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魂之塔。
“你没去那个葬礼让我很意外。”
“这段时间什么都没发生也让我很意外。”瑞德尔很老实的回答她:“既然都快末日了,我以为会……演变成什么神仙打架的情况。”
十多天前听到末日预言的时候实在把他吓得不轻……不过回头想想如果真要发生什么的话雨芷总会向他们求助的。
就像现在。
“呵,真可爱呢。”听到那天真的猜测,雨芷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因为雨芷不能被读心术取为对象的原因,瑞德尔是无法读取她的思想的,这也许为他带来了无形的压力也说不定。
“喂喂!太狡诈了吧?”
“那毕竟是个不可逆的过程,就算为此而战斗也不可能得到什么能解决或延迟的办法,知情者自然都选择了接受,你看幽魂那边也完全没动静吧。”
这十多天实在有点平静得过头了,不仅是幽魂,折损了两名灵的墨什里卡居然也毫无动静。
“他们应该完全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吧?”
“不,那一战后幻术师——辉那去到了墨什里卡,并且调查过了现场。”
怎么偏偏牵扯进了这么糟糕的家伙……听到那个名字,瑞德尔简直要烦恼得头痛起来。
他作为阅心者已经算是能力性质非常恶劣的存在了,谁都不会想和能读自己心的敌人战斗……但和辉那一比他简直觉得自己是只无害的小白兔。
“Witch把时帝之骸的事告诉他们了吗……简直难以想象。”
“不。”雨芷摇了摇头:“一如既往的,Witch作为不受任何约束的单体根本没有将这一切告知圣女他们——但马隆尔毕竟是中立地带的港口。”
这么一说瑞德尔就明白了:“因为普通幽魂会被牵扯进战斗中,Player会提前下令在马隆尔的幽魂撤离,而圣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只能执行命令并在事后派出幻术师侦查……真的有必要为此出动灵吗?一支调查小队也可以吧?”
“我猜——仅仅是猜测,Player的命令原文应该是这样的:在收回马隆尔幽魂的同时让他们带走自己的财物,不能让他们受到经济损失。而圣女看出了马隆尔将会被完全摧毁的事实,察觉到那里有灵级的冲突而不敢派下级去。”
在保护幽魂的同时甚至还考虑缩小他们的经济损失……的确,很像Player那尽善尽美的做法。马隆尔作为中立港口也是很坚固的,要说被完全摧毁也只可能是灵之间的战斗了。
“Player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乱动,万一对上我这种级别的存在她也不好受,所以他们也不敢有所动静,只能继续僵持——但时间是不会为此停止的,该发生的不会改变。”
“等等,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其他人呢?怎么这么大的事偏偏找我一个?实在不行给我个苏尔吧。”瑞德尔察觉到开始不妙的现状,出声询问——自始至终这座铭魂之塔里就只有他和雨芷二人。
现状很严峻对吧?就连Player那种级别的存在都开始行动了吧?怎么看现状好像是要我一个人来搞定这件事?
“其他人不适合做这件事,洸也有她自己的事要做,就靠我们两个了。”
尽管说着这样的话,但雨芷作为神使的唯一核心必须留在铭魂之塔,那完全就是把所有任务交给他一个人的宣言。
“这种迷之信心是什么鬼?!太看得起我了吧?上次马隆尔那里要不是洸给我安排了个黑枪我就真的被莲插死了,现在还来?”
比起下级来说,灵确实是几乎不可战胜的,但不同的灵之间战力差也相当悬殊——如果要从矮子里拔高个他也许能从一众辅助中脱颖而出,但比起那些大佬根本就是个战五渣。
马隆尔那时莲全程都没用空间能力,因为他潜意识里还有实在打不赢我还能靠空间门强行逃跑的思想,就这样的莲光靠一刀一刀的砍都差点把瑞德尔压制死。
在这个强者和弱者之间的战力差太过悬殊的世界上瑞德尔的能力相当尴尬,打弱一点的人不用读心都能把对方干掉,打强一点的就算再怎么攻击对方的弱点都可能被压倒性的实力碾死。
这就好比螳臂当车,螳螂的前臂再怎么坚硬有力,完美的扎中轮胎最薄最脆弱的地方……也不可能有什么转机。
“还来,而且我根本没有通知其他人。”
居然毫无违和感的承认了?!
“唉……”瑞德尔把手肘放在桌上叹了口气:“不过毕竟是您,心里肯定早就有所计划了吧。”
听到瑞德尔那仿佛自我安慰一样的结论,雨芷露出了充满信心,仿佛要把‘交给我吧’四个字写在脸上的微笑——
“完全没有那种东西。”
“哈?!”
“希望你听了之后能保持冷静——我所能预知到的未来就到今天为止了。”
……
……
“认真的?不对……这里面有什么歧义吗?还是正如字面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我已经看不到从今往后的未来了。”
那语气太过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件日常生活中的小事一样。
但,那的确不是什么一笑置之的事情,瑞德尔宁可相信自己听力出现了什么问题,或者……
“你不在辉那的幻境中,别想了,就像你听到的那样。”大概是猜到了瑞德尔的心理活动,雨芷又补充着。
“……原因呢?”
“时限到了啊,我一个能力用了一百多亿年你还想怎样?”
如此自然而然?!
而且瑞德尔也完全挑不出什么毛病,有些能力的确就是这样,用得太多会变得钝化的能力,随着年龄增长变得越来越弱的能力,这些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这也太巧了?偏偏在末日之前?
“您倒是……很冷静啊。”
“对我来说反正也无所谓了,没准还是好事。”雨芷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沮丧或悲伤:“倒不如说那种完全未知的未来对我而言相当有趣。”
也对,瑞德尔看着这位不能被他读心的先知,莫名的觉得有点伤感。
雨芷的寿命……说实话完全不是他能想象的,他也没有资格想象,他的一辈子就算活得再久也不可能触及雨芷的一个零头。
如此漫长的生命中,一直都看着未来度过,已经很累了吧?
“明白了,那么Player的预知能力会有什么影响吗?”
“不出意外也没了。”
“您知道那个Player的能力?”
Player,那是神话,是传说——但连是不是真的存在都不知道。
确实在过去的一百多亿年中一直都有某个存在在为幽魂提供让他们这个种族延续下去的信息,那个预知能力甚至超越了雨芷,是某种类似全知的存在——简直就像俯瞰这个宇宙的未来进行预言一样。
“仅仅是猜测,我对此也不能做出非常有把握的判断。我的能力失效是因为这个宇宙就要毁灭了,所以已经没有能看到的未来了,否则无法想象我的能力会失效的理由,而Player就算真能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那也不是我能想象的,具体原因你晚点就知道了。”
“也就是说今天宇宙就没了?”
“洸正在试图处理这件事。”
“……一定能处理好?还是有几率失败?”
“洸做什么事情失败了这种事你信吗?”雨芷又反问道。
确实,完全想象不到洸做什么事情会失手的情况……我在压力面前变得有点神经质了。
“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吗?既然世界已经走到尽头,我会尽力的。”
“好的,但这就触及到重点了,希望你能冷静应对。”
“嗯。”
“上次马隆尔救你一命的旧人类,渚,还记得他吧?”
又牵扯到旧人类了?!
瑞德尔心中一阵无语,那真的是旧人类么?感觉那家伙就像少年热血漫画里那种说着自己是最弱的然后一刀一个反派的龙傲天啊。
当时在马隆尔他确实是想过杀掉渚以除后患的,但那毕竟是洸钦定的人,他不可能在不知道渚和洸之间关系的情况下盲目动手。
“记得。”
“算了我们从头开始说吧,事情的开端是我预知到了终结的未来——但我因为寿命原因已经相当麻木了,就算面对一切的终结也抱着反正也反抗不了干脆保持沉默的想法,众生万物有始有终也好,你们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度过最后的人生吧。”
以神使至今为止的历史长度,就算不确切的知道应该也面临过不少濒临灭族的灾难,而雨芷凭一己之力与那一切对抗,最后让这个种族保留到了今日。
但这次她是真的没办法了,那完全就不是靠着做出行动就能逆转的末日……于是她放弃了。
从神使诞生之日起一直守护着这个种族的守护神,就算她现在放弃也不可能有任何人有资格指责她,她已经做得够多了。
“但是啊,我的预言也不是完全精确的,等着等着还真让我等来了能搞定这一切的存在——那就是洸和她的妹妹。”
——然而,洸带来了希望。
“她还有妹妹?”
和洸结交至今瑞德尔好像从来没听说过。
“那不是重点,反正她妹妹也是个不现身的,就这样我和洸开始了反抗终结的战斗。”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热血起来了,一副标准少年漫画的开局‘为了反抗必然终结的命运,主角XXX和他的伙伴踏上了旅途’。
“洸对此考虑了很多,和所有相关者达成了共识,为了反抗未来,必须经过某种仪式——洸将那个仪式称之为游戏。”
“跟Player有关系?”
毕竟一想到游戏玩家就是必不可少的,瑞德尔如此联想道。
“有,但那不是重点——这个游戏的开始有着各种各样的条件,为此必须先把时帝弄回来,为此她从Witch那里搞来了时帝之骸,做着让时帝归来的准备。她首先引诱人偶师派人去抢时帝之骸,然后贡德被你杀死之后她又去找那个被选中的继承者,没错就是那个旧人类,他不答应没关系,在马隆尔刺激他一下他还是会中招。”
“我怎么感觉这个对话在往某个不太好的方向发展?!”
那个时候渚混杂了仇恨,自弃,疯狂和迷茫的复杂眼神他现在还记得,感觉那孩子万一拿到什么力量就来刺杀他了。
感觉自己在什么奇怪的时点被坑了?
“没错,最后洸把时帝之骸给了渚,就这样,时帝回来了……中间的诸多细节容我省略,总之现在开游戏的条件凑齐了。”
“我现在感觉很危险啊?!我会在出铭魂之塔的一瞬间被时停秒掉吗?”
“不会,但我有要交给你的命令……不,使命。”雨芷结束了话语,直视瑞德尔的双眼:“阅心者·瑞德尔。”
听到如此严肃的称呼,瑞德尔坐正了,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我在听。”
“洸为你和时帝准备了决斗的舞台——就是你们都去过的马隆尔港口,我希望你能去马隆尔和渚进行决斗。”
“……打牌?”
“你这种能读心的神使去打牌怕不是要被人拿桌子砸在脸上……我说的是真刀真枪的那种。”
“我和时帝?”
“嗯……很遗憾太难为你了。”
“你看不到未来?不知道决斗的结果?”
“不知道。”
“你觉得我能赢?”
“实话说我觉得你赢面还大一点。”雨芷用一种诱拐犯骗小孩的口气安慰道。
“我怎么感觉十个回合内我就挂了?!”面对无法抵抗的事实,瑞德尔不禁出声惨叫:“那是时帝诶,像莲那种接近Neet的家里蹲都差点不用能力把我打死,你让我去打时帝?!”
“我和洸当然不可能让你去送死,你是真的有机会赢的,我们都分析过了,六四开,加油点把握你那四成的胜率。”
“这四成胜率太乐观了吧?吹出来的么?”
“你打了就知道了。”
“我打了就没命追究这事了……”瑞德尔感觉到了空前的无力感。
他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赢过时帝的,就算那只是个套着时帝外衣的旧人类他也打不赢。
那个旧人类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旧人类,哪有普通人会拿着能击杀灵的武器跑到灵级的战场上来……光是这份勇气和执行力就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了。
读心之力是有极限的,再怎么高深的技巧也抵不过无敌的正面实力,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他要面对的是能暂停时间的敌人。
那位帝王拔剑之刻,连时间都得等他砍完人再流动。
“接受吗?实在不接受我另想办法。”雨芷也深知瑞德尔的艰难,给出了放弃的退路。
“比如?”
“现在去求Witch做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替身过去?”雨芷简直就像在说笑话一样举例道。
宇宙都快没了我求您认真点行不……
“既然是您交给我的使命我肯定会做,但我得知道胜机在哪。”
“我和洸对你有信心,这够了吗?”
那并不是如字面意思那样敷衍的东西,瑞德尔深知那究竟代表了什么。
雨芷是从宇宙初诞之日守望神使至今的灵,洸则是此岸&Happy End的魔王——对自己有着信心。就算那是再怎么轻薄的存在,瑞德尔也选择相信这份信心的价值。
“……够了。”
“然后是洸叫我转告给你的最后一件事,即使你已经答应了决斗,洸也不可能确定对方会不会逃跑……”
“打我这么个弱渣还逃?”
“……总之如果你到了马隆尔没看到对方就直接在那里找时针,然后拿着对方的武器追杀过去即可。”
“只要我先拿到时针胜率也能高几成吧?明白了。”
即使如此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达马隆尔,也要做好落后一步的打算才行。
“谢谢你,只要我还在这里就绝不会对你坐视不管——那么,游戏开始吧。”
夜空中悬浮着黑金色的巨星——第一眼看去的时候,是这样的景象。
但渚立刻发觉了不对,抬头看向那异物的全貌。
“独眼龙?”
那样简单的猜测在抬头的角度变高之后被轻易推翻,他的视野甚至容不下那龙的双眼,那巨龙似乎也发觉了眼前的现状,盘旋扭动不知有多大的身躯,整体翻转了一圈之后远离了渚这里,使渚得以看清那巨大生物恐怖的全貌。
明明刚刚才得到了时帝之骸的力量,渚此刻居然被一个单体生物吓得发抖。
而在他的身边,欧薇安轻声叹了口气:“嘛,我也猜大概会演变成这样,你也早就知道了吧?人偶师?”
“嗯,抱歉瞒着你。”人偶师不露愧色的承认了欧薇安的猜想,转头看向渚这里:“熵?”
……这时候应该是要点头吧?渚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只好僵硬的轻轻点头。
“这样啊,好久不见。”人偶师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事实那样,露出悲伤又安心的眼神轻轻点头。
到底啥情况……也就十多天没见吧?
“唉,反正也就这样了吧。”八封在渚的左手边扶额叹气,渚也不知道他在悲叹些什么。
比起他们四个——
“这什么情况?!喂?你们这么冷静?我被绑架了?穿越了?那边的是幽魂和神使吗?!”
莲看上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慌张的抓住他左手边的扶手左顾右盼……其实他才是唯一的正常人吧?渚只是假装冷静而已,其他几个应该也是。
而后他终于发现了在这异常状态下的四个同伴:“你们都怎么了?这……这到底什么情况?”
“安静点……喂你别掉下去了!”欧薇安以严厉的眼神警告了他。
“莲先生,嘘——”渚伸出一根手指打算示意他安静下来……
结果八封直接伸手把他扯回秋千上,莲完全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一脸懵逼的一个个看过去。
“渚也在……你们怎么这么冷静的?这里是哪?”
渚心里一阵无语,你问我我问谁去啊?他也是完全无知的被丢进了这个空间里,既然欧薇安没有行动他也不敢动,更何况洸还在那里。
这种时候肯定是聪明人做什么他们做什么,只要欧薇安和洸不动他也不敢动。
“我暂且作为时帝的身份出席这里,你不要说话就好。”渚无视了莲那完全不知所云的迷茫眼神,尽可能的让他保持沉默。
距离他们有点距离,在一整个秋千上吊成一排的神使们齐刷刷的转头看向了雨芷。
“您早就知道了对吧?!”→(`Д′*)
“您早就知道了对吧?!”→(`Д′*)
“您早就知道了对吧?!”→(`Д′*)
“您……咳咳。”→_→
“洸,请开始您的表演。”(〃'▽'〃)
“突然把一切都甩给我干嘛……”щ(゜ロ゜щ)
比起人类和神使,幽魂席……直接炸了。
“……帮我挡一下。”一名少年看了看现场,立刻像缩进身体的寄居蟹那样躲到了辉那背后。
“辉……幻术师君这啥情况啊?!”Σ(°△°|||)︴
“又不是我的幻境我怎么知道啊?Player的预告呢?”Σ(°△°|||)︴
比起身后的巨龙他们还算好的了,龙扭动身体环视了周围一圈,立刻用身体直接围住了现场,一副有什么异变就直接收拢身体将所有人压死的样子:“圣女大人?有人能来解释一下吗?Witch?”Σ(°△°|||)︴
坐在他们身边的幽魂少年只是扫视了现场一圈,立刻默默地躲到了圣女身后。
应该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容,Witch用浅白色的光幕直接罩住了自己一言不发。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在这个除了γ之外所有灵都在的现场,他们的神,全知的Player……并没有和他们坐在一起。
如果只是慌张还好,他们身后的黑色巨龙因不安而扭动了几下身体,让他们有种一不小心就会被压死的恐惧感。
“你先待好!”圣女看向身后的黑龙示意他安静,龙也理解了现状。
他是那种非常细长的体型,虽说如此他的身体粗细也要以数百米计,如此巨大的身体一旦开始移动鳞片就会互相碰撞发出巨响,别人说话的声音就被掩盖了,他只能选个俯瞰现场的角度,沉默的观察现状。
“暂时别管Player的事了,你们保持安静听他们说,并理解事实就行。”Witch命令道:“慌也没用,不如尽可能冷静下来接受现实。”
虽然猜到了会有什么事发生,但这样的现状已经完全不是什么常规状态下可以理解的了。
说到底……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个由深蓝色的星幕组成的世界,但那些星星都在遥远得他们无法触及的地方。
除了Player和γ之外目前所有已知的灵都在这里了,以种族为单位坐在不同的秋千上。
黑蛟龙尽管名义上属于幽魂,但毕竟还是附属的种族,单独的坐……盘绕在独立的秋千上。
“你去自我介绍。”洸对渐渐安静下来的环境感到满意,向坐在她身边的男人提议道。
那是个和洸形成极大反差,比洸大概高出七十厘米的瘦高男子……他们两坐一起甚至形成了诡异的对比,全凭现场诡异的气氛压制这种违和感。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那边不是还有头比洸高出几千几万倍的龙吗……
男子轻轻点点头站了起来,向在座的所有灵轻轻躬身:“初次见面,我是Game Master,叫我GM就行,你们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很抱歉如此唐突的将各位拉到我的神域中来,而这位是——”
不知道为什么除了莲之外的人类和神使都露出一副‘这种程度的异常还在意料之中’的表情,而幽魂众则是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这家伙在说什么。
这也怪不得他们,明明刚刚还是再普通不过的生活却突然被拉进别人的领域中会不知所措也很正常。
而能强行把这么多灵强行拉进来,这位GM的强度也可以猜测了。
“我是洸,此岸&Happy End的魔王,直呼我名字就行。”洸像是被老师提问的小学生那样站起来又坐下去。
……感觉还是不要理她比较好?
“因为解释起来很麻烦所以那些细节还请无视,反正我就要死了。”
很爽快的,就像谈论茶前饭后的话题时的语气那样,GM宣言道。
神使席的一位少女转头看向雨芷,投以不安的询问目光,雨芷则很平静的摇头示意她不要乱动。
“但我并不是在向各位求助,也不打算拒绝这样的结局,但你们所居住的三维空间,被称为宇宙的存在就是我本身,虽然听起来很残酷,但如果我死了恐怕诸位也不能幸免。”
“除了我。”洸像是无关人士一样笑嘻嘻的说。
然而除了她之外……
“不要看着我,晚点解释。”雨芷无谓的回避着来自其他神使的目光。
莲像是不能理解GM的话语一样,目光迷茫的转向了身边的欧薇安:“他的意思是?”
“那家伙真死了的话我们整个宇宙都要为他陪葬的意思哦。”
“这算什么事啊?!”
更何况——他本人也说了不打算拒绝这样的结局。
明明自己的死亡会拉上一个宇宙陪葬,却丝毫不打算挽回那样的终结。
“怎么办?”
辉那伸手捂住圣女的嘴示意安静:“听就行,Witch和先知没有慌就代表还有转机。”
那位躲在他身后的少年也有点不安,抓紧了辉那背后的衣角。
“很高兴诸位如此之快的理解了现状,能冷静下来真是帮大忙了——首先说明一下死因,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寿命的尽头将至而已,对各位而言应该是非常常见的死法。”
……哈?
能把所有人强行拉进自己的神域,这种强度的存在因自然寿命的终结而死?
尽管并不是完全不可信,但还是有很多人下意识的看向了雨芷……完全没有衰老的迹象,如果胸部小一点换上校服说她是JK也没人会怀疑。
“再看就打你们哦。”雨芷放出了毫无威慑力的威慑。
他们会感到疑惑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说宇宙就是GM本人,那他和雨芷的年龄应该也差不了多少才对,居然是GM先死?
“这种事情难道不是随便想想就明白了吗?”洸对他们的迟钝感到不耐烦:“你们应该也知道所谓‘过劳死’的概念吧?GM要维持宇宙的存续,而先知活得好好的就行了,拿这两者来对比寿命有什么意义?”
确实,常年劳累的人比起普通人更早死也是事实,大家也接受了洸的说法。
“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细节,比起那些,我的寿命只剩两年不到了。”
……
……
……我靠?!
“请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GM苦笑着:“本来十多年前就该通知大家了,但因为各种原因才推迟到了今天。”
这种事难道不该提前一亿年以上通知我们吗?!
“然后是这边的事情,我作为此岸魔王,拥有一个完全独立出来的空间,鬼街·布莱什维特,同理也是我本身一样的存在,和你们的宇宙差不多——但却有着一定的联系。”
“鬼街是宇宙内的生命死后灵魂的归处,类似于你们理解中的冥界。但那样的机能在前些时候关闭了——因为对GM死亡的对策。基于多方因素综合考虑之后,我和GM即使接受了他的终结,也不打算接受你们的终结。”
“在GM死亡的情况下保全你们的宇宙,为了实现那样的神迹,希望各位能够协助我们。”
……好像莫名其妙被卷进什么不得了的事了?
“愚者?人偶师?”莲只能继续向欧薇安他们求助:“怎么办?”
“你能就他就去救,救不了就安静。”欧薇安毫不留情的命令道。
莲当然没有那种神奇的手段,只能闭嘴坐回去。
比起沉默着旁观的人类和神使,幽魂席的一位少女颤颤的举起了手:“那个……Healer小姐救不了吗?”
“什么仇什么怨?!”淡绿色瞳孔的女性神使立刻跳起来躲到雨芷身后:“帮我打她!”
“别闹……能救就不会找这么多灵一起来了。”辉那对少女的无谋感到无语,致歉一样象征性的敲了敲她的头:“安静点。”
当然从旁人看来那完全就是秀恩爱,即使现在往他们脸上砸燃烧汽油弹也没人会制止吧。
“这件事怎么看都对各位有益无害,可以请各位答应我们吗?”
“协助的内容是?”
“我们打算在各位中选出GM的继承者,在他死后接管这个身份。”
——!
从灵们被拉进这个空间的那时起,所有人就按照种族的不同分在不同的秋千上,那是相当长而轻的暗蓝色秋千,不过很大且稳,并不用担心掉下去。
看巨龙那盘坐在巨大秋千上也安然无恙的样子,应该并不用担心安全性,不过的确是充满了童话风格的世界。
视野所见的空间被暗蓝色的星幕填满,数不清的莹亮光点和模糊不清的星云在无穷远处闪耀。
抬头看去,挂着秋千的锁链无限的向上延伸,简直就让人怀疑是梦中童话。
而他们中的某人,将要继承这样的光景。
“你说你就是宇宙本身,那这里是什么?宇宙外侧?平行宇宙?”
极其罕见的,欧薇安投出了问题。
听到那样的问题,GM呆了一瞬后——
“洸,这里是什么地方?”
“居然问我吗?!”
那个神到底靠不靠谱啊……天然呆?
“我,我是真不知道啊,那个,一直待在这里,他们不是也不知道他们住的地方的真面目吗?那个……”
“果然放弃治疗是正确的呢。”
“对不起!”
本该是很普通的对话,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总有种唱相声的感觉,拜他们吵闹的光景所赐气氛也没那么紧张了。
“这里并不是什么实际存在的空间哦,只是GM灵魂的投影出来的幻想,就像光线照耀物体留下的影子,或是幻术师先生的幻境一样,我只是将所有人的精神全拉了进来而已。”
趁着其他人消化这份信息的时候,GM向洸那里移动了一点凑到她的耳边:“再看我一下。”
“你又看不见我眼睛。”
毕竟完全被白发盖住了嘛。
“毕竟是我的神域里,虽然听起来很玄但你在这里的行动我多少能感觉到,再看我一下嘛。”
“这又是什么要求……满意了吗?”
“请用刚刚那个看垃圾的眼神。”
“我要开此岸花了。”
“别,我开玩笑的。”
他倒也没抱太大的期待,只是期待着也许的可能性而做出了要求而已,反正他也快死了。
“也就是说要在我们中选出一位继承GM的力量就行了吗?”欧薇安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对了一半,真聪明呢……但如果是由我们来选就不用拉你们来了,直接把被选中者找来面谈即可——太不公平了不是吗?”
“不是由我们来选,而是由诸位来决定谁是新生的GM……当然,投票是不可能的,我们为此准备了给各位的游戏。”
不详的预感瞬间覆盖了所有人的心头,而后,洸宣言道。
“各位知道能量守恒定律吧?你们的宇宙是个有边界的封闭三维空间,其内部的能量无论如何转换,以怎样的方式存在,其总量都是不变的——灵魂除外。死者将会进入到我的鬼街中,而灵能则是灵魂本身带有的能量,也不计入能量守恒之内。我将封闭鬼街·布莱什维特,因此死者的灵魂将无法进入鬼街而不得不留在宇宙中,可由于肉体死去又无法继续存活,这样的灵魂本身将会湮灭,而灵能,能力和身体能力转移给杀死他的那位生物,自杀或因意外死去的话则转移给与他的缘最深的生物。”
……
……
……
“简单来说,我们希望各位互相杀死对方,我们不会管过程或手段,最后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们会将你们中的某人选作下一代的GM。”
“为什么非要是互相残杀?”欧薇安以绝对的智力优势第一个理解了现状,立刻质问了洸。
她的脸色少有的显露出恐慌和动摇,这也没办法,她除了比较聪明之外实际战斗力在灵之中名列倒数,真的自相残杀的话估计……会很艰难。
倒不如说在知情的情况下大家都会选择先把最聪明的干掉,她在脱离了墨什里卡的情况下无疑是绝佳的集火对象。
“海绵的可压缩性再怎么强也没法把一颗星球那么大的海绵放进杯子里,你们的确很强,但要是直接把GM的神位给你们估计直接就挂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通过这种办法变相提高你们的‘容量’,直到能接受GM之力为止。”
“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你应该有那个强度吧?”
这一次提出问题的并非欧薇安,而是莲,他也有点慌,毕竟刚刚才失忆,现在开这种自相残杀的游戏可谓孤立无援……好像所有人类都孤立无援?!
人偶师留在总部,欧薇安辞职,他被赶走后在外流浪,渚……把他当灵看的话渚也是独立的,还有八封不是死了吗?
这游戏开展的时间点简直不能更差了,现在墨什里卡总部就人偶师一人,其他人各自分布在不同的星球上,现在回墨什里卡还不知道会不会遭到阻击,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看起来也是个不靠谱的,欧薇安就更别说了。
“可GM死了我又不会死,我没那个责任和义务,反倒是你们为了自身的存活需要早点考虑出路吧?”
“怎么能这样……?”
“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理由非得救你们不可?请不要误会了,如此处心积虑设计游戏,甚至封印了我的鬼街,完全是GM拜托了我这么做,搞得好像我和你们很亲近一样?人类那种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道德绑架可不适用于我。”
得到这样的答案,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的沉默了。
那是沉甸甸的压在眼前的,比起终结更甚的事实。
洸本就没有理由帮助他们,愿意开展这样的游戏已经是一种恩赐了。
仅仅只看一眼就能明白,那怎么可能是以常理可以描述的存在,就算看上去和GM平起平坐,他们也绝对有着截然不同的性质,如果说作为宇宙本身的GM是神的话,掌控死亡之街的洸——
此岸魔王,如此形容是不会有错的。
互相杀死对方,活下去的玩家就能当上Game Master,这样如同角斗场一样的生存游戏。
问题在于,即使设计了如此恶趣味且恶劣至极的游戏,洸的出发点也是为了他们好,为了这个宇宙能延续下去,根本找不到能谴责洸的点。
这件事就好比某个人的手被毒蛇咬了,既没有血清也吸不出来,这时候某个人突然冲上来一斧子砍掉了被蛇咬到的手臂,完美的拯救了他的生命……个鬼嘞!
然而在所有人都在挣扎之时,欧薇安举起了手:“如果宇宙真毁灭了你又要怎么办?以后你的鬼街就永远空寂了。”
“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愚者大人?”洸似乎唯独在面对欧薇安的时候态度更恶劣几分:“像你们这样的智慧生命我想造多少造多少。”
“既然像我们这样的灵想造多少就能造多少——呵,为什么不造一群像我们这样的灵,再让他们互相残杀呢?最后也同样能得到一个能承载GM的载体吧?”
战栗,现场不少人被那个对答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极其简短,但又完美到天衣无缝的问题诱导,欧薇安仅仅使用了一个对答就把洸逼进了死角。
她这是在……与洸战斗吗?仅凭一个人类的智慧?
在所有人都在洸的说法中权衡,准备接受互相残杀的游戏的现在,她要光凭智慧的答辩改变洸的决策?
“那样一点意义都没有。”
即使自己的言行露出破绽,洸也一点都没有迟疑或是惊讶,就像说明一件小事一样答道。
但大家其实都明白,洸退却了,打算以暧昧不清的答案把欧薇安糊弄过去。
已经没有办法了吧?以洸的立场想强行糊弄一件事并不难。
“原因?”
“我希望你们能靠自己的手,去赢下未来。”
洸说着漂亮的话语对抗欧薇安的迎击,但那才是无意义的话语,只是虚有其表的漂亮话而已。
……她在欧薇安面前退缩了?
“如果我们所有人都不希望那样又如何?对你们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吧?请把未来施舍给我们吧,对我们而言这才是真正的救赎。”
还有这种操作?
那是放弃了尊严的强词夺理,放弃了由自己夺取未来,而恳求魔王施舍的求助。
您若是真的想为了我们好,请不要说那些漂亮的好话,把未来赐给我们即可,简直就像败犬索要骨头一样的嘴脸。
但没人会觉得欧薇安是低微的——或许她的做法能免去自己的死亡,因此如果可以的话所有人都会支持她。
“真是,不可思议的勇气——但我还是觉得这样比较好,不用再坚持自己的立场了,我不会退让的。”
……
……
沉默无言的,欧薇安将视线投向了渚。
那是混杂着痛苦,恐惧和疲惫的眼神……渚很无辜啊,他只是坐在那,这游戏又不是他开的。欧薇安是不是误会了他和洸之间的关系?
“……那就这样吧。”
“请不要如此悲观,我也能理解你如此希望逃避战斗的理由,我也不可能会做如此有失公平性的游戏,相信各位早就发现了——请允许我介绍,时帝。”
“啊?”话题的重点突然被丢到自己身上让渚有点懵,所有的人都齐刷刷的把关注点放在了他的身上。
“人类本来就没几个能打的,如果都这样还强求你们进行这样的游戏实在有失公正不是吗?为了平衡战力,我让这位人类继承了时帝的力量,加油吧。”
……我靠?!
除了欧薇安仍然保持着类似自暴自弃的冷静,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略带惊讶的看着他。
“你父亲不会希望这样的……但既然是你的选择就没办法了。”八封的目光有点悲伤:“欢迎回来,时帝。”
“不,我又不是那个人本人……就是个洸临时拉来充数的……”
“我们只认识别名,时帝大人。”欧薇安冷冰冰的把渚最后的希望击碎。
我这是被坑了?!
事到如今他才理解了欧薇安口中被利用了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比他想象中还好了很多。
人类有着完整的畜牧产业链,那些家畜在全自动的环境下被养肥,最后带着富有营养价值的一身肉被屠宰分解,切成一块一块变成货架上的商品……渚一直以为是这种套路。
“可以吗?”洸再次出声,现场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接受我的游戏,或者放弃一切,我就只会给你们这两个选择而已。”
“顺便一提,由于是适用于整个宇宙的规则,所以除了你们之外的普通生物也同样在这个游戏之中,杀了也可以得到灵能和力量。”GM提醒道。
不得不说,这是相当残酷的规则,不仅针对他们,还牵扯到除他们之外的一切生物。
一旦游戏真的开始,就不会存在任何的退路。
别的种族不说,人类之间必然会为了得到力量而展开内战吧。
那会是非常艰难,悲伤的游戏。
然而——魔王并没有给出这之外的出路,逃避=死。
“先知,确认加入游戏。”雨芷接受了这一切。
她并不是代表了所有神使发言,而是仅仅代表自己接受了这一切。
没错,她为其他神使留下了选择的权利,而其他神使即使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毫无犹豫的追随着她。
“阅心者,确认加入游戏。”
“Healer,确认加入游戏。”
“天平,确认加入游戏。”
“太阳,确认加入游戏。”
——至死与您同在,仿佛这么说着,神使全员加入了这样的游戏。
与此同时,深知无法改变的人类们也接受了命运。
“人偶师,确认加入游戏。”
“愚者,确认加入游戏。”
“行者,确认加入游戏。”
“时帝,确认加入游戏。”
“八封,确认加入游戏。”
没有办法拒绝,灵再强也是宇宙内的存在,不战则死。
“圣女,确——”
“住口!”
极其突兀的,那名幽魂少女的宣言被打断了,这是相当失礼的行为,是否加入游戏是她本人决定的事,其他任何存在都没有资格插嘴。
然而——黑色的巨龙以仿佛要震裂所有人的耳膜那样,打断了她之后还向她怒目而视,龙鳞交错响动,仿佛金属碰撞的乐章。他扭转身体举起龙爪,好像随时准备拍下去。
那个体积……这一爪要是拍下来足以波及到在场的所有存在,洸也不会无视吧。
“你想做什么?”
圣女被那太过突兀的愤怒震慑住而一时无言,但辉那立刻护住了她:“敢动手就杀了你。”
“你们是不是太膨胀了?圣女?还有你,幻术师,你们有什么资格答应那个GM?”
“我倒想知道你有什么资格用这副口气对我们说话?”辉那冷笑着,他和黑龙之间的关系不差,但如果敢做出这种会对圣女造成威胁的举动就连GM他都敢杀,何况他并不弱于黑蛟龙。
“居然内讧起来了呢,我倒是不介意二位现在打一场哦。”洸煽风点火的提醒道。
“幽魂是没有领导者的种族没错,但这可是牵扯到宇宙存亡的事情!如果答应那家伙加入游戏的话这个游戏就会正式开始,那之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你居然敢在未经Player恩准的情况下代表幽魂答应这种游戏?你们怎么想我管不着,但别忘我们现在代表着幽魂全族发言!除了Player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幽魂有这样的资格!刚刚你也惊讶了吧?那就代表Player没有下达同意游戏的指令吧?在那位大人下达命令之前你们哪来擅自同意的权利?”
太轻率了,黑龙如此认为。
明明是牵扯到整个宇宙存亡的事情,居然仅仅由十余位灵决定?只是那样还能接受,但圣女也仅仅是一个‘灵级幽魂’而已,绝没有答应这种游戏的权利。
面对那样的责难,圣女和幻术师都沉默了下去——他说的其实也没错,Player才是幽魂真正的中枢,无论她存不存在或是否现身,只要Player尚未表态,就是幽魂尚未表态。
然而。
“Player通知过我了,我已经得到了她的授权代表她参加这场游戏。Player,Witch,确认加入游戏。”Witch代表了不在场的Player发言,而后在光幕下伸出仿佛由光线编织成的触手放在那位少年的头上安抚着他:“还有,别吓到小孩子。”
“如果事先就知道的话为什么不通知我们……”
“是什么给了你你有资格事先知道的错觉?飞虫?”
将灵之一的黑蛟龙称之为飞虫,那本是大不敬的行为,但在场的没有一人那么想,在心底默认了那个事实。
而且黑龙也像是默认了那句侮辱一样的沉默了下去,那的确是不敬的话语,但也要看由谁说。
对于Player而言,他就真的不过是只飞虫而已,连觐见Player的资格都没有。
这对于所有幽魂而言是一种共识,和Player是否真的存在已经没有关系了,如果说Witch是有资格和Player进行对话的存在……黑蛟龙大概有资格在她们对话的场所当地毯上的一根绒毛。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差距。
“黑蛟龙,确认加入游戏……对不起。”
Witch一个字都懒得回他,只是沉默的隐于光影之中。
“圣女,确认加入游戏。”
“幻术师,确认加入游戏。”
“……朽世,确认加入游戏。”
“除了因故不能出场的Player和γ共计15名灵,很抱歉没能完全保证战力均等。”再一次的,洸确认了眼前的事实。
“游戏内容是用任意手段得到足以承载GM之力的躯体,第一个达到这个条件的存在将会得到GM的继承权,到时候会再行通知的——祝各位武运昌隆。”
至此,一个时代结束了。
仿佛是错觉一般,天空落下了纯白如洸的雪花。
“我出发之前可以问最后一个问题吗?”瑞德尔最后检查了一次装备,同时向雨芷问道。
“嗯。”
“整个宇宙中有两千多亿个人类,为什么非得挑一个旧人类?”
“……是呢。”雨芷的脸上浮现着仿佛解脱了一样的淡然微笑:“因为洸想找的不仅是载体,还要是王。人类是个数量相当庞大的种族,总人口高达两千亿以上,天才满地找弱者地上跑……但如果要选王,不是那样高贵的人类可不行。”
“可以,让我过去吗?”
在距离渚的家最近的传送站,欧薇安站在那里。
因为今天是工作日所以并没有很多人,他们在传送站的入口对峙着。
他不敢动手驱赶,以他现在的实力一个不慎就可能带走几十万人命,和同级打起来的余波完全足以毁掉这颗星球。
“你会后悔的。”
“我早就后悔了,事到如今这样也好。”渚轻描淡写的将欧薇安的宣言一笔带过。
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退路可言了,逃避可算不上退路。
“你已经明白了吧?洸根本没想救你,仅仅是为了开始这样的游戏,才临时找你过来充数的。”
“我明白。”
“在马隆尔,有着很残酷的未来在等着你。”
“我可不想让他等太久。”
“相信我……请你回头吧,渚。一切才刚刚开始,你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只要你肯放弃我就会帮你的,我有智慧你有武力,互相帮助吧?”
欧薇安并不像之前见过的那样平静,也没有那种仿佛把一切掌控在手中的自信,她看上去不安而惶恐,额角挂着细细的汗珠。
以她那点实力拿出来单挑谁都打不赢,所以只能来找人类最强的自己求助吧?渚能理解她的心理。
“可我不是因为有值得依赖的智力担当,而是因为贡德生养了我才会活着站在这里的。”
——渚不会放弃。
但欧薇安也没有退让,就算渚有着时帝的能力,他也不敢冒昧用暴力硬闯,逼到绝路欧薇安直接把这颗星球炸掉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你要去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除了我唯一的愿望之外。”
“你活下去能拯救更多的家庭。”
“我又不认识他们。”
“你在犯错。”
“我知道。”
“为什么,这么的相信洸?这么坚持错误的事情?”
不能理解,那选择太过愚钝。
就算她不知道渚要去的地方是什么也没关系,反正是洸计划中的地方就对了。
那样的地方,给不了渚幸福。
“为什么,要帮助我?”渚低声但坚定的反问她:“选伙伴的话人偶师更好吧。”
“……”
“我知道你在做对我好的事情,在试图拯救我的生命,拯救更多人的生命,为了很美好的未来努力着要延续这个宇宙——为什么?不只是为了活下去吧?”
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愚言,欧薇安握紧了拳头,全力以赴向着渚的面部痛击了过去。
渚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那么任由欧薇安的一拳打中,飞出十多米落在路边的花丛中。
那是没有用上灵能的一拳,不痛不痒,周围的行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暴力事件,纷纷退开以防被波及到。
“你这样的人类,怎么不去死啊?!”
欧薇安强行装出来的平静被打破,叫出暴怒而痛苦的嘶喊。
那是祈求吗?还是质问呢?
“……死?”渚像是要确认那个字的发音一样重复了那个字眼。
“洸利用你你就觉得安心!洸叫你去做不可能实现的事你就去做!洸叫你去玩会死的游戏你就去玩!洸给你时帝之骸你就要!连无关的莲也击伤了!我都吓得离开了墨什里卡!都告诉你是错误的事情了!你自己都已经明白了!都已经给了你活下去的路了!已经不知多少次!不知多少次给过你那样的机会了!”
“我帮你你就躲避!我叫你回头你就不听!明明都那么清晰的摆在你眼前了不是吗!谁是真心想帮你的你难道不知道!我也想你少点痛苦啊!可到底要怎么做啊!为什么别人利用你你就接受,别人给你善意你就逃开啊!”
丝毫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欧薇安几乎是声嘶力竭的质问着。
渚只是保持着被击倒的样子,躺在路边的花丛中仰望天空。
啊,有白色的候鸟掠过了,真美。
“对不起,愚者。”
欧薇安的肉体力量太低了,那么全力一拳下来脸部一点痛感都没有,可渚却不知为何想要落泪。
“我还是,不能接受你给的救赎,对不起。”
“我大概是个人偶吧,可笑的小丑吧,不孝的儿子吧。”
“别人给我枪我就射击,给我时帝之骸我就当时帝,给我救赎我就得到光。”
“直到现在一事无成,往复纠结,自我厌弃,就连父亲都守护不好。”
“好想活着,想活到白发苍苍,面容枯槁,听很多很多的新年快乐,在生日蛋糕上插满五颜六色的蜡烛。”
“除了想好好活着之外,我连一个理想都没有,不想出人头地,不想一鸣惊人,不想拼命去做任何事,对眼前的家庭甚是欢喜,虽然他经常因为执行官的工作而不能在家,我也非常喜欢这样的家庭——这样就好了。”
“平凡的,普通的,我只是祈求着这样的事。”
“然后那样的日常也,被夺去了。”
“我真的好怕……可能有一天连我都不记得他了,不记得他给过我的一切一切,没有父亲也能活得好好的,我对那样的自我感到恶心。可能我年纪大了就会觉得小时候的我怎么那么傻居然拿命去拼这种事……但我真的想他活着啊,想他活得好好的,一起经历很多很多的事,一起给生日蛋糕插蜡烛……这样的自我才像真货,而那个总有一天会放下这份痛苦的我就像伪劣品,的确如你所说还有更安全更好的路,但如果不能带上我爱的所有人一起去那就是扯淡。”
“骗自己已经很累了,该休息了,反正也不可能挽回死者,这样就好了。把那个结论否定,靠自己的双手去挽回失去的一切——洸只是给了我这样的理想。”
“我知道你很温柔,很聪明,怀着善意想拯救我——可你没有给我理想。”
“你给我的是‘逃避’,是向命运和死亡低头,谋求我活下去的选项。”
“洸给我的是‘战斗’,是反抗命运和死亡,谋求所有人一起活下去的选项。”
“我不像你那么聪明,我只是个彻头彻尾的愚者而已……对不起呢。”
“你明知道避战活下去会更好的吧?”
“洸把时针放在了马隆尔,如果我不去的话瑞德尔就会拿起时针追过来。”
“那家伙居然算到这种程度?!”
欧薇安又输给了洸。
她希望渚能放弃这一切以活下去为目标,洸却让渚死也要战斗下去。
“愚者您,觉得洸会叫我送死吗?”
“说什么傻话……那种事不用想都知道吧?”
虽然听起来可能无法理解,但洸应该是希望他们公平决斗的。
明明毫无证据,但二人都很清晰的明白着这一点。
“……我该走了,让阅心者拿到时针的话我会很难办。”
“所以你们这些智障真是……到底在做些什么傻事啊!马隆尔废弃掉之后你居然以为能从传送站过去?!”
……
……好像真有这么回事来着?
啥?我要因为无法赶到战场被瑞德尔用时针干掉了?
就在渚这么以为的瞬间,天空中划过了黑色的流影,虽然第一时间以为是什么飞行物,但那黑影立刻以难以想象的减速能力降落在了他们身边,渚站起身来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个黑衣人。
“现在把他送去马隆尔,坐标你知道的。”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事发太突然了让我缓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莲刚落地就被欧薇安以不可置疑的口气命令,只能向渚求助。
“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就被拉进那个空间,说了一大通叫我们互相残杀什么的鬼话,然后你又……”
“快送,否则人类灭亡了你负责。”欧薇安以简直充满了杀气的语气命令道,她已经离开了墨什里卡,本该没有命令莲的权利,但此刻根本没人敢指出这点。
莲也意识到了这不是该质疑她的场合,只能慌乱的用灵能撕开空间指出去向马隆尔的通路。
不靠任何设备就能把生物或物体送去几百光年外的强大空间能力,那天如果不是渚的偷袭他完全能全身而退吧。
仅仅两三秒之后,一道闪烁着黑光,仿佛黑洞的具现化一样的黑门出现在渚的眼前。
“这后面就是马隆尔港口……虽然还不太理解你要干什么不过加油吧!而且还要活着回来!”
莲应该还处在莫名其妙加入死亡游戏的慌乱中,但还是强行无视了那些让他慌到不行的因素祝福着渚。
“洸不会让你去做毫无胜算的事情,实在打不赢就逃回来……那种事你是不会做的吧?我也能猜到你和洸之间的约定大概是什么,不在这个见鬼的游戏中打出Happy End就死在马隆尔吧。”
一如既往的,欧薇安凶神恶煞的下着死命令,但在那之下的温柔却是无法隐藏的。
——原来如此吗?
那个瞬间看着欧薇安的眼神,渚意识到了某件事。
在马隆尔废弃之后,常规的传送站已经不会提供传送至马隆尔的服务了。
洸身为魔王肯定不知道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可身在人类社会的欧薇安却很清楚。
阻止渚?不,她根本就是为了给渚打开这扇通往未来的门才赶来的!
曾经只会被父亲帮助的弱者,不知何时起变成了被许多人帮助的弱者。
——谢谢大家。
“——我会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