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坐在电脑前的执笔者心念一动,天荒大陆的两天时间便在这八个字之间化作云烟。
12月21日上午,缪斯镇北方官道,一行车马逶迤向北而行,初冬朝阳正好,兵甲寒光闪耀。
永夜佣兵团此次早早得温让提醒,此来一行百余人皆是百战之兵,武器铠甲煞气森然,整整齐齐的一排凝视暗夜徽记,似乎让天上的日光也为之退避。
千里迪伦,一马平川,帝国官道在北境平原纵横交错,随着一连天际的田野消失在地平线,疏落落的村庄时时升起人烟,碧穹之上几行归雁划过高天。
“肖叶,置身这万里辽阔之间,是不是感觉心胸一开,神气清爽?”
温让策马来到肖叶身边,笑着问道,这位温国皇子兼帝国子爵似乎是因为回国在即,这一路上有些兴奋,时不时走下特制的马车,和佣兵们并骑而行。
肖叶收回看向远方天穹的目光,笑道:“君是归人,我是过客,流落异乡看古道雁归,我可是满心惆怅。”
“哈,你怎么看也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
不知为何,温让和肖叶不过认识两天,数面之缘,聊起天来却宛如多年好友,华斯特拉都颇感惊讶。
“你有空关心我,不如想想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肖叶一眼扫过尽览无余的路旁田野,这一路上直到温地都是连绵不绝的平原,无可设伏,不知道对方该如何出招。
若是教廷裁决所在帝国境内公然袭击外国皇室的消息传出,那篓子可比北传计划受挫要大多了。
“放心吧,”走在最前的华斯特拉拨转马头,来到肖叶身边,“我们这一路上路线不定,这千里迪伦平原也无处藏人,如果有人意图不轨,也只会在最后一天才能确定我们的路线,这两天只需夜里露宿之时多加注意即可。”
肖叶点头应是,也是悄悄放松戒备,松了口气。
这一路上他每隔两刻钟便会走到队伍最前面释放一次三阶探测法术“涟漪”,此术勾连前方数里的水元素形成层层感应网络,如同涟漪层层荡开,范围内一应动静皆印入精神,在探测法术之中属于上乘,唯有三阶水系法师可以修行,这也是永夜佣兵团此行要请肖叶来的原因。
永夜佣兵团纵横北三省,本是不缺法师的,奈何这次温让来信突然,一众法师各有任务,本应留在缪斯镇的那位三阶法师,偏偏又在这时辞职前往守望之岛进修。一时间华斯特拉带领一众佣兵来此,竟陷入无法师可用的窘境,这才派人到法师工会求助,也是巧合,刚好碰到了肖叶。
这一路上百余匹俊马,虽然没有全速前进,但也并不慢,一上午时间,就已经走了两百余里,缪斯镇早早被甩在身后,卡帕城也是遥遥在望。
“绕过卡帕,再走百里下马休息。”华斯特拉放慢速度,高声喝到,“李名,丹士多珀哥,你们去城里买些干粮和清水!”
“是!”百人齐声应是,骇的路上其他行商纷纷躲避,生怕沾上麻烦。
接着便有两骑飞出,踏踏踏往城里奔去,而大部队则是悄悄偏离方向,向东北徐徐而行。
不多时,一行人就找到一个人烟稀少的背阴靠水处下马歇脚,纷纷拿出自带的干粮吃了起来。
“呼——”肖叶颓然在小溪边坐下长出一口气,觉得都有些浑身酸疼。
毕竟不是常年骑马的人,这四个小时的颠簸让肖叶颇感吃不消,加之这一路上的法术警戒都只有他一个人在做,这时肖叶是身心俱疲,连想给自己一个施展一个回复法术都是有心无力。
这时华斯特拉神采奕奕走了过来,递来一个水囊:“这一路上辛苦肖先生了。”
肖叶看他丝毫没有疲态,心里暗叹,四阶强者的生命本质已经蜕变,与常人再不相同,更别说武者精力旺盛,疲劳转瞬恢复,若不是全力出手搏杀而只快速赶路,只怕一连十天半月也未必会有疲劳感,转念又心里一黯,想来自己在这一步门槛上却已经卡住了好几年,不知道来这崭新的世界又能让自己走到何种地步。
不过肖叶本是通达之人,这念头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瞬就将心神放回当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怎敢言辛苦两字。”肖叶说着接过水囊,仰头便咕咕咚咚喝了一气。
“痛快!”肖叶放下水囊,哈哈大笑。这水囊里装的竟是满满的烈酒。
“先生倒是豪气。”华斯特拉拿回酒囊,也是仰脖咕咕噜噜饮了一大口,而后长出一口气,问道:“我看先生的魔力和精神力已经相当疲惫了,先生身上没有带恢复的药剂么?”
肖叶苦笑:“若我有钱买药,恐怕就不会接受你们的雇佣了。”
华斯特拉奇道:“先生竟然如此清苦?”
魔法师的修行过程也就是他们研究天地真理的过程,十分耗费钱财和各种资源,在华斯特拉想来,肖叶如此年轻就是三阶法师,身家一定非同小可,却没想到如此清贫。
“我刚进阶,还没来得及赚钱。”肖叶也不想多说,淡淡敷衍过去。
华斯特拉见他不想多提此事,也不多问,只是挥挥手,凭空抓出一颗水晶球来:“先生不妨先拿着这个。”
那颗水晶球通体剔透,有淡淡蓝色光晕透出,美轮美奂,煞是神异,肖叶接过来集中精神一看,顿时觉得心旷神怡,疲惫不堪精神力高速恢复起来。
“这是……”肖叶心中流泪,穿越过来一个礼拜,终于看到点好东西了。
“这是怡神之凝望,是暂时离职的夏洛特法师寄存在佣兵团的信物,是一件可以恢复精神力的魔法道具。”
听华斯特拉这么一说,肖叶就知道这东西只是借给自己用而已,不过也无不满,只是点头称谢之后,就在一边揣摩着水晶球的妙用。
众人休息之时,在特制的马车上小憩的温让却悄悄睁开了眼。
而温让挂在墙上的的佩剑也忽然间凭空飘起,闪烁着熠熠寒芒。
“前辈?”温让看向自己的佩剑,轻声问:“怎么了吗?”
那把宝剑微微震动,居然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吾……感应到了神明的残留气息。”
温让悚然一惊:“您被发现了?”
自从温让知道这剑中那一缕残魂的来历之后,一直小心翼翼,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这一位的存在和身份——那是有可能倾覆整个温国,乃至祸及中陆十三国两万万百姓的滔天秘闻。
如今剑魂突然开口,温让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有惶惶不可终日之感。
“不然。”宝剑轻鸣,却是使温让心下一宽:“诸神皆知吾已陨落,即便知吾尚存,亦不会违当年之约亲自出手,此次吾所查知,应是两位神明遗迹。”
“遗迹?”温让眼光一亮:“前辈能为我指明方向吗?”
“吾感应到命运之神气息两日来始终萦绕你周围,应是你随行之人中有人身带神物,另一道光明气息指向西北,那里之物对你修行应有助益。”
剑中的意识说完这句话,光芒一闪,再无声息,温让截住落下的宝剑,若有所思。
……
采购食物的两人归队后,众人又休息一阵,方才准备再度启程。
这时温让却忽然叫去华斯特拉,两人商议一阵,华斯特拉忽然宣布改变路线向西北进发,于是百骑一车浩浩荡荡向西北而去。
时值晚冬,虽然有日头当空,但北风萧瑟,殊不见半点暖意,转道西北方,虽然比官道还要近了些许,但由平原入了荒野,魔兽盗匪时有流窜,更有些北方赵国的兵士时不时扮作马匪进入帝国境内流窜作案,凶残非常,北方的士兵们屡剿不止。也因此,这片荒原人迹罕至,走在这没有半分生机的无边荒野,朔风枯草映衬下,一行百余人竟也显得孤单萧索。
肖叶此时精神力虽然恢复,但依然不是很适应马上奔腾,走了一段时间又觉得有些不舒服,不禁扭动身躯调整一下坐姿。这一下却又感觉压到了什么东西,臀部咯的生疼。
肖叶踩蹬半站起,伸手一摸,才想起来刚才坐到的东西是口袋里的傻子。
“咦?”肖叶放缓马速,掏出来一看,愣了一下。
这螃蟹居然没死在肖叶的体重之下,而更奇怪的是,本来湛青色的蟹壳,这时竟然变成了白色。
“类似变色龙的的保护色吗?”肖叶捏住蟹钳揣回兜里,只当是自己一身白袍,这螃蟹在自己兜里也就本能把自己颜色变得和环境相似,也不再多想,正待专心策马前行,却听见华斯特拉在前方一声唿哨。
“停马——”
“吁——”“希津津——”
百余佣兵令行禁止,本如雨打芭蕉之声的马蹄骤然而停,本来有些懒散的佣兵们也在这一瞬间持起兵刃戒备,森森然间煞气自生,让人见之凛然。
肖叶勒紧缰绳,胯下战马却是打了两个转才停下,鼻子里直出白气,似乎在抱怨背上骑士的骑术太差。
涟漪术刚刚释放不久,肖叶清楚记得,前方乃是一个废弃的村落。
而一道人影忽然从废弃的某间房屋中跳出,拦在一行人面前。
荒野古道上枯草蔓延,倏忽间又是一阵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