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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茫然

那是八月初的一个深夜,我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一看来显,是陶昱。我问她这么晚有什么事,她说严钊出事了,我一下就醒了,严钊离开玛索时还好好的。她又说,严钊在这里没有亲人,他的朋友里她只认识我,所以请我帮帮他。我说你们在哪,她告诉一个派出所的地址,是我去年暑假常光顾的那家。我打车到那,陶昱正在门口站着。

“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

我们一起进去。陶昱说,严钊跟人打架,动了刀子捅伤了人,我说那你来干吗?她说,严钊捅的是她情人的拜把兄弟。正说着,一个民警喊我的名字,我一看是总招呼我的那位。

我跟他问了问情况,他说,严钊挺有能耐的,一个打四个,还把一个给捅伤了。我说被捅的那个怎么样了,他说还在医院做手术,这小子麻烦了,对方不依不饶,严钊的态度又不好,很可能要吃官司了。

“你找我来,我也帮不了他啊。”

我有些郁闷地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看着脸上一点担心的神色也没有的陶昱。说实在话,严钊是我伙计我也不是说非帮他不可,事情是他自己惹出来的就该自己扛。

“小泉,怎么说他也算是为我出手的,你认识的人多,帮我想想办法。”

算她还有点良心,可我就是认识再多人,严钊他伤人也是个事实啊。她倒是省心,一推六二五,我上哪儿想办法去?我能想到的只有韧哥,打我搬出来,我们就没怎么联系,实在不想有事的时候才找他。

我直接把电话打到韧哥家里,没有人听,可能他在什么地方忙着吧。我又打电话给潘蒙,一会儿他就赶到了,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了一下,他问我老板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我说不知道,但请他无论如何帮帮忙,怎么说他也是为陶昱出头,挺无辜的。潘蒙想了一会儿说,他进去交涉一下。

过了好半天,潘蒙才出来。我问他怎么样,他说没事了,一会儿严钊就可以走了。我说他们肯息事宁人?潘蒙说他们要十万块钱的补偿。

十万块,立时从哪找这么多钱?潘蒙说他会从公司账上打过去的。我说不要,如果走账上的话韧哥肯定就知道了,这十万块就算你借我,回来我再慢慢还你。他看了我一眼,没有答话。

一个中年男人出来了,他的脸上有些伤痕,陶昱迎了过去,中年男人有些嫌恶地推开她自己走了。陶昱跟我说,她先走了,我说严钊就快出来了,她说她不想见他。

一会儿,严钊出来了,样子十分狼狈,白T恤上染了不少血迹,脸、脖子、胳膊上有许多青紫,白眼球也充血了。潘蒙要送我回家,我说,先送严钊去医院吧。

“陶昱呢?”

“走了,她说不想见你。”

我们开了车门,准备走,他却自己走了,我追了过去。

“你这个样子还要去哪?先去医院看看伤!”

“走开!”

他甩开我的手,潘蒙跟上来揪住他衣领,道:“夏小姐好心帮你,不要不识抬举!”

“我用不着你帮,你跟她就是一路货色!”

我愣住了,以至于没有阻止潘蒙的拳头打向他的脸。

“如果不是我跟她一路货色,或许你就该呆在监狱里。”我冷冷地说道。

“啐——”他躺在地上吐了口血,“又不是第一次!”

在潘蒙的协助下,我成功将严钊押去了医院。医生检查后的结论是外伤较多,内脏没什么大碍。看完之后,已经是早上了,问严钊住在哪,他也不说,自己打了车走了。潘蒙送我回去,我说,谢谢你了,害你一晚上没休息,他说没什么。

折腾了一个晚上,我又困又累。感觉还没睡上几分钟,就再一次被电话吵起来,这一次是韧哥。他正站在我门外,因为睡得太死,没有听到他敲门,他以为我出了什么事。

“韧哥早上不用上班吗?”

我打了个哈欠,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

“你呢,不用去玛索?”

“昨天睡得晚,想多睡会。”

“是睡得晚,还是根本没睡?”

我终于抬起了沉重的眼皮,韧哥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肩,表情嘛,就跟万年冰山一样。估计他已经知道了,潘蒙根本就不会替我隐瞒。

“你想到找潘蒙都不找我?”

“我有往你家打电话,你不在。”

“有种通讯工具叫做手机你不知道吗?还是你要告诉我你突然记不起我的手机号了?”

他嘲弄地看着我,语气却是咄咄逼人的。

“泉,才几天不见你就跟我这样生疏了吗?”

“我以为你可能有事。”

“少找借口!”他冲口打断我,“你要潘蒙帮你垫十万块,还不想让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潘蒙连这个都告诉他了,难怪他这样。

“不干什么,我手里没有这么多钱,先找他借一些回来还给他就是了。”我懒懒地回答,站起来到冰箱里找些冰水喝。

“你拿什么还?玛索?”

韧哥的话从脑后飘过来,我拿出冰水瓶,关上冰箱,回到床边坐下。

“你在怪我没有向你求助?”

“你做都做了,还有这个必要吗?泉,我让你搬出来住可不是为了让你跟我撇清关系的。”

我当时是真的不想给韧哥打电话。我自己的事情,韧哥已经为我做了太多太多,我觉得如果在床上可以令他满足,那就当是我补偿他对我的好了,可是这样的生活久了也令我厌烦。

我有自己的圈子却没有自己的生活,我必须对全向瑞隐瞒我跟韧哥之间的事情以至于令他产生强烈的不安感,有时都会觉得内疚,想要脱离对韧哥的依赖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

“严钊是什么人?”

韧哥坐到我身边,取走了我手里的冰水瓶。

“他是我同学的故友,也是玛索里的伙计,潘蒙没跟你说吗?”

“你帮他只是因为这样?”

我偏头看向韧哥,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是啊。”

“明天潘蒙会带个新伙计给你。”

“你——”

韧哥玩起我的手指,道:“这个人脾气过于暴躁,呆在你身边迟早还得惹事。”

“韧哥,他平常不是这样的。可能是因为还喜欢我那个同学,所以才这么冲动,给他一个机会吧!”

“别人的事情你倒看得挺明白。”韧哥轻叹,“自己的事情你却从不往心里去。”

我怎么往心里去,我和男友本来好好的,至少看上去是好好的,可你非要说我不认真,那我想认真一点,你不要站在旁边才行啊。

在我的再三请求之下,韧哥终于同意让严钊回来。倒是严钊,摆起架子来,说不想回来,还说会把钱还给我。再请个人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用惯了他,而且严钊干活没挑,他还带着相当的客源,我决定到他的住处找他。

他没想到我会去,见到我有些惊讶。

他的屋子里乱得一塌糊涂,酒瓶、烟头、脏衣服、废报纸,什么都有,屋里还有股常年不见阳光的味道。我说,你天天就生存在这样的环境里边还能活着,真是奇迹。他咧嘴笑笑,我已经不知多久没见他这样笑了。他脸上的青紫已褪了许多,只是眼白的血色还残留了一些。

我去的时候正好到了午饭时间,我给他带了些饭菜,他也饿了,吃了起来。快吃完的时候,他问我为什么还找他,我说,为了你这张能给我带来财源的脸呗!他咳嗽两声,真够直接的。我笑笑,事实而已。

“你那天说不是第一次是什么意思?”

严钊放下筷子,找到一根烟抽了起来。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可以不答。”

他抽了一小会儿,道:“没什么。”

然后,他开始讲起了他和陶昱的过去。

他和陶昱小时候住在一个胡同里,还在一个小学上学。下课放学的时候,一个胡同的孩子喜欢聚在一起玩。那时陶昱很爱哭,几个大孩子又特别喜欢欺负她,严钊经常站出来跟那些大孩子理论,甚至还和他们打架。后来,陶昱就只跟严钊玩,两个人处得最好的时候,老房子拆迁了,他们搬到了不同的地方。头两年还写过信,后来就没音讯了。

再见到陶昱时已经上高中了,两人考到了同一所中学,不同班级。严钊觉得陶昱变化很大,不只是长大了而已,她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小时候的样子。学校里有不少男孩子追她,总能看见她跟不同的男孩子一起下学,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他觉得有些受不了。

忽然有一天陶昱出现在他面前问他小时候的事,他才明白他喜欢陶昱,于是,他们开始成双成对。他以为一切都很好,不料有一天,他看见陶昱和一个男孩子在接吻。他很愤怒,问陶昱怎么回事,陶昱说就是这么回事,你不该靠近我。他便和那个男孩子打了起来,混乱之中,用裁纸刀刺伤了对方,进了少管所。

“后悔吗?”我问道。

“说不后悔那是假的,前程都毁了。”

“那怎么又犯同样的错误?”

“我看不惯她那种爱慕虚荣作践自己的样子!”

严钊说大约三个多月以前,他看见陶昱和那个男人在马路边发生口角,对方还要打她,他走上去理论,被陶昱拦住了。他们还到玛索来找茬,就是五一的时候。他不明白陶昱是怎么想的,她是大学生,有大好的前途,干吗非要这样。

那天晚上,他回家经过酒吧街,看见那个男人左拥右抱,那个男人也看见他不住地讽刺他,他一时气不过才动手。他说,刀子是那些人的,他又是在混乱中不小心伤了人。

“陶昱真是你的灾星呢!”我笑他。

“可能吧!”严钊自嘲地说,“我以为过个几年我也就忘了,可是再见到她还是不行。”

他是真的喜欢陶昱呢,可能还带着一点不甘心,就像我对海成一样,爱到了最后不过是分离。人有的时候是不能太执着的,连老天爷都不帮忙。

走的时候,严钊给我两千块钱,说他的积蓄就这么多,剩下的以后再补,还说很快会回去玛索。另外,他还为那天说的话向我道歉,他觉得我跟陶昱还是不同的。

又到了我的生日,一早便接到全向瑞的电话,祝我生日快乐,并说等回来的时候再把礼物补上。到了玛索,他们三个来得很早,默默跟严钊一起给我做了个蛋糕,还为我唱生日歌,我很开心地谢谢他们。

那件事以后,严钊变得开朗了一些,干活的时候不再是总板着脸。默默和陈亮都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大明白,或许是他想开了一些事情。

娟子从广西回来了,给我打来电话,说想来看看我。我说好,今天是我的生日,正好咱们聚聚。

晚上七点多,娟子过来找我,我们去了一家离玛索不远的大排档。点了些吃的,娟子从包里掏出点广西特产说,不好意思,也没有礼物,这个我本就想送给你,当是生日礼物吧。

我问她见到网友了吗,她说见到了,是个高中生,男性。他们在网上就很聊得来,见面的时候也一点不觉得拘束。她说这些日子一直住在那个男孩家里,那家人对她很好,男孩领着她看了很多广西名胜,吃了很多当地小吃,她玩得很开心。

“泉,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

娟子边吃着红烧鸡翅边说着。好人不是多,却偏偏让她碰上一个。陶昱说,上网聊天时,根据那些男人说话的技巧就可以分辨出,哪些没钱只想占你便宜,哪些有钱又愿意给你花,只有后者才值得见面。娟子对陶昱说要去广西,陶昱问我对方很有钱?我说不知道,她说那娟子亏大发了。

“泉,还没祝你生日快乐呢,咱们要两瓶酒吧?”

“好啊。”

娟子要了两瓶啤酒。我以为她很能喝,没想到才两杯下肚,她的脸就涨得通红,说话也多了起来。她说,因为家里穷,她心里一直都很自卑,上中学的时候她也有过喜欢的人,可是她却不敢开口,怕人家嫌弃她,直到毕业了又后悔得不行。

“小泉,我长得是不是很难看?”

“不难看,我们娟子最好看了!”我赶紧哄她。

“你骗人!我就是不好看……”

娟子断断续续地哭着,还不停地喝。趁她不注意,我把剩下的酒都倒了,她还想要被我拦住了。她的神志还算清醒,但路却走不直,我拦了辆车把她送回学校,看她在床上睡下才离开。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路灯把老房子间的路照得明亮,银灰色的奔驰车停在那里,前车窗下的人影看不清轮廓。我走了过去,韧哥自车上下来,给我打开了副驾驶位置的车门。

车子在路上驶着,韧哥说要为我庆生,我问他去哪,他说到了就知道了,结果他把车开去了他的别墅。他领我直接进了餐厅,没有开灯,点上了蜡烛。

“坐一下,很快就好。”

他准备了一小会儿,便端上了法式羊排和蔬菜沙拉,开了一瓶红酒为我倒上。

“生日快乐,泉。”

“韧哥,你还没有吃饭?”

“我去过玛索,他们说你和你的同学走了,为你庆祝生日当然要等你一起。”

韧哥举起杯,与我碰了一下。

他等了我多久?没有给我打电话,是为了不想打扰我跟同学吃饭?把什么都做好了就那么等着我?

我没有打电话给他,甚至心里没有任何的想法,反正生日之于我,庆祝不庆祝都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他不仅记着,还等我等到这么晚,心里真是难掩那种异样的甘甜。

和娟子一起没吃太多东西,看着韧哥拿起刀叉吃着,我也拿起了餐具,切了羊排尝着味道。

“不好吃吗?对了,我忘了,你应该已经吃过饭了。”

虽然吃的不多,但也确实不饿,我只切了两块,听到韧哥的声音我看向他,他优雅地拿起餐巾,蹭了蹭嘴角。

“对不起,韧哥,让你等了那么久。”

我也放下了餐具,拿起酒瓶为韧哥和自己的酒杯都添了一些酒,见韧哥的手托向高脚杯,我举起了自己那杯,道:“谢谢你帮我庆祝生日。”

韧哥的手指在高脚杯的外围转着,等我喝完了也没有拿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很绅士地笑着,道:“真要谢的话,就用行动表达。”

我站起来,朝他慢慢走过去,在他背后停下,低下头,双手抚上他的胸膛,唇贴上他的耳廓。

“这样好不好?”

我舔舔他的耳垂,又吻吻他的颈,他抓住了我不安分的手,把我带到身前。

推开桌上的餐具,韧哥把我抱了上去,挤进我的两腿之间,将我的头饰扯去,波浪卷在桌上披散开来。他低下头,吻我的时候带着些急促,我的手指插入他的发丝,感受着他在我身上制造的酥酥麻麻。

忽然,韧哥停下了动作,我抬头看他,他喝了一口红酒,腰弯了些头沉了下去。因为裙子的缘故,我无法看到他在做什么,只能感觉到一条冰凉灵动的软滑临摹着我的曲线,有什么东西就要从我的身体里喷薄而出。

“韧哥啊……”

韧哥喝了口红酒,欺身上来灌入我口中,一些酒液顺着我的嘴角流下,韧哥舔下去,允吸,带着我继续漫步云端……

我以手肘撑着桌面,想做片刻的休息,韧哥一只手臂环到我腋下,将我抱进怀里。

“泉,搬回来吧。”

“理由呢?”

我搂住他的腰,微微仰首,用他问我的话反问他,韧哥的嘴唇抿出了一点弯度。

“就当是……减轻潘蒙的工作负担吧。”

“是吗?”

我伸出食指抚过他的嘴唇,他一口咬住,我赶紧缩了回来。那一波激情还没有退去,这样的动作轻易便能再次挑起。

“你不是很享受吗?”

没错,什么都可以骗人,本能却永远不会。在我走向他的时候,每个细胞都在兴奋地叫嚣着,眼前的男人我是如此的渴望。我的身体不想离开他,与他合而为一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绽放。

“那么韧哥是否可以答应我不再过问我学校的事情?同时,我也不会去妨碍你结交女人。”

“你曾试图妨碍过吗?”

他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不满。我做个安静的床伴你也不高兴,还是你希望我为了你跟别人的女人争风吃醋?

“我们终是不同世界的人,不要把我拉得这样近,也不要让我这样依赖你。”

我松开手,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他却不肯让我退开。

“我倒希望你是依赖我的,可惜,你始终不肯把自己交给我。”

韧哥的瞳亮如黑色的宝石一般,我轻轻叹了口气,道:“韧哥,我可以做你的妹妹或者别的,但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你就是不愿意相信我。”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相信你,你可以来往于各种女人之间收放自如,还能让她们对你情深意切,可你对我却是那么好。我只想谈一场单纯的恋爱,没有权利没有财富,也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

海成走了,你我之间本再无瓜葛,我做了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并不需要你对我这么好,你越是对我好我就越是放不下,放不下只会更痛苦。韧哥,我很想为你做点什么,可是你想要的我却给不了。

“明天去把东西搬回来,今天就别走了。”

韧哥将我抱到二楼浴室,让我洗澡。他在按摩浴缸里放好了水,我进去泡了会儿。韧哥拿来了换的衣服,有内裤、浴袍,还有那件白色的真丝吊带睡裙。韧哥也进来泡了一会儿,在我快睡着时把我捞上去擦干了。我看着那件睡裙,犹豫再三还是套上了。

“你肯定没给别人穿过?”我扯扯睡裙说。

“这栋房子只留一个女人过夜。”

他只穿着内裤,结实的肌肉,挺拔的身躯,还有那诱人的笑容。我不再说什么,准备下楼睡觉,韧哥却把我牵至他的卧室。

“屋里很久没打扫了,睡这里吧。”

我爬上床,钻进被里,屋里的空调开的温度盖上薄被正好。韧哥也躺下来,他的身体贴着我,我有些不自在地往边上挪了挪。

“体力这么好是不是刚才还没满足你?”

乖乖地,我又靠了回去。

第二天,我便搬回了韧哥那里。潘蒙开车过来接我,我说,以后就不用麻烦你总跑过来了,他说,没关系的,只要老板吩咐的事情他就会做好。

离开学还有几天的时候,班长发来短信说,大二要开全院选修课,要我们回学校进行网上选课。正好那天,玛索货源出了问题,我和严钊出去跑了两天,到期限的最后一天才赶回去,结果只选上一门课。

后来,我们听一个师兄讲,选修课是可以蹭的,给老师递个名字,点名时有就表示老师收了,这样一个学期多修两门也是没问题,我也就不犯愁了。

全向瑞送给我一个钱包作为生日礼物,我没有上次收到手表时那么高兴,也没有立刻把旧的换掉。他问我怎么不用,我只推说舍不得。

搬回去之后,我好好想过韧哥的话,我没有玩,但我和全向瑞的关系又像是为了维持而维持,并不是需要彼此。我觉得自己确实应该想想清楚,如果不是喜欢人家,是不是应该结束这种表面上的男女朋友关系?可一想到他害怕失去我的眼神,我又不忍心。

“小泉,在想什么?”

“没什么。”

我们坐在休闲厅,除了我们还有龚兆霆、晓菲。

晓菲这次回来,变化很大。二班的同学议论说水房里晚上总有很大的烟味,我们想可能是谁不想在宿舍抽,所以躲在水房抽吧。只是,有一天晚上,我们发现晓菲拿着烟蹲在那里。没过多久,全向瑞也说发现晓菲学会抽烟了,为此龚兆霆很生气。

“不许抽!”

龚兆霆粗鲁递抢过烟盒,晓菲的表情有些无所谓。

“你怎么不戒?”

龚兆霆立刻捏扁了手中的烟盒,全向瑞说去唱歌,问我去不去,我说不去,他便自己过去了。晓菲起身去了卫生间,我看着龚兆霆,他也看着我,无奈地笑。

一会儿,晓菲回来了,龚兆霆跟她说话她不理,龚兆霆拽她一下,她推开来走了。全向瑞刚好一曲唱完从台上回来,龚兆霆没有追晓菲,坐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

“不管她可以吗?”

“随她去好了。”

全向瑞递给龚兆霆一根烟,他摆摆手没要。大家都没了兴致,坐了会儿就走了。回去之前,全向瑞说龚兆霆是有点花心,可他不是对谁都好的。

大二体育课,我和龚兆霆同样选了排球,自由活动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聊天,有时也会聊起晓菲。他们的关系令龚兆霆很苦恼,他不知道怎么做晓菲才会满意。我对他说,如果还喜欢她就多沟通一下。

交流了选修课的事情,龚兆霆说珠宝鉴赏的课容易蹭上,我便过去试试。

下课铃一响,人们就冲了进去,我被挤在了后面。龚兆霆从前面过来,问我是不是交名条,我说挤不进去,他拿过我的名条一会儿就挤到了前面。

我们要等到放学才知道结果,我也没什么事,坐在楼梯上看起书来。龚兆霆走到我身边问我要不要买东西,他要下到楼下小卖部去,我让他帮我带瓶饮料上来。一会儿,他便上来了,坐到我身边。

“晓菲……”

“全向瑞……”

我们同时开口,然后都笑了。他说晓菲有课,我说全向瑞也有课。我又问了问他关于珠宝鉴赏课的事情,他说上过的人讲这个老师好说话,而且有多少学生就收多少,最后考试也是给答案开卷。就是有一个毛病,爱点名,几乎节节都点,而且只要点到超过一次缺席就会被除名。所以每年来报的人多,坚持到最后的人却很少。

“那要抢到座位岂不很困难?”

“是啊,所以得花工夫啊!”

龚兆霆又给我讲起占座经。很多人已经不像过去那样,拿本书在上面贴上占座两字放在桌子上就不管了,座位紧张的时候,这样做的结果通常会把书搞丢。所以,人们都改用在桌上贴纸条的办法,细心的女生还会付上系和班级,早上贴完了中午下午再跑过去看看,以防被撕。为了赶在下课前到达,通常还会跷课。

“哇,平常占座都是娟子做的,我都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复杂的?”

“没事,以后我们可以互相照应一下,上课的人里我认识不少,你要是占不上,我让他们多占两个顺便把我的座位也占上。”

“那就先谢谢你了!”

终于等到放学,老师把所有的名条往包里一塞说,都回去吧,下节课再通知,我们只好离开了。龚兆霆说去看看晓菲下课没有,我说那我先走了,他说好,下节课见。

陶昱最近上课来得勤了,有时候甚至还会帮我们占座儿。下了课,我和娟子、陶昱正打算一块儿去吃饭,走出教学楼的时候,严钊站在门口。陶昱就像没看见他一样往前走着,娟子有些奇怪,正想跟严钊打招呼,却见严钊一把拉住了陶昱。

“放开!这是学校,你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陶昱有些生气了,两人推搡着。正是下课时间,大批人流经过,人们都回头张望,我和娟子站在旁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陶昱一个大力把严钊撞倒在地,她气愤地瞪着严钊道:“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滚!”

陶昱甩了甩头发,踩着高跟鞋走了,娟子看看我,我说你先回去吧,娟子便赶上陶昱和她一起走了。

“你去忙吧。”

我把严钊扶起来,他摆摆手要走,我说一起吃个饭吧。在偏门外头一家新疆菜馆里要了个大盘鸡,又要了个锅仔。

“还以为你死心了。”

他苦笑,说他是不想再找陶昱来着,只是知道陶昱还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他替她担心。那种男人怎么会真心对陶昱好,他想劝她离开那个男人。我说算了,人人心中对好和坏都有个自己的尺度,你要是对她没想法就别操这份心了。

严钊说,他自己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怎么配得上她,可就是在不了一起也希望她别这样生活。我们又说了一会儿玛索的事情,他便回去了。他说,你们是室友,比我能说上话。我心想,陶昱那个性格,要真能正经八百过日子早就过了。

刚进学校,看见陶昱跟全向瑞、龚兆霆还有晓菲他们往正门走着,我说你们干什么去,全向瑞说我们要去门口上网,一块儿打会儿游戏。

到了网吧,我们开了几台机子,没有连着的了,陶昱要自己坐,我说我跟陶昱一起坐吧。于是,晓菲和龚兆霆坐在一起,全向瑞自己找了位置。

“是你告诉他我在那上课?”

陶昱刚把用户名和密码输完,正在等着进系统,我则是打开网页浏览。

“不是。”

“你最好不要想当什么红娘,我跟他是不可能的,不要多管闲事。”

“我没做过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一来我根本就没想管,话又说回来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先挑起来的,严钊怎么做都是出于仗义,她犯得着那么对人家吗?

“上次的事情谢谢你。”陶昱的表情有些凝重,“我不知道你找了个什么人来让他放过了严钊,可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他认识不少黑道的人,我不想严钊再因为我出事。”

陶昱口中的“他”应该是指那个中年男人吧?

我点开一个在视频网站,戴上耳机,道:“既然你还关心严钊,何不对他好点?”

“我已经是在保护他了。那个男人对我有恩,本来我是准备离开他了,可正赶上我爸突发心脏病,他拍了好几万在那。所以,我必须得听他的。”

我讶然,难怪他爸那么快就没事了,难怪上学期期末她总是那么忙。

“好吧,我明白了。”我把耳机又拿了下来,“我并没有想做什么,只是你知道我们在一起打工,让我完全视而不见很难。”

陶昱的手已经飞快地行走于键盘之上,道:“总之,你别管我们的事。”

再到珠宝鉴赏课的时候,我帮龚兆霆占了座位。

等我回教室时,全向瑞跑上来找我,给我买了好多零食。刚上完体育课,我还不太饿,于是放到一边说一会吃,你下去占座吧,他说有人在占了,想跟我说会儿话。我刚好在补笔记,他说的话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又呆了一会儿便要下去了,说你要饿了就吃点吧。

快上课时龚兆霆才来,教室已经十分拥挤。

“谢谢啦!”他冲我笑道。

他刚打完球,身上有很重的汗味,队服脏兮兮的。

“你——”我指指他的衣服,“有多久没洗过了?”

“有味道吗?”他拎起来嗅嗅,笑道,“不好意思啊,最近训练比较多,有时来不及洗又套上了。”

我也笑笑,晓菲这回是铁了心再也不为他服务了呀。

老师一来便把名单公布了,我和龚兆霆都在其中。老师共收了四百多位学生,并把点名的规矩说了一遍,都说完了一节课也到点了。

“咦,有吃的?不客气了!”

龚兆霆看到我书箱里那些零食,我还在抄笔记,随口说是全向瑞拿上来的。他放下了,说既然是专门买给你的,还是留给你吃吧。我想了想,拆开了一包吃了两口,还是没胃口,又放下了。

放学时,外面下起了小雨,我站在教学楼门口踌躇着要怎么回去。

“还没走?”龚兆霆微笑着走过来。

“晓菲回去了?”我看他点点头,“还想要是她带伞了跟她一起走呢。”

“下雨了啊。”

龚兆霆说着,伸手出去试试雨有多大。

“披着这个回去吧!”他把他的运动外套递给我。

“这样你很容易感冒的,我跑回去就好。”

我犹豫着没接,实在受不了他衣服上的味道。

“你就将就一下吧!”他嘿嘿笑道,似是看出我的想法,“我没事,男生嘛!”

全向瑞的生日快到了,他请了些要好的同学和老乡一起到学校外面的小酒吧玩,让我跟我们屋那三个说一下。我跟晓菲说了,她答应了,我又问陶昱来不来,她说她要陪那个男人。

等到他生日那天,我为他买了个打火机,晚上大伙都到小酒吧聚齐。晓菲和龚兆霆带了瓶红酒,娟子说不知买点什么好,在学校附近买了个工艺品给全向瑞。

全向瑞开了红酒给大家倒上,大家一起祝他生日快乐,然后又叫了两箱啤酒。龚兆霆说先看看蛋糕吧,我们还以为要分了吃,没成想几个男生打开盒子就开始砍人。一会儿工夫,全向瑞的衣服上有好几处奶油,他们还要往他头上扣。我说好了,别玩了,要不晚上回去还得洗头,他们这才罢手。

大家坐在一起,围成一圈玩游戏。几圈下来,开始是一口,后来是半杯,接下来是一杯,最后就干脆对瓶喝了。好几个人有要吐的迹象,全向瑞说歇会儿。

我喝的不多,全向瑞还帮我挡了几次。有人提议说,每次都是你们各自唱歌,今天你们两个也一起唱一次吧!立即有人跟着起哄说,对啊对啊,唱一曲吧!全向瑞嘿嘿笑着说,我会唱什么你们还不知道吗,我拉起他的手,走吧,大家等着呢。

拿着话筒,他说,唱什么啊,我说《浪花一朵朵》,你会吧?音乐响起来,我先唱了一段,他才跟我和了几句。底下同学一起打起拍子,等唱完时,所有人鼓起掌来。全向瑞突然紧紧抱住我说,今天,今天……还没说完,他的那些个老乡又把他拉下去喝酒了。

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娟子在里面吐着,晓菲在旁边拍着她的背。晓菲说她有点累了,想先回去顺便把娟子也扶回去,让我跟大伙说一声,娟子也迷迷糊糊说了句不好意思,两人便离开了。

我回去的时候,全向瑞正跟人划拳,龚兆霆在旁边自己喝酒。

我过去告诉他晓菲先回去了,他哦了一声说,咱俩喝两杯好吗?我说好,并提议玩点游戏。我总是跟不上他,一气喝了两瓶多,后来,他开始故意让我,自己也喝了不少。全向瑞过来说,你那么能喝,别欺负小泉。龚兆霆的脸上已经出现两簇红色,他笑笑说,不敢不敢,然后去洗手间很久也没回来。

全向瑞不放心去了洗手间,一会儿把龚兆霆架了回来。

他坐在我旁边,靠在沙发背上抽起烟来。我问他,没事吧?他看向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喝多了,他的眼神,就是在看我的眼神,竟然跟海成惊人的像,有些迷离,有些深情,有些依恋。

我受不了地转过头,我是来给我的男朋友过生日的,怎么能在他室友身上寻找旧爱的影子?

从酒吧出来,快十一点了。同学们都各自回了宿舍,我说很晚了,你也回去吧,别送我了。全向瑞拉着我的手,半天也不说话。

“喂,快关大门了,再不回去,我就得在外面过了。”

“泉,别回去了。”

我看着他,他的神情让我想起了那天在录像厅里的事。

“我累了,向瑞。”

我推开了他的手,转身要走,他追了过来。

“泉,我……我真的很想……我好喜欢你……”

他说着,用他的方式吻起了我。

我不喜欢他的味道,我说不上来,但是真的不喜欢。

“不——”我猛地推开他,“我……我先走了。”

我扬手拦了辆出租车,也不管全向瑞喊些什么,他又给我打电话,我关掉了手机。

司机问我去哪,我告诉他韧哥的地址。全向瑞吻我的时候,我只想到了韧哥。我好想让他抱抱我亲亲我,好像那样才能感觉到踏实。

车子到了韧哥别墅外面,我忽然有些迟疑。在大门门口有一辆陌生的红色跑车,我立刻想到了乐青,想到了乐青的红发,还有红T恤。

走到门口,门没有关。屋里很黑,但借着月光可以看见玄关处散落的女士皮包,高跟鞋,还有韧哥的衬衫。餐厅那边传来了一些声响,我想我大概不需要进去了,可脚步不听使唤地迈着。

他们的姿势跟那天我们做爱的姿势如出一辙,乐青坐在餐桌上,两条腿分开,她的手环在韧哥的肩上,吻着韧哥。

“谁?”

韧哥的黑眸突然射向我,我转身拔腿就跑。跑出大门外,拐了个弯在一个垃圾箱后面蹲了下去。直听到韧哥回去,才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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