗婷回握她的手，轻叹：“姐姐珍重。”
言罢，转身就走。
“姑娘……”
赵诗婷方走几步，听闻身后有人叫自己，遂回头。却是方才那紫袍男子。
“姑娘，恕在下唐突。方才听得姑娘一曲，在下有个想法。不知……”
“如何？”
紫袍男子道：“舍妹格外钟爱弹琴，只是，良师难寻。在下也一直在帮舍妹寻一位西席，却都不太如意。所以在下……”
赵诗婷直接道：“公子不会是想让我去吧？”
“正是！”
赵诗婷直接拒绝：“公子只怕找错人了。方才，我只不过是为昔日友人弹一曲。”
紫衣男子上前一步：“皆是爱琴之人，即是如此，又如何不能为舍妹指点一二？”
爱琴吗？以往学琴，似乎不是因为爱琴。后来弹琴，不过是太过无趣，打发时间罢了。再后来，却是形式所迫。
赵诗婷不知该如何开口。突然想起腹中孩儿，遂单手置于腹上：“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如今，我已有身孕，不适合作为令妹的西席。”
赵诗婷想，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那紫袍男子该放弃了吧？道了声：“就此别过”大步向前走。
“姑娘，请留步。”紫袍男子追了上来，好在，在离自己三步远时停下。赵诗婷只得停留，听他怎么说。
紫袍男子恭敬道：“若姑娘不嫌弃，大可在在下家中住下。舍妹在琴艺之上，有一定的造诣，姑娘只需偶尔指点一二即可。至于孩子，姑娘若愿意，在下自出一份力，可保你们母子均安。”
赵诗婷啼笑皆非。还好此处并无太多行人，只回身望着紫袍男子，揶揄他：“公子何出此言？我们并无干系……若说，非要扯上关系，我不过也只是令妹的西席。公子却说，你自出一份力，保我们母子均安，公子此言，是否太过孟浪？”
紫袍男子目光微沉，随即一笑：“这么说来，倒是在下唐突了。”带着歉意施了一礼，道：“不若这样如何？在下府上院落甚多，姑娘且住下，至于西席，姑娘可自行忽略。只是，舍妹练琴时，姑娘时而提点几句即可。”
赵诗婷微微敛眉，神色有一丝松动。毕竟，这有钱人家请西席，本就管吃管住，还有银子拿。而且，腹中孩儿一日比一日大，若总吃一些包子馒头，莫说自己身子受不住。恐怕连腹中孩儿也受不住吧？
紫袍男子看在眼中，知晓赵诗婷有些许心动，遂趁热打铁：“舍妹今年才一十四岁，在下母亲早亡，也想多留舍妹几年。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有了这份恩情，他日姑娘诞下麟儿，舍妹与在下时而照拂姑娘也是应当。”
赵诗婷本望向别处，此时不由得回头瞧紫袍男子。这份殷勤，让她不得不怀疑，这男子的意图何在。
望着那黑曜石般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黑眸，赵诗婷不免心生疑惑。
她的外貌？赵诗婷暗自否了，平江府的美人何其多？她虽貌美，但她不认为眼前男子看上她的外貌。
琴艺？就凭自己弹得那一曲，他就能断定，她的琴艺卓绝？何况，偌大的平江府还缺琴师？请一个回来便是，何需请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
紫袍男子见赵诗婷久久不语，神色缓缓下沉，便猜到，她估计是觉得自己太过殷勤。忙澄清道：“姑娘可是不放心在下？”
赵诗婷不语。
紫袍男子叹息：“在下虽是一介商贾，却还不至于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若非前几日，舍妹的西席突然离去，而舍妹又，哎……”
男子又叹：“罢了罢了，是在下唐突姑娘，耽搁了姑娘，还请姑娘莫要介怀，抱歉。”言罢，歉然拱手，失望摇头，转身离去。
“且慢。”赵诗婷喊住他。紫袍男子闻言顿足，转身望向赵诗婷，问道：“姑娘还有事？”
赵诗婷平静摇头：“无事，我答应公子便是。”
紫袍男子面上一喜，却聪明的不去问她为何答应，只惊讶道：“果真？”
赵诗婷点头：“只是，此时，我还不能去。”
紫袍男子疑惑道：“这是为何？”
赵诗婷目光幽远望向远处：“我的东西遗失了，我想将它寻回。”
紫袍男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是看了一会，也未看出什么，遂问道：“想来，那东西定是姑娘珍视之物。”
赵诗婷点头。那的确是自己最珍视的物品。只是，不知还能否寻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