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玉有一瞬间的呆滞。
陆小凤?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好熟悉的台词。
不过此陆小凤非彼陆小凤。
这是个强盗头子。
看得出来这伙强盗的气势很盛,用个容易理解的词描述一下,就像刚刚处在八九点钟的太阳一样,充满昂扬向上的激扬。数十骑马匪杂而不乱,周围只余战马嘶鸣,刨蹄子的声音,刀枪入手,紧紧盯着场上众人,铁血而严肃,哪怕是首领开口说话,依然目不斜视。
这是一支令行禁止的强军。
这个叫做陆小凤的中年人练得一手好兵。
中年人向着小公子自我介绍,然后一挥手,身后的马匪包围上来,弯下巴黑衣人皱眉,带着下属警惕地靠在一起,手持刀剑向外戒备。
两方实力相差太大,无异于少年人和壮汉的差别。
中年人一挥手,招呼一声,“缴械,违令者杀!”
冰冷锋利的刀锋围拢过来。
十几个客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客栈里的伙计是一伙,弯下巴黑衣年轻人率领的马匪又是一伙,各有异动。
那包括老马匪在内的三个壮汉吃了亏,缩在一边不做动静,却是另一桌的四个壮汉先开口,辩解了几句,立刻挨了两刀,鲜血如泼水一般飞出,倒在地上呻吟。
顿时就没了敢反抗者。
那叫陆小凤的中年人微微一笑,环顾众人,道:“各位,事情与各位无关,不过为了防止消息走漏,不得已请各位暂时同行。”这中年人说的暂时同行与拘禁无异,无非好听一点,不过他风度极佳,在一众气势汹汹的马匪之中风姿温和出众,却给人可信的感觉。
就在这时候,客人之中,突然一个人开口道:“不知道阁下是哪方英雄?”
开口的这人是客栈的旅客,原先不在大堂,一身白袍兜帽,边民打扮,宽敞的帽檐遮住头脸,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丁点行迹,这人虽然隐藏了身份,却不显得鬼祟,一身白袍满是风尘仆仆。
陆小凤斜睨他一眼,道:“你是高岭的人,这不关你们高岭的事!”
白袍人似欲争辩,陆小凤冷哼道:“高岭三少爷麾下不管要怎么做,我们都没兴趣,甚至你们要劫持朝廷大员,也跟我们没关系,明白了?”
他说这话言辞冰冷如闪着寒光的刀锋,言辞也就罢了,内容却恍如石破天惊,白袍人顿时如遭雷击,身体晃了两下,后退一步,猛地抬头,盯着他,没有说话,终于往后退回去了。
两人说话毫不掩饰,落在旁人耳中,顿时震惊不已,虽然朝廷式微,但是也没有谁敢明着说劫持朝廷官员,这无异于光天化日之下闹市之中明言造反了,必然引起朝廷的强势反击。
白袍人是高岭人?那这名叫陆小凤的中年人是谁?这股势力又是属于谁?
白袍人被抖露秘密,踉跄后退,被打掉一个出头椽子,众人反抗之意大减。
陆小凤不管他,走到小公主面前,被小公主的美丽惊艳了一下,心情平静一下,道:“小公主出门太久,大概不知道,就在发现小公子出门之后,酒泉山庄已经出动八方铁卫占领各方要道,牧州之地人心惶惶,吞光剑王亲口许诺出手指点一次,酬谢有人帮忙把小公子带回去!”
陆小凤还要往前走,突然一只手在他面前一横,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略带着调侃道:“你再往前一步,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话的正是那弯下巴的黑衣人,此后简称他为弯下巴的小公子,他拦在陆小凤和小公子之间,昂然而立。
他身后的那些属下也一步不退,持刀剑护在两翼。
看见这边的冲突,陆小凤麾下的人也聚拢过来,两方怒目而视,却互不相让分毫。
陆小凤冷笑,不是他看不起这些人,就凭他身后的铁血军,西北什么马匪没打过,虽然这次是扮成马匪没有什么好兵甲,但是绝不容小视。看着面前一群人,除了这个下巴弯眼睛小的丑陋年轻人,和一个三缕长须的中年文人,其余的人都是不修边幅的马匪模样,陆小凤暗中猜测对方的身份,突然眼睛在对方的弯下巴上停了一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恍然而惊,怒道:“你们是莽苍山马匪?你们居然还敢出来?”
弯下巴的小公子同样吃惊到:“你居然还能认得出来,也算不错,没想到时隔十几年,还有人记得莽苍山!”
小公子身后的三缕长须文士轻笑着,走前一步,道:“少主要时刻记得莽苍山的威名隆盛,永远不会坠落!”
陆小凤有这一刻惊讶也很快反应过来,道:“莽苍山的威名不小,不过我能认出来,还要靠贵少主这副天赋不凡的尊容,实在独一无二,让人一见难忘!”
如果不是他的语气充满诚恳,一定会让人以为这是一句嘲讽。
当然,这句话在不明白的人耳中,确实是一句嘲讽。
年轻的少主弯着下巴矜持道:“莽苍山的威名不坠,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他身后的属下都把眼睛瞪圆了。
陆小凤苦涩着脸,犹疑一下,道:“还请贵少主指教!”
弯下巴的小公子生气了,他身后的下属都把刀拔出来了。
长须中年文士往身后挥手虚按,止住众人,劝道:“少主无需生气,何必跟人家为难,让一个兄弟打发了就是!”等劝住了少主,中年文士看见身后一个矮个子年轻人,胖胖的脸,眼神尤其锋利,让他出来。
“不要丢了山里的脸面!”
“三叔瞧好了!”
矮个子年轻人往前面一站,有年轻人的桀骜不驯,却守规矩有礼,拿着一把刀抱在怀里,躬身一礼,道:“请指教!”
陆小凤神情一肃,往边上走开,让出一个抱刀中年人出来,这是个身形挺拔,茁壮如松柏的壮硕大汉,一个刀客,在山寨中刀法数一数二。
两人对正,矮个子年轻人咧嘴一笑,像一头嗜血的猎豹,猝然扑上去,动作迅猛,快如雷霆,仿佛偷袭一般。
“慢——”陆小凤挥手欲制止,终究没有成功。
之间两边刀光乍合乍分,如一团电光闪烁一下。
两条人影倒飞出去。
一条雄壮的身形还在空中就吐血倒退,落地之后,以大刀驻地,勉强保持站立,正是那雄壮的中年刀客。
另一边,矮个子年轻人在空中轻轻一展双臂,就仿佛一只大鸟,从容落地。
孰高孰下,一眼可见。
陆小凤的脸色不好看,不过也不能不认输,不甘心的看一眼小公子,道:“传说中莽苍山最不入流的小兵也是三流以上的高手,我今天见识到了,莽苍山的威名确实名副其实,受教了。不过,莽苍山再大的威名,难道要跟牧州王作对?”
矮个子年轻人笑着后退两步,让出后面的三缕长须的中年文士,他却不接着话茬,冲着陆小凤微微一笑,赞赏道:“陆小凤,我看你也是个年轻俊杰,我莽苍山久不入尘世,竟不知西北又出了这样了得的年轻人,不如你加入我们莽苍山如何?”
文士却还没说完,弯下巴的小公子就不耐道:“三叔与他说些什么!”阻止文士欣赏晚辈俊杰的意思,一瞪陆小凤,道:“休要继续拖延,退或不退,一言而决,你若再不走,就不用再走了!”
“你!”
陆小凤气得脸色发白,还没等他发作,弯下巴的小公子背后又有两人站出来,拔刀出鞘。隐隐间气息激荡,居然比矮个子年轻人还要强盛一筹。
最后看了一眼,陆小凤终于没有发作,把一口怒气咽下,道:“今天这件事情,受教了!”他御马后退,却又向着小公主在马上拱手,歉然道:“今天原本想要安然无恙的带小公主回去,没想到力有不逮,不过陆小凤一定会全力以赴保证小公主的安全!”
听到这话,中年文士微微一笑,弯下巴的小公子摸着下巴,怒气预作。
等到随着陆小凤过来的一众马匪退出去,陆小凤走在最后,在马上遥遥一拱手,怒道:“在下必然会将消息传到酒泉山庄,吞光剑王必然会知道!”
陆小凤说罢,冷着脸出去了。
转眼间,这伙马匪退了干净,现场众人倒是没有受到牵连,除了被伤到的那几人,这些人令行禁止,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竟是难得的军人做派,不像马匪,更像朝廷的西北军。
眼看着这些人退走,弯下巴的小公子不耐的甩开中年文士的手,刚刚居然是这中年文士暗中压住了他,否则他岂会不出手,任由那个陆小凤放下大话扬长而去。
“三叔,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那家伙要把消息传到酒泉山庄!”
中年文士笑呵呵道:“我总不能真松了手,你小家伙偷偷把玄极真气练到了第三重,如果让你出手,那年轻人就活不了了,西北之地难得出几个出色的年轻人,可不能让你轻易坏了!”
弯下巴的小公子恼怒道:“分明是三叔你爱才惜才的喜好又发作了,你就不怕坏了我的大事。”
中年文士冷笑,很是不屑,道:“莽苍山什么时候怕了朝廷,更不用说一个酒泉山庄,难道你小家伙会怕了!”
小公子撇嘴,道:“我怕什么,吞光剑王找过来,那也是三叔你挡着,有高个子在上面顶着,我们矮个子就不怕了!”
这两人言谈无忌,言语间尽然丝毫没把吞光剑王放在眼里。
两人说了一会,小公子突然一挥手,喝令道:“兄弟们动手,把这些家伙都带回去!”
这些下属们一起动手,客栈里虽然有几个桀骜不驯的江湖汉子,但是亲眼看了那个先前动手的矮个子年轻人笑嘻嘻的走上来,怀里抱着寒光闪闪的钢刀,眼神里似笑非笑,似乎觑着谁敢动手就要一刀劈过来,顿时无人敢动了。
这些人把客栈里所有人包括客栈掌柜,小二一个没放过,全都带上。
只听那小公子冷笑道:“这些家伙都带回去也用得上,花姨喜欢栽培牡丹,正好那这些人杀了,用热血浇花。”
小公子说了一句,重新又走到小公主身边。
小公子走过去,小公主冷着一张俏脸。
玩着下巴的小公子也不管这美丽的小公主怎么看他,哪怕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大了,眼神中怒气能把衣裳烤焦,微微笑着,道:“小仙女,你别怕,咱们怎么说也是一起玩到大的,我不会伤害你的!”
小公主眼神闪了一下,怒火中有些鄙夷。
小公子摇头道:“咱们十几年没见面,我可是无时不刻都在想着你,要不是这次你离家出走,离开了酒泉山庄的势力范围,我还不能轻易把你带回山去!”
小公主仍然没说话。
小公子忍不住奇道:“咦,难道你这会儿哑了不成?怎么不会说话了?”
小公主一翻眼睛,突然道:“我没哑,只是不想和你说话!”
小公子哑然失笑,道:“那就好,我可不想让人知道我抢了个哑巴新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