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日子在轻舞眼里无非就是吃吃喝喝,三五女眷闲话家常,倒是华封翊颇忙,一边应付着各种酒宴,一边还得在朝务上勤勉耕耘。所以轻舞实实在在的认为,除夕夜华帝的那份称赞还是给华封翊更靠谱一些。
云锦书抽空给轻舞分了一位补缺的“合适人选”,居然是一个名唤“鹊儿”的粗使侍女,年龄不过十五,比轻舞足足小了三岁,做事难免有些笨手笨脚。
鹊儿肤色极白,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唇红齿白,身子瘦瘦小小,显然是发育不良的典型,看起来倒是单纯懵懂,颇让人心疼,但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既是云锦书指派的人,轻舞不得不防。
过了多日懒散外加养膘的生活,她安逸的有些找不着北,正当轻舞以为天下太平,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是一个寒风瑟瑟的午后,沁音慌里慌张的一通狂奔,连门都没敲就冲进了轻舞的房中。
“怎么了?”轻舞正捧着小说读的热火朝天,见沁音这副样子,心底隐隐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不……好了!老爷,老爷他病了!”沁音双手扶着腰,弓下身子喘着粗气回答道。
轻舞一听“唰”的站了起来,“前日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回事?”
“不知道,只是刚刚府上来人传的信儿,让,让您过去呢。”
“让蓉澈去差人准备轿子,我回去看看。”轻舞话音一落,撂下书就快步朝外走去。沁音的气儿还没喘顺,又急忙跟在了后头。
肃府里今日的气氛与往日很是不同,一众仆人、丫鬟或是丧气,或是恼怒,或是焦急,轻萧在领着轻舞走向肃穆卧房的路上,向她陈述了整件事的原委。
大概就是一个官吏借着新年宴请几位朝廷大员,竟情商低下到将云右相与肃穆安排在了相邻的位置,几人不知在酒桌上议论起了什么,借着酒劲儿各抒己见颇有辩论的意味,肃穆极力避其锋芒,却不想还是发生了正面冲突,云相说到兴头,仗着云家历朝为官,甚至当着众人的面破口大骂,厉声斥责肃府有谋逆之心。肃穆一个四、五十岁的人哪里经受得起这样的糟践,又气又羞,当场就倒在了地上。
华帝为人多疑,“谋逆”这样的字眼可是天大的禁忌,云相着实有些欺人太甚。
轻舞心里五味陈杂,一言不发的进了房内,只见肃穆半眯着眼躺在病榻上,脸色有些发黄,肃母与玉若菡侍候在旁。
“母亲、嫂嫂,我回来了,父亲现在怎么样?”轻舞上前微微一福。
“请来的郎中留下了个方子,说老爷是怒火攻心,静养几日便好了。”肃母温润的笑着,但眼眶明显微有些红润,像是刚才偷偷哭过。
“都怪女儿不好。”轻舞回想起自己才下山时,府里是那般融洽祥和,再看看如今府里闹的闹、病的病,心里极不落忍的自责。
“这是什么话,哪里与你有关系。”玉若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我嫁给了王爷,云锦书怎么会注意到区区一个我,更不会使云、肃两家结怨,那今儿的事就不会发生。”轻舞明白,说来说去,这些都是无形之中的连累所致的恶果。
“舞儿……”肃穆缓缓开口轻唤着。
“女儿在。”几人忙哗啦一下全围了上去,轻舞凑在最前面,伏在榻边。
“云相这是要骑到我们头上了!”肃穆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那张平日看起来很精神的面孔显得异常憔悴。
“您别去想了。”轻舞不知道此时用什么言语才能安抚他。
“如何不去想?!今儿席上的人皆是有头有脸的,我是真真的失了脸面啊!”在肃穆眼中,最严重的并非是身上一时的病痛,而是自己被碾碎的尊严。
是啊,督卿比起云右相只低了半等,何况他又是直接隶属于华帝,平心而论在理论上他们二人也算是势均力敌,可偏偏在实际中是这样的天差地别。
肃家毕竟势单力孤,云、肃家的斗争绝不是靠着肃穆一人就能成事的,她既是“罪魁祸首”,便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肃家任人鱼肉,有义务为肃家挺身而出。轻舞明白,靠山是最重要的,关键时刻可保肃府不到,想了一遭,能结盟的无非是三家:玉府与云家水火不容,自是会站在肃家这边;凭沈家的心计,恐怕定会选择置身事外坐收渔翁之利吧;剩下的一个,就是她的夫君华封翊。
虽说云锦书贵为华封翊正室,但轻舞不知为何有一种强烈的第六感,觉得只要自己谋划得当,他一定会站在肃家的一边。
轻舞安抚好肃穆后,并未直接回府,而是领着沁音在京都著名的“小吃一条街”逛了一遭,买了不少有名的吃食。
“小姐,您这是给老爷买的吗?奴婢瞧老爷的样子不像能吃下这些。”沁音拎着大包小包,吃力的走在轻舞身后,忍不住出声质疑。
“当然不是啊。”轻舞左顾右盼的寻找着下一个目标,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沁音闻言自然而然的理解为轻舞是在为自己选购,“天呐,老爷都病成那样了,小姐您还有这么好的胃口?”
轻舞立刻丢给沁音一个白眼,“我有那么不孝吗?这些都是给王爷买的。”
“王爷?”沁音不禁纳闷儿,“小姐您怎么突然又对王爷献起了殷勤,奴婢还以为小姐转性儿了呢!”
的确,自他们从东木回到京都,轻舞再没有主动的往华封翊身边凑,原因连自己没有留心,她想了想,“可能是因为王爷这阵儿太忙了吧。”不过这回不一样,就算他没空搭理自己,她也要深入对方内部,好把他据为己用!
“小姐这回是什么打算?奴婢可听说近日王爷书房的门连王妃都不让进呢。”
轻舞不以为然的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就和王爷……书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