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面带狰狞的张嘴咬下手中锦鲤之后,并没有意料之中的鲜血淋淋,这尾黑白相间的肥美锦鲤挣扎两下后竟化作两团清气,冉冉升空,转眼间随风消散。
远方天空中缓缓飘来团团乌云,把原本碧蓝如洗的天色打上了片片黑色补丁。
湖畔上空骤然间传来阵阵轰隆声!
绵绵不绝,一声大过一声,如同晴空霹雳一般。
一阵阵疾风伴随轰隆声吹皱了满池湖水。
湖畔的黄金宝塔猛然间金光闪烁,耀人眼目。
阵阵佛唱声从宝塔中传出,声音不大,偏偏清晰无比,就好比有人在耳畔轻声低吟一般。
小胖子看了眼黄金宝塔,眼神复杂,嘴上轻叹道:“三百年了。”
顷刻后慢慢闭上双眼,面色沉静,无悲无喜。
缓缓打开双臂,两条短短的小手臂仿佛间就能拥抱这世间万物,可偏偏给人感觉没有丝毫违和感,仿佛这小小身躯融入了这方天地一般。
片刻间,小胖子身前四周肉眼可见的翻滚出白茫茫气团,疯狂的涌入他身内。刹那间狂风大作,偏偏他身周一丈外风平浪静,如同两方天地,极为诡异。
小胖子气势一增再增,如同一柄出鞘利剑一般,冷森森却锋利无比,闪的人眼花缭乱。
方东南早已目瞪口呆,捉摸着自己应该是捅了个天大娄子,快步跑到小画眉身旁,准备拉着她赶紧去告知住持大师。
早已吓得脸色雪白的小姑娘脚下如同被灌了铅一般,一步都迈不动,要知方才她可是又踢又打的,把这小胖子拾掇的不轻。
此刻却是她自个儿满脸惊恐,泪水在眼眶内转个不停,结结巴巴问道:“哥,这,这小胖子怎么了?”
方东南哪里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想着一心拉着小画眉离开这诡异之地,突然间,仿佛想起什么,脸色泛白,喃喃自语道:“他,他不会就是那尊被镇压几百年的老妖怪吧?”
小画眉听到后一个哆嗦,满脸的惊悚,原本渐渐泛白的小脸更加的惨白,嘴上快哭出声了,结结巴巴的略带哽咽道:“这,这小胖子哪里像活了几百年的老,老妖精啊,早,早知道我哪里敢去踹他啊。”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天地间的异像渐渐消散,小胖子打了个长长的饱嗝,身上威势如剑归鞘,渐渐收敛后如同常人。
小胖子如老学究般双手背后,缓缓踱步道早已吓得不能动弹的小画眉面前。
方东南反到平静下来,面色沉稳如水,不动声色的走到小画眉身前。
此刻的小胖子和看上去和常人家的小孩并无二样,只是浑身上下多了一丝明显的阴鸷味道。
小胖子略有一丝惊奇,瞟了一眼面前的少年,看似镇定的面庞,可指间已捏着隐隐有些发白。
小胖子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隐藏极深的赞许之意,不在理会,对着躲在方东南身后的小姑娘咧嘴冷冷一笑,阴冷道:“臭丫头,方才那脚踹的可还舒坦?”
本已经吓得半死的小画眉在也忍耐不住,脚下一软,坐在地上,哇的哭出声来,嘴中嚎啕大哭还不停念道:“你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欺负我这个小女孩,算什么英雄好汉啊。”
字字入耳,句句穿心!
小胖子一呆,满脸愕然,罕见的面上微带讪讪,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应是从未想到自己会和什么英雄好汉沾上边,更是被小姑娘哭的心头烦躁,恼羞成怒,一声暴吼:“闭嘴!”
轰隆隆一声巨响,半空中毫无征兆的响起一声炸雷!
三人身后的湖中水面骤然间炸起一丈高的水浪,水花四溅,湿了小姑娘一身。
小画眉一呆,结果嘴中毫不停歇的嚎啕大哭,声音愈发惨厉。
紫竹林里走出两个和尚,缓缓行至方东南身旁。
方东南看到两位大师后终于缓缓呼出一口气,一颗心慢慢平复,紧绷的身躯终于有一丝放松了,心中念道:“闹出这大的动静,正主可算出来了。”
一位是住持戒慧大师,另外一位皮肤黝黑,犹如老农的和尚,方东南倒是有写诧异,记得初次进庙时,就是向这位在地里种菜的老和尚问路。
倒是皮肤黝黑的老僧先开口,双手合十道:“施主出得佛塔,自成一番天地,当真可喜可贺!”
小胖子面色凝重的盯着犹如农夫的老和尚,嘴中‘咦’了一声,早已收敛的气势猛然间绽放,毫不收敛,如临大敌般问道:“老和尚是谁?”
老和尚不温不火,面带微笑道:“如同世间万千僧侣一般,仅是佛陀座下一弟子。”
小胖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满脸止不住的惊愕,指了指佛塔,问道:“这是你的?”
老和尚倒是好脾气,有问必答,脸上轻轻一笑,微微点头。
小胖子干笑两声,连连道:“好!好!好!你渡乘寺当真是卧虎藏龙啊,是该唤你一声苏频陀尊者呢,还是应称作托塔罗汉呢?倒真是瞧得起小爷我,怎地?是怕小爷出来后大杀四方,拆了你这座破庙,还是想反悔,再把小爷关进那破塔中?”
老和尚轻声一笑,道:“老衲戒嗔,在这诸归寺中拜佛,念经修行九十载。打小就爱在佛塔下睡觉,十二岁那年,午后一次小憩醒来恍然大悟。
虽开了天窍,得了罗汉修行功法,但一日在这世间,便是世俗中人,当不得尊者,也称不了罗汉,施主因果已了,只是恳请施主记得入塔之日的承诺。”
小胖子听到后一愣,仿佛记起了什么,愤愤不平的盯了眼方东南,满脸精彩,转而对着老和尚干笑道:“诸归寺的和尚都是这般虚伪,分明就是佛陀座下关门弟子托塔罗汉转世,偏偏要把自己说成凡人一般。小爷三百年都没杀人了,手里痒痒的很,托塔罗汉,咱俩来过过招?”
满耳不绝的全是这‘罗汉转世’,‘三百年前’等等匪夷所思的字眼,只听得方东南满头雾水。想了想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向一旁戒慧大师小声问道:“住持大师,这小胖子当真是活了三百年的神仙人物?”
戒慧大师微微一笑道:“三百年前,西耀皇朝出兵攻打东宁、南平两朝,天下大乱,奇人异士也纷纷应劫而生,那时的江湖当真要比如今精彩许多。
当时儒家圣人率七十二弟子所评定的周天武道榜、山川妖魔榜也是当时才响彻江湖,为天下人所知的。
但偌大江湖中也有名声赫赫却不愿名列榜中之人,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杀圣谢稚子!
此人东宁人士,出身贫寒,少年时曾中过举人,却被当世一家豪门用自家子弟顶替下来,这位不服,上京去告御状,结果一家五口被灭了满门。
待十年后天下人皆知之时,这位已位列一品人觉界宗师。
因年少挫折而使得性情偏激,这位人觉界的高手独身做了杀手,一生杀人无数,无一失手!
所杀之人中还有数位曾位列周天武道、山川妖魔两榜,终于以杀入道,步入地藏界!当真是令人谈虎色变,凶名赫赫之辈。
其人亦正亦邪,曾有人出黄金千两请他刺杀二品境的武夫,他却不接,也有人仅只有白银十两,请他杀一上了武道榜的一品界高手,他却欣然接下。
行事全凭一念喜好,曾放言如没杀过这两榜中的前三人,便一日不入榜中。
三百年前这位谢杀圣千里迢迢跑来渡乘寺欲行刺禅定堂首座,结果被镇压在七层黄金塔中。
方丈念其一身修行不易,便命讲经堂首座挑选佛经一百零八卷送入塔中,望能化去一身杀戮之气。只是未料到这位杀圣当真是天资绝顶,竟从佛经中自行悟得我寺的绝学须弥界,自降一界发宏愿得长生之法。更令人称奇的是他竟悟得佛门五神通中的妖通,破界而出,得今日稚童模样,也就是你眼前之人!”
自幼便是在俗世中长大的少年哪里听过如此些奇闻异录,种种神仙传说也是在说书先生的嘴里听到过,多半也没当真。上山的遭遇也还能在少年的想象之中,而眼前的种种见闻让方东南只觉得更是进入另一幅崭新的天空,方东南稳了稳神,轻声问道:“请问大师何为妖通?”
戒慧大师道:“宗镜录曾记,佛门五神通,道通、神通、依通、报通、妖通。
其中妖通本是飞禽、走兽、木石等各色精灵依附人神的法门,可未曾料到这位谢杀圣竟然悟出舍弃肉身,以人神附人神的法门,虽说不是正道,但也真是天纵之资!”
方东南哪里知道世间还有如此神奇的法门,满脸惊奇,问道:“如此岂不是能长生不老?”
戒慧大师摇摇头道:“若是如此这长生之法得来也太过容易了。此前不知这位杀圣修成此法,因此才让他有机可趁,依法附在一个偶入了紫竹林的稚童身上。
方才谢稚子出塔之时,戒嗔大师曾与我言,此法有伤天和,当日他施法能成多半也是托了这佛塔的庇护,才免去了天罚,因此他积三百年之功出塔并未恢复原本境界,反而降至人觉界。
若是下次他仍旧施法附人神,行这逆天之道,没了这佛塔的庇护,迎来的只会是滚滚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