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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常安镇

天上飘着如絮的毛雨,在这二月的南方,显得冰寒刺骨。

在这座小镇稍显偏僻,但山清水秀,清宁安静,是个难得的修养的好去处。

而这个时候,街上也是冷冷清清的,少有行人。孩子们大概都去上学了,大人们也可能是因为天寒,所以没有出来聚成一团互相八卦。

男子撑着一把黑伞,无奈细雨难遮,那把伞只能护住头顶,其他地方都被四面八方而来的细雨打湿。若是换做其他人,怎么也要被这种刺骨的冷雨冷出一个寒噤来。男子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仿佛丝毫不受这种寒冷所影响。

他撑着伞,步下没有一点停顿地朝着前方走去。这条街大致上还与四年前没有区别,男子慢慢的走着,街上明明很安静,他的脚步也很轻。耳边却恍若听到有凌乱的跑步声与少年急促的喘气声。这声音伴随着男子的脚步,哪怕他已停下了脚步,耳边的声音也没有停歇。

男子停在一条岔路口上,继续往前,是小镇的新街,现代化的气息浓厚。而岔路往左,则是曾经的老街。男子只稍稍停顿了一下,便朝老街的方向走去。

一排古式的老宅,经历过无数的风雨,留下的是岁月的积淀。但就在四年前,这个小镇开始被上边注意到,从那时上边便开始了对这个小镇的开发。新街那边建好后,老街这边便渐渐的搬空了。本来老人们念旧,舍不得这个住了一辈子的祖宅。但是架不住上头有命令,下头有一堆不肖子。

威逼利诱、半哄半瞒的将祖宅卖了,老人们最后知情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最后,还是无可奈何随着子孙搬去了新街。最后一户人家搬走后,只余下这些空空的祖宅,等再过几天,这里完全开放以后,就会作为旅游景点,或是租给一些剧组拍电视剧……

男子走到其中一扇朱漆大门前,站定。男子收了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神情有些恍惚。良久,他才回过神来,眼神微沉。

他的脸,终究还是被细雨打湿,雨水凝成一颗水珠,带动更多从脸上滑落,几乎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伸手抹了一把脸,然后将手放到门上,微微一用力,门就开了。

随着“吱呀”一声响,那好似纷乱无措的脚步声又开始在耳边响起。随之呼啸而来的,还有当年那段,已经过去了的,令他十分痛苦,而又忍不住怀念的,往事。

……

四年前 2016年7月29日下午1:30

行李箱轮子滚过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然而街上只有些摆摊的人,行人并没有多少,于是这响声在这稍显空旷而安静的街道上便显得有些突兀。

戴着鸭舌帽的少年顶着几个本地人的目光站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手上的地址,再三确认了自己所处的地方和路线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红着脸将行李箱杆收回去,一手提着行李箱慢慢的往前走。

这种时候,头顶上的太阳还是很毒辣的。少年走走停停,双眼将周边这些古朴的环境一一看过,再默默的记下。

这个小镇,四周邻田环山,镇上无论是街道还是河流,或是桥与楼阁,都看得出有古老岁月的沉淀,而不是现代刻意复原的古风。少年默默的在心里感叹,要不是有路旁立起的太阳能路灯,他还真有种“是不是穿越了”的感觉。

南楼路庭坚巷56号。

少年看着面前的大门,又看了看四周,终于确定面前这古香韵味十足有没一点人气的宅子,就是他将要住进并且(可能)还会住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少年与门前的石兽默默的对视了一会儿,心里拼命的在默念:这不是鬼屋,这不是鬼屋,这是我的老家(虽然从没回来过)。这不是阴森,这是历史的沉淀……

好一会儿,少年像是说服了自己,提起行李箱朝着大门的方向走了一步。一阵风吹来,带来些许凉意。少年却不知为何,脚步停顿了一瞬,下一刻又恢复了原样,再没有停顿的走进了大门。

风未歇,拂过树叶,带来“沙沙”响声。但若是凝神细听,便会发现风中还夹杂着些不寻常的声音……

“有人……”

“进去了,进去了……”

“气味很熟悉啊……”

“和那人很像……”

“是那人吧?那人回来了……”

许多细碎又嘈杂的声音拥挤在一起,被风一吹,又消散无踪了。

……

开锁,跨进大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沈一君背靠着大门,手抚上胸口,深吸一口气,然后……

“卧槽槽槽槽!!!!我就知道啊,这里果然不干净!吓死小爷了…”咆哮两声,沈一君甩甩头,将自己的情绪甩出去,好一会儿才镇静下来。重提起行李箱,神色颇为复杂的望了这内院一眼,但是除了院正中的一棵枝干虬曲的梅花树,他也看不出什么来。于是,还是得壮着胆子进去,收拾东西。

路过这棵梅树时,有阵风拂过,更显静谧。沈一君心里突然一动,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了上来,眼神莫名的不受控制的朝树看过去。但那种感觉一瞬就过了,沈一君再怎么盯着树看,也没了刚才的感觉,只得作罢,认命的进屋去了。

常安镇,南方某地的一个叫偏僻的小镇,小的连地图上也找不到。而且……沈一君甩了甩手机,信号格那里依然一格也没有。

没错,这里信号极差。来了这里两天,沈一君手机就没怎么用过。虽然宅子里居然有插座有电灯这件事情令他意外的想吐槽,不过还是有插座没信号的这件事更令他感到挫败。

但常安镇胜在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就算没有网络,也不会太过难熬。况且,这个小镇虽偏僻古朴,却也不是处处没网。

常安镇的中外围,都是房舍与田地交错,这里的人民应该都是自给自足。而且,也只有这中外围的房子是比较老式的,应是祖上留下来的祖宅。但镇中心就不一样了,风格就比较现代化一点,除了房子的形式、街道商店的分布,还有小中高学的存在。一应俱全,只不过这些学校里就读的是不是全是本地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常安镇并不算大,但仔仔细细地看上一遍,走上一遭,熟悉地形,却也花费了沈一君一天的时间。在他看来,这个小镇还是值得他花费心思去熟悉的。在他来到这里之前,他母亲就对他说过这个小镇大致的情况。如果他母亲没记错的话,那么这个小镇通上电的时间不过才二十来年。

以现在的技术,二十多年的时间,足够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发展起来。但这个小镇却并没有发展的很好,从小镇外围就能看出来。沈一君不明白这一点,但走在这小镇中,哪怕是他现在正走在田中,沈一君的脑中也没有半点“这里是老土的农村”的想法。没办法,这里的古风韵味实在是太强了,所以他也更不明白这里没有发展起来的原因了。

夜晚,沈一君躺在床上,靠床里侧开有一扇小窗。透过窗户,能看到满天的星光。

他把手枕在头下,侧脸看着窗外的星星,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想到生死不明的爸爸,现在还在家里苦苦支撑的妈妈,心里被揪得紧紧的。

放在两个月前,要是有人会跟他说“你家会一夜破产”这种话,他是打死也不会信的。但偏偏就是在一夜之间,他爸的公司破产,债主全都逼上门来,把家里能拿的东西全都拿走,公司里的钱不知道被什么人卷走,一分不剩。要是这样都意识不到是有人在针对他家,那他的脑子也算是白长的了。

然后,他爸突然失踪,债主依然每天堵上门来,白天他妈妈想尽办法与他们周旋,晚上就靠在他怀里默默流泪。没几天,人就消瘦的不成样子。

沈一君没办法,他恨的想冲出去把那些人赶走,可妈妈不让他出头,她怕那些人为了要到钱而不择手段的把目标放在他身上。

她不能再失去他。

直到某天,那些债主的行为越来越放肆,而且开始有邻居抱怨。他妈妈终于决定把他送到常安镇,她的故乡,然后打算去美国。

沈一君没有问他妈妈为什么没有带他走。他知道母亲是为了他好,这就够了。

而他,会在这里生活下去。虽然有很多麻烦,比如,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没错,他“看得见”。

从小的时候……不记得是几岁了,家里就发现他可能看得见“某种东西”。几番周折,到现在十多年了,虽然没有能让他“看不见”的方法,但这么多年,他也学会了忍耐。

……只不过,在这种地方,万一“那种东西很多”的话,那就有点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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