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赵萤的头,突然发现她颈间有一个小黑点。我伸手去按,手指头竟被刺破。我下意识地吮吸着手指,意识到那是一根针,而且很可能有毒——我呸地吐掉了吮吸出来的血,又猛吸好几口直到手指头惨白。
赵涵摇摇晃晃站起来,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端庄仪态。她的笑容那样虚无缥缈,那样胜券在握,她像是丢失了什么,又像是抓住了什么。她对我伸出手,声音又恢复了那种虚假的温柔,道:“姐姐。她已经死了。”
“你心满意足了吗?”我冷冷地看着她。
“是的。我现在很满足。”赵涵理了理长袍,又重复了一次,“姐姐,我现在非常满足,非常开心。我终于不会做恶梦了。”
我看着她的癫狂状态,没有办法理解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会如此狠心。
赵涵令人厚葬了赵萤,我一点办法也没有。蒹葭劝我说,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可忤逆皇后。那之后我就改住在徐公子的院子里。他那里侍女比较少,给我一间房也不碍事,我索性就不理赵涵了。
除了赵萤的命以外,另外一个更让我关注的事则是各地的战报。大安帝君收到战报总会拿来和徐公子一起商量。
他俩越来越忙,越来越多的晚上凑在一起讨论公事。眉头紧皱,那是化不开的,解不开的难题。
我也想打听一些军报,打着帮他们磨墨掌灯之类的名头也跟在徐公子身侧,但是没有一天不睡过去的——没办法,原来蒹葭教我识字以前我还只是无聊。现在再看到这些没背会的鬼画符,只会犯困而已。
在我打瞌睡的第五个晚上,大安帝君终于勃然大怒,令我立刻去睡。
如此又过了数日,有一日晚上,我吃饱了正要去困觉。皇帝却叫我跟着一起进去。他把一封奏折丢在我面前,说道:“这就是你想看的,认识字就看看吧。”
我捕捉他嘴角那丝还没消失的笑意,他是在嘲笑我啊!
我翻开奏折,根本不认识几个字,只知道简单的,是,不,好,走之类的词。
我拿着奏折凑到徐公子跟前,故作亲密,和他说道:“亲,你帮我念念呗?我可以给你一个么么哒呦。”
“么……?”徐公子不明所以,但还是道,“姑娘的礼物就免了,这奏折是战报。白露之国退兵了,只说之前是不小心过境。边界被割让了一座城,白露已满足了。他们答应陈兵在燕然之国的边境。”
“咦~”我故意拉长了声音,装作不解的样子说道,“这好像是我上次的主意,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呢。”
“朕没有骂你。”大安帝君道。
我嘻嘻笑出来,指着大安帝君道:“我还是很聪明吧,你要让我旁听啊。你们没事总爱瞒着我,我又没人说话怪没劲的。还有,不许比我学认字了。”
徐公子和大安帝君视线相触,然是同时笑了出来。
“你俩!你俩干嘛笑我!”我去扯徐公子的衣服。
“如此娇蛮。”大安帝君半笑,半叹,“幸好你不是朕的皇后。”
“哎。说对了。幸好我不是你的皇后。”我把折子丢在桌上,又问道,“那其他地区有没有战报,也和我说说,说不定我随便出个主意,就能解了你的燃眉之急。哎,不,皱眉之急。”
大安帝君的笑容收敛,问道:“你是想知道沐州的事?”
我没有注意到他冷峻表情背后燃烧的妒火,也没注意到他的手指按按抠着桌角。
我道:“各地也都了解一下了啦。”
当然,我不敢也不想说出,我十分担心那个离我而去的人。我的气和伤心已经消失了。觉得自己太不贤惠,不能理解他连夜离开的苦衷。毕竟一家人都被扣住了,换是谁都会伤心。
早知道我应该去沐州看看他的啊。
徐公子温柔的声音宛若流淌的音乐,油灯下他的脸颊笼着柔和的光芒。他道:“沐州之围还没解。但是有元王、庆王殿下助阵问题不大,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最大的问题康王的失踪。我们的暗探已经把暮色之属翻了个遍,只怕继续搜下去,暮色之属就要翻脸了。没有康王的下落,甚至一点线索都没有。”
“咦。难道这人还会凭空蒸发了吗?他真的去那个暮色之属了吗?谁告诉你们的啊?”我随口回道。
徐公子道:“是康王的心腹,卓……”
徐公子突然脸色大变,住口不言又开始和大安帝君进行眼神沟通了。
“哎呀!”我大叫,站在他俩之间使劲挥手,“不许用脑电波,给我讲话了啦。到底怎么了?说一半就入定很好嘛?”
徐公子苦笑:“姑娘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们都太轻信康王了。”
“什么意思啊?”我盯着徐公子。
“就是说,我们都以为康王真的被暮色之属的人带走了。而实际上……”
“实际上,”我接口道,“他根本没被绑架,而是自己躲了起来。然后让自己的心腹告诉你们,他被暮色之属带走了。”
大安帝君沉声道:“是啊。早该想到的。若是继续搜索下去,暗探触怒暮色之属,那大安被所有的国家一起围剿,没有不败之礼。当真阴险。”
“哪里哪里。”我道,“只不过是你们太笨了而已。这么简单的可能性不是应该最开始就想到的嘛。”
“是啊。如果只有康王失踪的事,一开始就应该想到这个可能性。”
细细一想,事情如此可怕。在沐州侯被流民所扣,西边两个国家同时入侵的情况下,康王失踪根本无法再想到是康王故意的。而且大家都想着找人替换康王,而不是仔细寻找康王去哪。有了这些喘息的时间,康王就可以消灭证据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拟旨,召回暗探。”大安帝君道。
徐公子当下铺纸研磨,开始写诏书。
然而,就在这时院子里又一阵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