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横,便有千里阵云的气势,那竖,便有万岁枯藤的感觉,那点,便有高山坠石的速度……
一笔一画之间,竟是已然超越了自己!
更令杜康惊讶的是,与自己神采飞扬的“武”字,和那另一新人嚣张跋扈的“武”字都不同,纸上,则是写着一个云淡风轻的“侠”字。
而回想起之前柳青书的那一份儒雅,一首负背,一手轻轻执笔,便是写出了这么一个云淡风轻的“侠”字,而表面风平浪静,而挥墨之下,便是力拔千钧,将两人花九牛二虎之力写出的“武”字,简直完爆得体无完肤。
震惊许久过后,杜康才又像怪大叔一样,一把将柳青书夹在了狐臭浓重的腋下,兴奋不已道:“我就说吧!你骨骼惊奇!乃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哈哈哈……”
杜康高兴至极,平日里在玲珑社根本就一寄生虫,没少挨掌门的骂,如今踩狗shi收得一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徒弟,简直比天上下金雨还开心。
“好好干!”杜康又是拍拍柳青书的肩膀,才把柳青书给放走。
通过考验,两新人又穿过天井,进到内院之中,又是一人在等着两人,那人便是之前屏后的说书人,坐于轮椅之上,手中握一核桃,朝两人道:“人有奇经八脉,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阴维脉、阳维脉、阴桥脉、阳桥脉,每通一脉,便是能经脉生气,外放脉气,伤人毁物,迅猛灵巧乃我玲珑社立足之本,过不过的了我这一关,还得看脉修如何。“
言语之间,还能看到那说书先生口中的金牙,柳青书亦是一惊,莫非这就是那故事比人出名的“金口先生”,今天可算是见到真身。
金口先生亦无多言,一掌展开,掌心之中放一核桃,瞬间一道脉气旋起,便将手中的那个核桃绞成了碎片。
看金口先生这举动,柳青书亦是明白,破核桃之力,仅需通一脉,看来这玲珑社的入门脉修条件乃是通一脉即可,不难。
另一新人只露出几分不屑,体内三脉齐动,三道脉气喷薄而出,交旋在手中,直接把那核桃卷成了粉末,像是在刻意炫耀自己通三脉的实力,可这也已经有了炫耀的资本,看那人,十六七岁,最多也就比那被视为掌上明珠的柳青儿多一两岁,如今已通三脉,可以说在整个大唐之中,都可以算得上是天才。
金口先生亦是一惊,如此年纪轻轻就通三脉,将来必定前途无量,而自己平时不常练功修体,多是在讲故事编书,可年近四十,也才只通五脉,而这少年真是了不得。
而看柳青书迟迟没有动手,金口先生亦是道:“怎么?”
柳青书没有回,而是手中一握,一手太极拳的隔山打牛,一劲道便透过坚硬的外壳,传入了其中的核桃肉之上,做完此小动作,柳青书又将核桃还给了金口先生。
金口先生接过核桃,只觉得手中那核桃,似乎有些不同,摇了摇,竟是从核桃之中传出砂砾般的声音,双手掰开一看,外面的硬壳毫发无损,而之内的核桃肉,却碎成了粉末。金口先生整个人都看傻了,只想知道柳青书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自己故弄玄虚的把戏骗过了金口先生,柳青书也才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断脉,可是自己的硬伤,太极拳的隔山打牛,算是救了自己一回。
金口先生挥挥手便让两人过去了,全然忘了是要测试两人的脉修程度,满脑子都在想,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两人走到最后的后天井之内,亦是见一身材玲珑,眉目之间带着些许英气的女人站于其中,看来这便是玲珑社的掌门了,沈飘飘,当年那个踏雪无痕、杀人不见血的老掌门沈随风的女儿。
看这已长成的沈飘飘,柳青书心中一阵愧疚涌起,当年“借”四大门派掌门之人头,行刺唐大业,曾仗着谶纬之术在几人面前打包票“刺唐必成”,四人才心甘情愿献上自己的人头,现在刺唐未成,恐怕四人九泉之下,是死也不能瞑目。
正当柳青书愧疚之时,沈飘飘开口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玲珑社,正如玲珑之名,小巧玲珑,但无一不精雕细琢,从不滥收弟子,两人既然能走到最后的这一步,恐都是实力不俗,可身为玲珑社成员,最为重要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那便是气,气沉丹田,先天之气宜稳,后天之气宜顺,能控脾胃水谷精微之气,便是能稳固下盘,身轻如燕,踏雪无痕,刹那之间瞬发数击以制敌。“
只见沈飘飘对着那另一位入门新人,指着后天井之中的那口水井道:“小兄弟,我不慎遗失手帕于井内,能否劳烦帮我取回?谢了。”
只见那新人走近井边,便跳下了那仅容一人直上直下的狭窄井口之中,只听一声脚掌踏水声,那人便又拿着一张牡丹手帕,从井内跳出,回到了地面之上,接过手帕,沈飘飘满意的朝那新人微微点了点头,又转过头来看这柳青书,指着高枝之上挂着的纸鸢道:“这位小兄弟,我不慎将纸鸢遗于高枝之上,能否劳烦帮我去下?谢了。”
但却听柳青书道:“沈掌门,是否取下这纸鸢,便可成为玲珑社弟子?”
沈飘飘亦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那当然,岂能言而无信耶?若是能取下,便……”
趁沈飘飘出此言之际,柳青书亦是眼疾手快,脱鞋,瞄准,口中“走你”一声,便把鞋子朝那高枝之上的纸鸢掷去,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根本不容忍反应。
当沈飘飘说完那“当然是玲珑社的人”那几字时,高枝之上的纸鸢亦是缓缓飘了下来,看单脚蹦跳着去捡鞋的柳青书,沈飘飘的整张脸,也顿时僵住,没想到竟被这小子给套路了,前口刚说出“取下纸鸢当然是玲珑社之人”,下一秒便是中了柳青书的奸计。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便是信义二字,当年罗汉堂两分堂主生死相交,曾道再相聚之时,便是好酒好肉款待对方,结果两人再见面之时,却是只找得酒来,偏是找不到肉,可江湖之人不能言而无信,两人便是相互割肉下酒,一顿酒喝下来,两人都是喝得鲜血淋漓,差点就出血过多死掉,可见身为江湖之人,言出必行,是多么重要。
沈飘飘脸色难看,但不得不遵守诺言,之前那被柳青书隔山打牛故弄玄虚唬住的金口先生,此刻才反应过来,当推着轮椅来到后天井时,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看那在一旁奸笑的杜康,只觉得这看起来一表人才的柳青书,竟是和这邋邋遢遢的杜康一样,心怀鬼胎、一肚子坏水,怪不得杜康会引荐这小子来。
沈飘飘走去房内,回过头来伸出一指朝柳青书一勾,示意柳青书跟自己进来。
跟在沈飘飘身后的柳青书没乱想,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什么女掌门的潜规则,柳青书当然知道那是入门的最后一环,摸骨验身和契约入门仪式。
沈飘飘将柳青书领到一玲珑天尊像之前,玲珑天尊像,乃玲珑社代代师徒供奉之像,据说乃玲珑社创始人,三头六臂,左三手,持弓、弩、匕首,右三手,持镖、毒、符,象征着玲珑社之人常用的六种武器。
玲珑天尊像之前,沈飘飘亦慢慢脱去了柳青书的衣服,对着赤身裸体的柳青书至脚起由下至上慢慢捏摸上去,摸遍全身,直摇头道:“俗骨断脉。”,接着又一手按于柳青书丹田处,细细感受体内水谷精微之气,片刻过后又是摇头道:“浊气”,最后又侧耳贴于柳青书胸前,静静聆听,却觉得有些惊讶,惊讶不是因为柳青书有一颗好心,而是因为柳青书赤身裸体站于自己面前,自己自信还有几分姿色,这柳青书竟是脸不红心不跳,如此定力,不像一个十五岁少年该有的,可一事论一事,细细谛听过后,亦是道:“一窍不通!”
虽柳青书早已知道自己心脉气骨全废,但这又经她人确认一遍,亲口说出,柳青书还是不忍心中一阵挫败。
沈飘飘又是叹道:”虽你武学基础卓越非凡,人亦机灵,可终究是可惜了,我会按照诺言收你入门,现在玲珑社在督武司的压迫下实在不景气,也有你一番用武之地。“
柳青书当然明白沈飘飘的意思,自己废人一个,武斗之类的事肯定是帮不上忙了,大概自己就是后勤人员之类。
沈飘飘又命柳青书跪于玲珑天尊像之前,手中取过烧得赤红的圆形烙铁,朝跪下的柳青书道:“今日入门,便永生永世为玲珑社之人,若有违背宗门,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可已下定决心?随玲珑社匡扶正道,行侠仗义。”
“心意已决”
听柳青书恳切道,沈飘飘便是举过手中赤红的烙铁,贴于柳青书脖后背脊处。
一阵烧灼,亦是钻心的痛,柳青书咬牙强忍,直至在背脊处烙出一不可磨灭的日月玲珑印,沈飘飘才将灼人的烙铁从柳青书身上移开,又是走进房间深处,取出一象征玲珑社人信物的七宝琉璃坠,交于柳青书手上,才让柳青书穿上衣服,带了出去。
门外急切想知道摸骨验身结果的杜康也是早就等不急了,只想看看自己收的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弟子,到底资质怎样,一脸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