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妍目光一凝，她今日还未向陛下禀报昭阳殿中的事，可是听陛下的语气，似乎都知道了。
刘胤并没有理会她的心思，只是径直续道：“你在昭阳殿做得很好，但是对皇后的防范还不够。你站在那昭阳殿中，但是皇后却压根就没理会你，也没有召你说话，不觉得奇怪吗？要知道，朕提拔你进了承乾宫这个消息，皇后绝对是第一个知道的。”
“李福德办事一向细致，他既看到了那只狗，自然回去便会追查一番，拷问雨嬷嬷便可知那晚是你奉命出去找狗的，哪怕你什么都没有看到，他也不会让你活着的。何况，你如今身在承乾宫，以皇后的聪慧，怕是已经断定了你目睹了李福德杀人的事。”刘胤画完最后一笔，才悠悠然抬头看了秦婉妍一眼。
“看来，皇后今日进昭阳殿的时间也是算计过的。”秦婉妍茅塞顿开，眼中闪过的光芒又冷又厉，“她是故意挑那个时间进来的，若她不进来，我接下来便会提醒贵妃娘娘身边有内奸。”
刘胤慢慢踱步过来，墨黑的瞳仁里满是笑意，“说到内奸，你是怎么发现李福德是内奸的？”
“那晚李福全杀人后逃走的方向并非昭阳殿而是含辰殿我就有些怀疑了，她是云贵妃跟前的人，怎么会去含辰殿复命呢。后来因为那只狗牵扯到雨嬷嬷，又让她们查到了我，可是云贵妃身边的太监杀了人，却让皇后娘娘善后，这不是很奇怪吗？除非李福德本就是皇后的人。”
“没错，李福全和李福德本是亲兄弟，是云家送进宫来为皇后和贵妃效力的。不过贵妃身为嫡女性子骄纵些，对后宅阴私了解不多，怕是不知道自己倚重的太监早就是皇后的人了。”刘胤随意拿起桌上的几张小笺，嘴角的笑意带着点邪气，似乎是嘲笑所谓的姐妹情深也不过是被算计。
秦婉妍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刘胤开始的意思，“所以今日皇后特地挑这个时间进来，是得了消息来保住李福德的。陛下所言甚是，奴婢的确做得还不够。”
刘胤轻轻笑了一声，奇异地看了秦婉妍一眼，“其实是皇后一直将后宫动静把握的太好，懒怠了阴谋诡计，所以这次的局才破绽百出。而你又横空杀了出来，借着庄妃和贵妃都在场的时候挑明了圈套，皇后知道被怀疑是不可避免的，只好退而求其次保住李福德。毕竟有个级别够高的内应在云贵妃身边还是很重要的。”
秦婉妍可惜地叹了口气，“都怪我疏忽，未来得及折了李福德。近几日若想见云贵妃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无妨的。”刘胤不甚在意地笑笑，“朕今夜召了云贵妃侍寝，而大理寺的人今晚应该会从凝平的尸身上发现重大线索，连夜来报也未可知啊。”
刘胤的话意味深长，但是秦婉妍却明白了，她转念一想，似乎李福德杀凝平是并未留下什么线索，但是看刘胤这模样，想必对这个九五之尊而言，伪造几条真得不能再真的假线索很容易。但是，眼前这个男子，真的是传言里那个登基十多年却只是傀儡的皇帝么？
“不要小看皇后，她身为庶女，却能越过嫡姐母仪天下，甚至得尽云贵妃敬重，这样的人，可不是端庄贤淑可以总结的。”提到云皇后，刘胤的目光冷了几分。“你就不怕皇后借凤簪的罪名拿你？”
“皇后娘娘未将掖庭放在眼里，用来杀雨嬷嬷的理由都选得十分粗糙，皇后凤簪的意义六宫皆知，若是丢了，怕早就翻天了。若真计较起来，李公公谋害了一条人命才是真的。”秦婉妍嘴角含笑道。
“哈哈……你就不怕她说你假传圣旨？你说的可是奉朕的命令啊。”刘胤斜斜看了她一眼，戏谑道。
“既然凤簪之事他们不敢拿出来说事，又怎么会说我假传圣旨？”秦婉妍眼波流转，竟是说不出的狡黠，“高公公只问了我事办好没有，可没说真的是拿凤簪啊。”
昏黄的烛光在秦婉妍脸上跳跃，平添了几分宁静，而秦婉妍无意中流露的狡黠着实动人得很，刘胤的目光在她脸上久久停留，半晌方缓缓移开，指着桌上的小笺道：“这些东西应该可以让你对宫里的人有更深入的了解，今日你在昭阳殿未做完的事，朕会帮你收尾。但是朕可不想每次都要给你收尾。”
秦婉妍闻言一凛，敛衽一礼道：“陛下放心。”
这是高无庸轻轻敲了敲御书房的门，禀道：“陛下，贵妃娘娘已在承乾宫候驾。”
刘胤随口应了一声，才转身对秦婉妍道：“那块玉珏你便收着吧，以那块玉珏，可以号令宫中的暗桩。”
秦婉妍的手不自觉的碰触了一下放在袖袋里的玉珏，原来这块玉珏还有此作用。
“有百变心机还不够，你一个小小宫女，是没资格当后宫之主的敌人的。”刘胤低低笑了一声，墨玉般的眸子更显幽深，“你既然有愿为朕利刃的胆魄，当知朕要的是什么结果。”
外戚当权，太后主政，就连后宫都是云家天下，这位蛰伏已久的帝王要的结果，自然不仅仅是让云家的两个女人内讧这么简单。秦婉妍抿唇一笑，未被遮掩的双眸迸出慑人的神采，“天下都是陛下的，更遑论后宫朝堂了。”
刘胤笑意不变，只是墨眸微眯，后宫纷争和朝堂一样复杂，但是他若在后宫中对付云家的人难免让云太后疑心，秦婉妍的确是一把最好的刀，聪慧逼人，他已经可以预见云皇后日后该多么头疼了。他静静地看着秦婉妍，“你乃秦太傅的嫡亲孙女，多年在掖庭受苦，你想要什么，朕知道。日后，定不会让你失望！”
秦婉妍灵慧的眸子一闪，想起垂死的祖父的殷切叮嘱，想起秦家丢掉的煊赫门楣和一百多口人命，只觉得喉咙涌起一股热辣的暖流，她没有说话，只是福了福身。他们有共同的敌人，不必多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