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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你望过那层层浮华背后的栖息地么?梦在很高的地方,我们习惯了不顾一切往上爬。刺眼的阳光,世界变化莫测的温暖如昔,那些都是我们无法造访之境。

蹲在夹杂着烟味、酒味的快窒息的罅隙中,雪儿终于受不了了,她从咖啡色的真皮沙发上一跃而起,跑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然后咕噜咕噜得全部灌了下去。外面,一场大小余已然没命得落下来。又是一道闪电,风裹着暴小余,拼命得往玻璃窗户上抽,整个世界泛滥成一幅模糊的抽象水墨画。雪儿抬头,望见镜子中的自己,眼眸有一束光,仿佛要折射出这个世界的棱角,难得,它还是清澈的、璀璨的。

今天是雪儿妈妈的生日,也是雪儿高三开学的第一天。她的爸爸请了很多人来家里庆祝自己妻子的生日。连菜都是请的当地大酒店最好的厨子来家里做的,陈缇也笑得一脸灿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情景在雪儿心底,总有一丝抵触的情绪,像海藻一般,缠绕成黏人的发条,然后发出阴森森的笑意。

应该是从小看到大的,不喜欢也不习惯,但是没办法改变了,除非重新投一次胎,当然了,这也只能是除非而已。

抓起包,走到玄关前,换好鞋子。雪儿打开门的一瞬间,听见了背后在喊:“小祖宗,外面下这么大,我让老刘送你吧。”雪儿转过身,回复道:“不用了,妈,我自己打车就好。”这句话湮没在刚刚又一个霹雳下,震耳欲聋。于是雪儿又吼了一句:“妈,真的不用了。”然后迅速奔出门。

出了门,雪儿才发觉,自己连伞都没拿,于是随便在路口拦了一辆Taxi。坐在车子上,她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拭自己已经被小余水冲刷得睁不开的眼睛。湿漉漉的纸巾上,粘着几根掉落的睫毛,雪儿摸了摸,然后自嘲得笑了笑,捏紧了在手里。

车子停在学校的大门口,雪儿将钱塞进司机的手里,含糊不清得说了一句“不用找了”之后,便又冲进了小余里。狂乱的小余打湿鞋底,漫过小腿,耳侧是嗡嗡的鸣声,就这样一路跑到教室。来来往往的学生家长与学生,手里抓着包,她的样子比落汤鸡都好不到哪里去。

“嘿,雪儿。我和你一个班。”突兀得听到自己的小名,雪儿敏感得转过身,望见了已经报完名的小白,她脸上的笑意盈盈让雪儿感觉不舒服,其实更不舒服的是一个跟自己并不大熟的人喊自己的小名,怪别扭的。雪儿撩了一下遮在眼睛前的刘海儿,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路过她身旁的时候,雪儿分明听见了她小声嘟囔的一句“不就家里有钱嘛,不就成绩好嘛,拽个什么东西。”

雪儿本不屑与这样的人一般见识,可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你动了太岁头上的土,那就得地震。

“哟,东西可拽不起来,人可以拽,当然了,我43KG的拽起来容易,不知道您67KG的可以不。”雪儿挑起眉毛,一语双关得道破小白的弱点。

本来讽刺雪儿的一句话,到头来却自取其辱。小白气得脸色发白,本想回敬过去,一旁的女生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提醒道:“她是雪儿哎,我们走啦,算了。”

“雪儿又怎么样?你是要哪天被人侮辱了,到时别哭死。”小白因为激动而渐次尖锐的声音,并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刻薄而恶毒的语无伦次地诅咒道。

“呵呵,你有那功能么?”雪儿扬起嘴角,从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她快速而轻松的言论,让小白当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原地。

一场骂战看似并不可避免,一旁的女生强行拉走了小白,小白一边走一边嘴里还不干不净得咒骂着。雪儿听得很清楚她骂的什么,却再也懒得回话。吵架的意义在于,击败对方就好。再喋喋不休下去,那就是泼妇骂街。

报完名回家的时候,雪儿在小商店里买了一把小余伞,浅蓝色,很像天空放晴时的颜色。雪儿淡淡笑了笑,衣服还是湿的,她将伞举过头顶,脑子里突兀得想起几米的一句话。

我微笑,并不等于我快乐。我撑伞,并非只是为了避小余。

高一的时候,雪儿第一次看见这句话,体内像冒出个刚刚苏醒的花蕾,逐渐绽放,劈哩啪啦。她将这句话写在笔记本的第一页,用黑色的水笔描粗,一笔一划。再强悍、再铁腕的女人,也会有不可磨灭的少女情怀,喜欢粉红色,喜欢毛绒公仔,喜欢小资的张爱玲,这些,雪儿都是。

只是现实让她不能活在象牙塔里,她是独生女,她是自己家里唯一的希望与指望。所以她选择了理科,所以她不近人情。即使她是整座城市中考时唯一的一个得到满分作文的人,即使她钢琴过十级,得过大大小小的奖项,即使她唱歌跳舞样样在行。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人活着,不麻木自己,就会痛苦,把黑的说成白的,自己就轻松了。

路过电玩城的时候,雪儿让出租车司机停车。鬼使神差得,她想去玩跳舞机。问老板拿了十个子儿,身后突然有人把手搭在她肩上。雪儿有些厌恶得回头,却看见是鲁星。鲁星将嘴里叼着的香烟取下来,潇洒得对着上空吐了一个烟圈,并且一脸邪笑望着雪儿。“把你的狗爪子拿开,我衣服还湿的呢。”雪儿做了一个蔑视的表情,朝鲁星说道。如果是一般人见到雪儿这样,肯定立刻松手并且道歉了,因为很怕她会生气。而惹怒她的后果也是不可想象的。

“见过这么漂亮的狗爪子么?”鲁星海却故意举起自己的手晃悠,并且朝雪儿笑笑。他红色的头发、黑色的烟熏妆以及唇上的唇钉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雪儿瞄了他一眼后,两个人相视而笑。

持续连绵的阴小余,铺天盖地。

时间静默在琴房跃动的黑白键上,一曲《A Comm amour》完毕,雪儿转过身,看见门外一个长相白净的男孩子,怔怔得杵在那里。光线的阴霾,将他的眼线,映衬出深邃的波澜,那是黑暗中星光的色彩。

雪儿一直盯着他,那个男孩子便也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他尴尬得陪着笑,垂在身侧的手不知道该以什么姿势放在哪里好。

“你弹得好好,我想,就算是雪儿听见了,也一定会夸赞你的。”男孩子踌躇了一下,用手摸了摸鼻子,轻轻说道。

雪儿走过去,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得说道:“我就是雪儿。”

夏季的微光,惊艳了谁眼中的琥珀年华。青春正好,捕捉左心房的心跳,装进我们所期待的海角天涯。

“哦哦。”男孩子居然脸红得不知所措。

雪儿顿觉有趣,心生玩味,于是并不准备放过他。她勾起唇角,调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这会儿,不是应该是个人都在上课么?怎么,开学第一天就旷课?”

男孩子将头低下,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回答道:“我叫小余,是从二中考你们学校的艺术班的。艺术班都是晚一天报名的。”

“你可真老实,问什么答什么。”雪儿觉得无趣,啪得一声合上琴盖,拎起包,准备离开。

“等一下。”小余突然伸手,拦住了雪儿的去路。雪儿抬眸,不悦得看着他。

“以后,以后可以教我弹钢琴么?我喜欢写歌,但是一般都用吉他,我想尝试用钢琴作曲。”小余鼓起勇气,看着雪儿,一脸真诚。

“sorry,我不是孔子,没有广收学生的爱好。”雪儿摊摊手,耸了耸肩,拒绝道。

“哦,没事。”小余脸上全是不加掩饰的失落,却又瞬间振奋过来:“你刚才弹的曲子很好听,是《A Comm amour》么?《梦》的其中一首。作者是The Daydream,对么?”他缓慢的语调,响在雪儿的耳边。

雪儿怔立住,戏谑的想法从脑海中滑到了嘴边,却突然失去了言语,颇为惊艳。

“这张唱片很特别,它的封套设计区别于一般的唱片。是一种类似于彩色漫画的风格,有点像几米。挺能引起人的好奇心的。”小余自顾自得讲起,眉飞色舞,好像完全失了刚才的羞涩。

“几米?”雪儿突兀得重复起这两个字,眼底闪耀出异样的氤氲。

“对啊。我微笑,并不等于我快乐。我撑伞,并非只是为了避小余。”小余念道。

雪儿再一次感觉惊艳。相同的引起共鸣的心脏,蔓延出枝条藤蔓,缠绕出夏日棉花糖般的气息。

“我可以教你弹钢琴。”回过神来,雪儿一本正经得跟小余说道。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语气里却依旧是淡淡的游离感。

“真的么?!”小余一脸兴奋,像个小孩子一样,童言无忌般欢呼雀跃着,似乎得到了什么天大的赏赐。

“恩。”雪儿面无表情得点点头。即使是内心的喜悦,她也不想把它表达出来,那是她心底的秘密,那是禁区,谁也无法触碰 。“你知道去哪里找我么?”雪儿走到门口,又扭过身来问。

“当然,你那么出名!”小余似乎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中,回答的声音很响亮,整个琴房空空荡荡,还发出了‘名’字的回音。

雪儿带着一种审阅的眼光看着他,眼前的这个男生,有着常人没有的单纯与羞涩,以至于一直看惯人情淡薄、世界阴暗的自己,不忍去伤害。

接连下了好几天的小余,是该放晴了吧。

体育课的时候,操场上零零散散坐落着一大片人。

在读高中的时候,尤其是高三的时候,还开设体育课的目的是什么?其实是学校给你一个减轻压力的时间,说通俗一点,就是学校利用体育课来观察哪些孩子学习学傻了,哪些孩子脑子还比较正常,哪些孩子能劳逸结合。

雪儿属于一劳永逸的那一种,生活对于她来说就是“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琼瑶奶奶N年前就给她总结出来了。她拿每天当潇洒天。学习对于她来说就是“我决不能独善其身,舍他而去。大业艰难,也不过作到如何便如何罢了”。金庸爷爷N年前也就给她预言出来了。她自个儿考第一,也要确保她的哥们儿都及格。

“哎,雪儿,到时候,你就把写答案的纸条粘在胶带纸上,然后光明正大给我,监考的老师不会想到那胶带上是答案的。”雪儿其中一个朋友王思聪碰了碰她的胳膊,有些焦急得说道,连作弊方案都想好了。

“雪儿,我坐你后面,你把你卷子稍微竖起来一点,我看到选择题和填空题就好。”又一个男生说道。

“雪儿,你一定要记得做完卷子,和我对答案啊。我考不好,就要从实验班刷下去,我老子会宰了我。”相同的声音,千篇一律。

雪儿蹲在地上玩玻璃弹球。弹球在并不规则的地面上肆无忌惮得对准一个目标滚去。它始终是个玩物,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在一群虚伪的人的面具之后隐藏、延伸。面对不是深夜的周边,更加陷入思绪的斑驳。

“话说我哪一次让你们不及格过了?”雪儿终于在几个公子哥的“连番轰炸”之下妥协,抬头抛出了软话。

“就是啊,雪儿,这次我如果留在实验班了,我请你吃法国大餐。”

“雪儿就是好。”依旧一些讨好的面孔。

雪儿仰起头,扭了扭微微酸疼的脖子,再一次看见了天空的颜色,有些烦躁的心情就突然安静下来。这么多年来,她就喜欢看天空。深蓝色,和碧海一样的颜色。喜欢看天空的人,大抵都是在遥望纯净的人。因为渴望,却触手不可及,所以更加渴望。

“雪儿,终于找到你了。”一个略微熟悉的嗓音传来,雪儿转过身,竟然看见了他——小余。

“你找雪儿干吗?看你好像很陌生的样子啊。”王思聪用手很粗鲁得拍了拍小余的肩膀,并不是很善意得说道。

“我打听到你们这节课是体育课,下节课是自习,我是想来找夏老师去琴房教我钢琴的。”小余并不生气,也不以他的举动为挑衅,很好脾气得解释。夏日温煦的风拂过他的头发,他似橘色般温柔的笑容泛滥在他轻轻上扬的唇角上,一片安好。

“哟哟,夏老师,哈哈。”三五成群的男生们纷纷调笑,像听到了什么宇宙无敌的大笑话一般。

雪儿在一边沉默了半晌,终于用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面无表情得看着小余说:“我们走吧。”

“真的么?”小余惊喜得像个小孩。

雪儿回过头,翻了个白眼,直接回道:“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像《神奇宝贝》里武藏和小次郎养的那只傻猫一样,露出一副那么傻的表情啊。你这么喜欢搞表情事业的话,你可以联系王卯卯,让她把你画兔斯基里去。”

小余听后,刚才的笑意顿时僵化在了脸上,那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却逗乐了这里的一大片人。

去琴房的路上,雪儿走在小余前面。她拿出手机拨打出去一个电话。在电话里传来又一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时,雪儿将一句“操他大爷的”的骂人的话憋回肚子里,然后放起手机,加快了走路的步子,刚刚拿着手机的手,却僵硬地蜷曲在身旁。

小余一句话都不敢问,他看出雪儿心情很烦躁,于是便也加紧了步子,跟着雪儿。很多微小的情愫隐隐繁殖在心底,却又在动乱不安中,匿于尘埃之间。

晶莹轻柔的光线被正午的阳光镀上了一层绒绒亮亮的金色光环,细微的灰尘在这束光线下起舞落定。雪儿手里抓着手机,怔怔得望着窗外,然后被断断续续的琴声拉扯回现实。 琴声戛然而止,小余转头,真诚得望着雪儿,似乎在等待她的一句点评。

雪儿并未仔细倾听,以至于连他刚才磕磕绊绊弹的什么旋律都模模糊糊,却在望着他眸子的一瞬间,将一些想法填充起来。

“有基础,乐理、和弦、曲式学等等你肯定都懂,那我们直接从一些练习曲开始练好了。先把手指练灵活了。”害怕他看出自己的心事,雪儿躲开他清如墨玉的双眸,扭过头,无比肯定得下结论。

“你——在等他的电话?”小余小心翼翼得问道,陪着轻柔的语气。他对于常理所作出的猜测,他希望雪儿相信他,把内心的东西吐露给自己,但是很明显,这是天方夜谭。

“谁?哪个他?”雪儿却像猫被踩尾巴了一样,极度敏感。

“你男朋友?”小余声音渐次小下去,眼里却镀上了透明的光泽。

雪儿的心脏像被谁用力揪了一把,生生得疼痛。手一挥就把桌子上的琴谱推到一边。桌上的灰尘被拉出一条边角不规则的平行痕迹,像是把她自己的想念也拖出一道距离。

雪儿觉得很多很多以为被时间冲淡的过往又一次那么逼真得重现,突然有点坚持不住,却强迫自己要安之若素。她转过身,用力得在桌子上将一张张琴谱翻得乱七八糟,然后终于找出其中一张,走过去,放在钢琴架上。

“先练着吧,什么地方不懂的再问我。”雪儿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已然有了浓浓的鼻音,转过脸去,却也掩饰不住了。

“你到底怎么了?”小余扳过她的肩膀,试图安抚她看似无处遁形的伤心。

“没什么,过去式了。我们练琴,你快练吧,时间并不多,钢琴要比吉他难上手。”雪儿所说的第一个短句,音量虽小,小余却听得字字分明。以至于后面的话,都是修饰语,并无大碍的修饰语。

“你终于承认了。那既然过去式了,还想什么,还打什么电话。更好的不是在眼前么。”小余将琴架上的琴谱摊开放好,嘴里嘀咕的一句言语,却孑然傲立得让雪儿听得明白,也使得字字分明。小余只是无心说出的一句话,却让自己的心意如明镜一般澄澈。他自己或许还并未发觉,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注定。

雪儿和她的一干朋友们周末的时候去KTV折腾,美曰其名为了我们已经开始的高三的黑暗岁月默哀。

几乎所有会喝酒的人都是强硬撑着,胡夸海口说自己如何如何海量,如何如何千杯不醉,然后一杯一杯接过别人盛满的酒杯。也几乎所有人都会仰头,眉毛一皱,一下子喝干净。像革命烈士英勇就义一样大义凛然,最后干脆抛开了酒杯,直接拿着瓶子往胃里灌。

而别人说,心情不好的人喝酒时很容易喝醉的。

所以当雪儿来者不拒得喝着一杯杯或白或红的液体后,已经有些雾里看花的朦胧感。大家喝了酒之后,勇气都猛增,不会唱歌的人也抢着麦不肯松手。

当荧幕上出现一个长相清秀的女人,在火车上哭得不能自已时,雪儿发觉自己眼角也逐渐有晶莹的液体要涌现出来。雪儿自欺欺人得不肯认为它是泪,她觉得这只是自己酒喝多了后,它从自己眼角流出来,多荒谬的说法,呵。

“后悔不贴心会痛,恨不懂你会痛,相见不能见痛。”一个女生以一个很奥妙的姿势盘坐在沙发上,还故意将盘着的头发散落在胸前,制造出一幅颓废的场景。

雪儿一会儿看着她,一会儿看屏幕,然后继续一杯一杯得喝。

而后,鲁星点了一首《爱如潮水》。他走到雪儿跟前,吼道:“这首歌送给一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我再也不愿见你在深夜里买醉,不愿别的男人见识你的妩媚,你该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答应我你从此不在深夜里徘徊,不要轻易尝试放纵的滋味,你可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

当他撕心裂肺吼完整个高潮的时候,音乐恰恰才开始到达高潮,也不知是谁恶作剧得切了下一首歌。然后整个包厢内便传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

雪儿笑得有点勉强,对于鲁星这个自己从小就认识的人,看着他从小时候疯狂迷恋奥特曼,然后每天把自己想象成拯救全世界的和平使者,到长大后开始留意自己的发型与衣服,如果有人敢碰到他头发,他一定会把那个人抽死,再到如今在玩杀马特,并且疯狂得把自己的照片往网上传,试图成为网络红人。他总是有一颗强大的内心,不置可否,一个人,不论他的梦想是怎么样的,光明或在众人眼里比较龌龊,它都是难能可贵的。因为梦想可以支撑着人不倒下,不放弃。有时候信念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鲁星坐到她身旁来,有些忧心忡忡得看着她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至于么你,失恋要失多久啊你。来来来,哥给你讲一个笑话。从前有一个白萝卜,胡说八道,所以变成了胡萝卜,哈哈哈哈,好笑吧?”

雪儿看着他,一点都笑不出来,胃里被灼热的火烧感折磨着,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他们已经把荧屏关了,不知道是谁点了几首DJ嗨曲。他们都纷纷扭动起自己或肥或瘦的身躯,把KTV的包厢当迪厅在玩,还有人跳到了桌子上,踩着了不知道是谁的包。

人群一片疯狂。雪儿真的很难受,她冲到包厢门口,将门开了一条细缝,墙壁上散发出五颜六色的玻璃,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雪儿下意识得用手反挡住光,眼角有酸涩的膨胀感。

低下身,哇得一声,吐得乱七八糟,感觉像是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背,是鲁星。他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和一包纸巾。雪儿想开口说声谢谢,却扑通一声栽了下去,不省人事了。

鲁星望着她,很无奈。把她从地上抱起,不知道该把她抱回包厢,还是送她回家。她这样子回家要挨骂的吧,可是包厢内——鲁星回头望着那些扭得跟蛇妖一样的人,摇了摇头。

最终还是开了门,要给她找个地方休息一夜,什么事第二天再说。

这个世界上总是充满了类似爱情的温柔。但是这个人,并不属于爱情,他对你的好,只是源于很小很小时,你第一场和同班小朋友干的架,是为了保护那时候比你还矮一个头的他。你眼底的倔强,被那时候的鲁星看在眼里。他在心底默默发誓,他长大了要保护你。

雪儿头还是有些隐隐作痛,她摸了摸额头,走到楼梯口时,竟然遇见了小余。雪儿此时此刻是不想看到他的,对于这么一个男生,已经在自己的生活占据了一定的比例,但是她并不想他就此融入。雪儿对身边想要接近她的男生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敌意,这种敌意在大多数眼里成了冷艳与骄傲的代名词。而此时此刻,她更不想在自己心底空荡荡的时候遇到他,因为不想被他轻而易举得看穿,而自己还没来得及戴上假面具。

雪儿不知道是该打个招呼,还是直接无视他的存在。

“听说你昨晚在KTV喝了很多酒?”他走上前,一开始就质问的语气让雪儿有些不爽。

“你绝对是当狗仔的料,挺神通广大的嘛你,消息这么灵通。”雪儿双臂抱胸,阴阳怪气得回应他。

“你别老这样,我是真的担心你。”小余脸涨得通红,却没有将自己要说的话憋在心底不说。他还是那个见人羞涩的男孩子,但却不能始终这么羞涩着。羞涩和勇气大概不成正比。

“我脸上写着我雪儿需要你小余担心么?”雪儿挑了挑眉,问道。

小余往前走了走,走到离她很近的地方,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臂膀。他的表情,很像一个勇敢的骑士。但是这样的举动,却着实吓了雪儿一跳。

“喂,你要干吗?”雪儿瞪大了眼睛问道。

“你听着,我知道你的过去,知道你家有家族企业,知道你爸爸很有钱,知道你中考是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进这所高中的。我也知道你之前谈过一个男朋友,后来你们俩分手了,你从此一蹶不振了。”他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

雪儿远久的记忆像被他的话开启了一个时光机,很多本来已经被自己已经藏好的伤疤,却又一次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之前的那些话,有些像复读机卡带里重复的英语单词一样,听的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你家有家族企业,你爸爸很有钱,你成绩很好,你很优秀。可是她的男朋友,这真的是一个无法触碰的伤口。

“那你还知道些什么?知道我今天早上吃的是面包而不是包子,知道我内衣是白色的而不是黑色的,知道我祖宗八代的坟埋在中国而不是美国,对么?”雪儿幽幽得问。

“你——我只是心疼你,我只是——”小余的话还为说完,就被雪儿几乎歇斯底里的一句“谁要你心疼”打断。

小余望着她愤怒的样子,将那句“喜欢你”咽回肚子里,像咽的鱼刺,路过喉咙的时候,深深得疼。

“你,你能把你的号码留给我么?”小余要自己镇定下来,也许这一次说不出口,就永远得说不出口了。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问,这是最差的时机。

“好啊,我把我家里的号码留给你,你没事就可以打。”雪儿点点头,回答道。从她脸上的神情完全看不出哪里不对劲了。

“真的么?”小余有些不敢相信。

雪儿迅速而准确得报出了当地火葬场的联系号码,看着小余当真得将这个号码保存进自己的手机里时,心底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报复的快感。

仅仅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却像隔着人海茫茫。陌生的不是距离,而是人心。但是如果从未熟悉过,那也谈不上陌生,有的只是一厢情愿的假设,在夏天逐渐热起来的空间里愚蠢得聒噪。

小余想着想着,觉得心中悲痛难以自抑。他唰地站起身来,想深深地呼吸,茫然四下望去,房间里为什么那么暗?窗帘明明是拉开着的;太阳光为什么如此恍惚?为什么多年以前的旧事在并无特别意义的此刻瞬间打击了他的内心呢?

就在此时,敲门声突然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小余猛然站定,竟迟疑着不敢去开门。

敲门声一声紧似一声,使小余的内心更添恐惧,那一声声的敲门声就象《命运》乐章的强音符一样击在小余的心上,让他慌乱得想觅处藏身。直到一个熟悉的呼唤声响起,方才将小余唤回了现实世界。

“小余,你在吗?”带着一点焦急,带着一点关切,是谁呢?谁的声音如此熟悉?是雪儿吗?一想到雪儿,小余的眼前就出现了一道光亮!那个声音还在反复地无限关切地唤着:

“小余,你在吗?小余,你在吗?”

我在吗?小余猛然惊醒似地问自己,我在吗?是的,我在的!雪儿,你别走开!我来了!我这就来!小余跌跌撞撞地冲向房门,那个平时一步就可以跨及的距离,此刻竟如此漫长,隔着无数的凳子、沙发、桌子,甚至拖鞋和伞!小余跑到门前似乎花了一个世纪,他深吸一口气,猛然打开房门!

小余打开房门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天哪,门外多亮啊!那异常耀眼的光亮象闪电一样瞬间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让阴暗无可隐藏。在这一片晕眩的光亮中,雪儿静静地站着,微仰着头,光洁的前额上几缕发丝似乎随风散落着,她的神情依然如此专注而恬静,仿佛自小余降生到这个世上来之前就已如此。这种感觉让小余一下子进入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之中。

他立即拥住了雪儿,紧紧地,紧紧地,用整个世界来换他也绝不放手!

雪儿在小余的怀里感到无法呼吸,她能强烈地感受到小余剧烈的心跳。她原本站在门口忐忑不安,生怕小余又不在,可是门一打开,迎接她的竟是一个如此热烈而绝望的拥抱!在第一个瞬间里她曾感到手足无措,可是她立刻意识到她怀中是一个需要她去看护的灵魂,他曾冷淡,他曾孤傲,决绝如远行时的她,可此刻他需要她就似她需要他,他在自己的怀中颤抖,瞬间从一个沉默的看护者变成一个无助的孩童。当雪儿感到这一切的时候她就反过来紧紧拥住了小余,任他在自己怀中栖身,仓皇如从树上窝里坠下的稚鸟。她的小手轻轻安抚着小余,一股热流就从小余的背部开始四面蔓延开来,温暖了从未有人涉及的那些角落。四下里忽然陷入了谜一样的安静,白云在天空里懒散地浮游着,就象知趣的人那样作出漠不关心的样子……

当小余的呼吸节奏恢复正常的时候,他从雪儿的怀里出来,手足仍然慌乱无措,不知摆在哪里好。雪儿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拾起小余的那件大衣,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要把它弄到地上呢?”雪儿问道,“难道你跟它有仇吗?”

小余“扑哧”笑了出来,他伸出一只手去拉雪儿,雪儿却将大衣塞到了小余的手里。

“爸爸让我来把大衣还给你。”雪儿道。

小余微微一怔,问道:“你爸爸看见了吗?”

雪儿望着小余,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他说了些什么吗?”小余忙又追问道。

雪儿笑了:“你房间里是不是又有个女孩子?”

小余奇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样问?”

“是吗?”雪儿仍旧笑着,“可从刚才敲门时到现在,你好象没有半点想让我进去的意思呀。”

“哦。”小余象突然醒悟过来似的叫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雪儿又一次走进小余的家里。沙发上凌乱地堆着一些衣服和书本,地上的拖鞋东一只、西一只。其实小余的家里平时并不这样乱,只是刚才他去开门时弄乱了一些东西。雪儿见状叹了口气道:“看来真得有个人帮你收拾一下才行呢。”

小余关上房门,转过身来道:“那就拜托了!”说完做了个标准日本式的鞠躬。

雪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又习惯性地撩了一下她的短发,然后默默地跪了下来,伸手去拾地上零乱的东西。

小余一下子按住了雪儿的手,他红着脸说:“我不过是开玩笑的,怎么能让你……”

雪儿没有去挣脱小余的手,这种被紧紧握住的感觉赐予了她莫大的幸福感。有时候女孩子的心总难免有些矜持,有些彷徨,只须男孩一双固执的手紧紧一握,就可以让女孩相信明天,相信永远,相信梦就在这一刻已经实现。所以雪儿静静地对小余说:“让我做你的小主妇吧,你不要吗?”

小余默默无言却又满怀感激地望着雪儿,他只说了一句:

“我来帮你吧。”

于是两人便在屋子里忙碌起来,从客厅到厨房,其实小余的家里还算干净整齐,本没有太多事可干,但雪儿和小余有办法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比如地上有两本书,本可以一起拿起来放好的,两人偏偏一人拿一本,而且不同时行动,总是一先一后地重复作业,这样两人就可以享受错身而过时衣襟摩擦发出的嚓嚓声。雪儿今天穿着一套洁白的滑雪儿衫,每次在宽敞的客厅里走动时,总是紧挨着小余的身边,仿佛惟有那里才是唯一的出路一般。在这种甜蜜的嚓嚓声中,两人感到乐趣无穷。

“你看这样的书吗?”雪儿站在小余的书架前问道,她手里拿起了一本克尔凯廓尔的书,随手翻着。

小余的书架厚厚实实的,有各种各样的书。购书也是小余的一大嗜好,就象他对衣服的嗜好一样。当然在小余眼里书和衣服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但至少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小余发现无论是书还是衣服,真正适合自己口味的都一样太少。

“是的,”小余应道,“我是学这个的,你不知道吗?”

雪儿将书放回原处,回头对小余笑笑。

“我不曾问过你从哪里来,是干什么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人,……”雪儿列举了一大串平常朋友最初交往时常问起的问题,最后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我有问过你的生日吗?”

“没有,”小余笑了,“你只问过我一个很难猜的谜语。”

雪儿也笑了,但仿佛带着一点忧伤,她道:“所以,你如果没有说起过,我就不会知道。通常是你说的时候,我就听着。”

小余望着雪儿,仿佛像要看透她一般,但他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有时候我发现你和我很象,”小余道,“非常象,真的。”

晚饭后,小余和雪儿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人紧挨着,如胶似漆。小余有时会玩弄雪儿的头发,雪儿便顺势将头埋在小余的怀里,用她的指尖沿小余毛衣上突起的花纹划着一道道曲线,尽管没有人说话,可是有一种声音在这四方的空间中默默传递着。

时间流逝得很快,终于电视机里的人说了声“再见”,便同图象一起消失了。可雪儿和小余依旧静静地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雪儿开口道:“好像太晚了,我不回去了。”

这一次,小余听到雪儿的话竟是如此地平静,他只是关切地问:“你爸爸不会怪你吗?”

雪儿抬起头来望着小余。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望着小余,她发现小余的样子其实很平常,说不上好看,但却叫人很舒服。小余没有什么特别容易让人记住的特征,每次雪儿闭上眼睛揣想小余的样子时,小余总是以一个整体印象出现在雪儿脑海里的,如果要让雪儿去进一步分辨小余的眉毛、眼睛或者鼻子都是什么样子的,雪儿就感到无从把握了。

“你知道吗?小余,”雪儿像是无心地开口道,“她来找过我了。”

“他(她)?”小余一怔,“你指谁?”

“那个小孩子啊,”雪儿答道,“你管她叫小白,对吧?”

一听是小白,小余的心里立刻涌起一种难言的心绪,于是他问:“她找你做什么?”

“她来让我离开你,”雪儿缓缓道,“她追问我道:‘你真的懂他吗?你知道他要什么吗?’她还说你需要的不是一个温顺娇柔的小主妇,说你需要的是绝对的、近乎不可能的爱。她还举例说你会对心爱的人坚持说底牌是黑色的,而你爱的人偏要你说是红色的,你会说:‘我可以为你死,但底牌是黑色的。’于是你爱的人笑着说:‘底牌是红色的。’你说了声‘不’就从十七层楼上跳了下去。小白说你就是要这样的爱情。”说到这里,雪儿又在小余怀中抬起头来,望着小余的眼睛:“我想她可能是对的,小余,你说呢?”

小余听了雪儿转述小白的话,心中百感交集。说真的,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雪儿,小白也许是对的,但小余要雪儿,这一点他从一开始就不曾怀疑。爱是不必遵循什么逻辑的,也许他曾千百次认真揣想过他的恋情,但是一旦爱上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他只知道他需要雪儿,所以他就紧紧握住了雪儿的手,让雪儿又陷入那份熟悉而确凿的幸福之中。

“我喜欢你这样握着我,”雪儿将头埋得更深了,“我有时会很笨,我不知道该为你做些什么,只有你紧紧抱着我的时候,我才感到自己被需要。”

“如果你高兴,我就永远这样握着。”小余许诺道。

“我知道你会的,我知道。”雪儿反复地呢喃道,一滴清泪却悄悄地自她光洁的脸颊上滑落下来。

小余并不知道雪儿流下了泪,纵然知道,此刻的泪水也不会为他昭示一个悲情的未来。也许在多年之后小余会回想起这个夜晚,会想到雪儿在他怀里时所怀揣的所有柔软而不可碰触的心情,那些心情就象被小余水洗净后的天空,并没有和煦的阳光,却依旧云淡风轻,当落花被风卷起时依旧带着纠缠不清的柔情。

可是小余在这一刻并不知道,他也许尚来不及揣想未来,来不及从这每一刻雪儿的存在感中挣脱出来。这种真切的存在感弥漫于整个四方的空间,暖气管道的金属光泽幽幽地透着神秘的气氛,窗是关着的,如果打开它,让风吹进来,那么窗帘会飘扬起来,就象洁白的帆,让雪儿和小余从这十七层的窗台登临而去,飞向远离尘嚣的清新世界。

小余这样隐隐地感动着,不知不觉又吻上了雪儿的唇。雪儿挺直了身子,微仰着头,闭上了眼睛,等待小余那份温存的触及。小余吻得很小心,雪儿的唇就象石莲花那多汁而鲜嫩的叶瓣一样,微微地开着,小余轻轻将它含在嘴里,象啜饮花瓣上的露水一样反复啜饮着。雪儿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摸索着小余那件有些扎手的毛衣,感受到小余同样急促起来的心跳。这一吻绵亘如历经好几个世纪,当两人终于分开时,雪儿睁开她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小余。

“接下来做什么,”雪儿犹疑地问,“我该去洗个澡吗?”

小余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雪儿问这句话的神情宛然便是一个孩子想做好什么又怕做错的样子,她在小余的面前就如同一张纯白的纸,等待小余将她做成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小余一言不发地望着雪儿,抬手轻轻拈去沾在雪儿脸上的一缕发丝,落下来的时候就缓缓拉开了雪儿胸前衣襟的拉链。当那个小金属片缓缓下降的时候,小余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雪儿的眼睛。雪儿没有动,眼神羞怯,但却异常地坚定。

那夜,落了一场细碎的小余,窗沿上响着淙淙的水声。雪儿象小猫一样蜷缩在被子里,小余以为她冷,便将她拥得紧紧的,共同分享着彼此的体温。

“你听这小余声,”雪儿开口道,“你读过《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吗?”

“读过。”小余点头。

“你记不记得开头那段有一句话?”

“记得。”小余答道,是的,不用雪儿提示,听着淙淙的水声,小余就知道一定是那一句。“她就象个孩子,被装在树脂涂覆的草筐里顺水漂来。”小余静静地念道,“而他,”他朝雪儿侧过头去,“就在床第之岸伸手捞起了她。”

雪儿抬头在小余的脸颊上“嗒”地点吻了一下,作为答对的奖励。

“对,就是那句话让我感动了好久,”雪儿动情地道,“小余,你听这水声,象不象是一条河呢?”雪儿的声音小下去了,小余默默地听着,小余声和着雪儿梦呓般的呼吸。

小余拽拽雪儿抓着自己手臂的小指头,雪儿没有反应,于是小余将手臂从雪儿颈下轻轻抽出来,让雪儿躺躺平。这时雪儿却撒娇似地“嗯”了一声,又将小余的手臂抓过来,枕在头下面。小余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小余。”雪儿忽然口齿不清地唤了一声。

“嗯?”小余应道。

“你是我的第一次呢。”雪儿含糊地道。

小余的心头一动,觉得雪儿有什么话要说,于是他问:“你为什么说这个呢?”

“不知道呀,”雪儿动了动身子,“我就是想告诉你。”

小余不知为何,突然心痛起来。他从前有过如花期般短暂的恋情,那原本在他心里并不关系到什么,可是此刻他却为自己不能对为雪儿同样地说一句“你也是我的第一次”而深深内疚起来,仿佛那是他一手铸成的过失。当然小余知道雪儿这样说也许并不是为了让他能这样回应她,小余虽然不是一个女孩子,但雪儿此刻的心情小余觉得他多少是知晓的。

“你是个小傻瓜。”小余捏了捏雪儿那小而翘的鼻子,辛酸地道:“可是我喜欢你。”

雪儿无声地睡了,许久之后,小余听见她那轻微的鼾声。

窗外的小余已经停了,但水声还断断续续地响着,小余在黑暗里睁着眼睛,他静静地听着,一直到天明。

写于2003年冬。北京永定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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