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小言下班后，先坐公交车到学校接了孩子。今天是周六，儿子赵霖霖回家的日子。到了学校门口，儿子似乎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大部分学生都已经走了，剩下不多的几个学生在老师的陪伴下，焦急地看着校外。
儿子霖霖聪明可爱，老远看到齐小言，就想往外跑。老师很谨慎，一把拉住他，等着齐小言走近。
齐小言走过去，跟老师打招呼。
老师很热情地跟齐小言说，霖霖对美术很有天赋，应该给他抱个美术特长班。
齐小言没大在意。学校门口人很多，吵吵闹闹的，没大有法交谈。跟老师客气了几句，齐小言拉着儿子就走。
从学校回家要挤5路公交车。这个点儿到这儿刚好是下班高峰，车上人挤得满满的。到站后，下不几个，要上的却是一大堆，很多都是来接孩子的。
齐小言等了三趟车，都没有挤上去，天，却已经黑了。
她正恼火的时候，电话响了，她看也没看，就接了。因为心情不好，口气就不那么婉转，她问，谁啊？
对方好像一怔，才说，说话怎么这么个口气啊？你这是对谁说话呢？
是婆婆。齐小言一听她不悦的口气更上火了。但是，她不能发火，只是压了压火气说，说，是妈啊，我没看是谁呢？有事儿吗？
纵然这么说，婆婆还是很不高兴，冷冷地说了句没事，就挂了电话。
齐小言对着电话就呸呸两声。她知道婆婆这是想问她，怎么还不回来，接着霖霖了没有。
想到这事儿，她就更上火。
其实，霖霖这学校，坐公交车很不方便。但是，如果，骑着电动车，穿过两个菜市场，走小胡同，半个小时就到家了。
一开始为了霖霖是否要住校的问题，她跟赵德海和公婆一起商量过。她想给公公买辆电动车，可以在霖霖放学一个小时前就往学校赶，等赶到了，刚好放学，再有半个小时，最多四十分钟就接回来了。
公公同意这个方案，婆婆高低不同意。
她的意思是齐小言可以骑着电动车上班，下班后刚好顺路接孩子回来。
这话差点就把齐小言气疯了。自己的家和学校和和单位基本是三角形，家离单位近十里路。三角形还叫顺路？主要问题是，这个城市冬天雪大，大冬天的顺着大三角的路把孩子送去，自己再去单位，早晚不说，近二十里路，不冻死也得让摔跤摔死。
她不同意这个方案，婆婆不同意他们接送孩子，没办法，孩子只能住校。多花几个钱倒无所谓，孩子才这么点，在学校习惯吗？能吃饱吗？能否冻着？
私下里，为了孩子住校，她哭了不知多少回，为这事儿还跟赵德海吵过，但是没用。好在儿子很让人放心，在学校住得不错，老师也照顾得挺好。
但是看着很多老人骑着电动车接着孩子走了，她就又想起了这事儿，心里就觉得窝火得不行。
天越来越暗了。她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拉着儿子就上了车。
回到家，婆婆不理她，问孙子，霖霖，怎么才回来啊？
霖霖说，我和妈妈坐不上车，是搭出租车回来的。
婆婆就抱怨说，我让你妈买个电动车来回趟接你，她不干。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那。挣得再多，也扛不住这么花钱。
齐小言在卫生间洗手，听了这话，差点就蹦高了。公公在那边说话，说，人家不买，有自己的想法。从这到学校再到单位，围着城市转了一个圈，天天这么走，还不累死？
齐小言没听清婆婆在那边嘟囔了句什么，公公就喊她吃饭了。
齐小言答应了一声，抹了把脸，就走了出来。
婆婆不是很高兴，自顾跟霖霖说话吃饭，完全剥夺了她跟儿子亲昵的机会。齐小言草草吃点饭，就不吃了。
她打开电视看新闻。竟然看到自己公司老总在电视上大谈国企改革。老总大肆吹牛，齐小言实在忍不住，张口就说，真恶心人。
婆婆正在喂孩子吃饭，听了这话，猛地把筷子一拍，说，你说谁呢？
齐小言一怔，就说，我说我们老板啊。
婆婆张口就骂，你找借口怎么不找个好的？骂老板有跑到家里骂的？你欺负我老糊涂了是吧？有意见就说，我最讨厌指桑骂槐，没教养。
齐小言当时就蹦高了，说，我怎么没教养了？我骂我老板怎么就没教养了？跟您说吧，指桑骂槐是您的拿手戏，我不会。也没想学。
公公可能也觉得齐小言这个骂挺蹊跷，就制止老婆子，说，她说骂老板你就让她说清楚啊，你怎么不让人说话呢？
又对齐小言说，小齐，这个事儿你可得说清楚，你说恶心我可是清清楚楚听见了，这可不是你应该说的话。。
齐小言说，我怎么还要说清楚？这个还用说吗？我骂我们老板恶心，是刚才看见他在电视上胡扯八道。这个我凭什么还要说清楚？
公公狠狠地看了婆婆一眼，赶紧跟她说好话，说，小齐，这个就是你妈不对了。她以为你是骂她呢。好了，别生气了啊，看电视吧，继续看。
婆婆却不服气，说，我就不信那么巧，我看了三十年电视，都没看到你们老板上电视，你今天一看就看到了。哄谁啊？
齐小言差点就崩溃了，说，你怎么能这么一点理儿都不讲呢？你没看到等于我就看不到吗？你还吃了六十年饭，你用过电脑吗？
公公拍了筷子说，都别吵吵了，不怕人家笑话。小齐不是说刚刚她是看到她老板才骂的么？我打电话问问别人，到底刚才有没有他公司老板出现。还有小齐，你别跟你妈叨叨了，她老糊涂了，跟她叨叨什么啊，这像个过日子的样子吗？
齐小言眼泪从眼里涌了出来，说，这怨我吗？她有个当妈的样子吗？
婆婆站起来要跟她继续理论，被老头子狠狠地摁了下去。齐小言摔了遥控器，回了卧室，把门摔得要地震似地。
婆婆用手指着门说，你看你看，这像有教养的样子吗？
公公不应她的话，跑到一边打电话。
一会儿，他就心事重重地走过来，对老婆子说，真是你错了，老李说刚才真的是他们公司那个什么老板出来了，在电视上谈什么改革之路。牛皮吹得哄哄的。
老婆子一怔，仍说，那也不一定是骂谁呢，她弄不好是借题发挥呢。你没看她那样子，一回来就气鼓鼓的，凭什么啊。
公公知道让她给齐小言道歉是不可能的，就自己走过去，在媳妇门口说，小齐，我打电话问老李了，你说的都是真的，是你妈错了啊。她也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啊。
听听里面没动静，公公叹口气，走到一边吸烟去了。
每次回到家，齐小言总有种感觉，感觉自己是个外人。电视虽然是自己买的，但是每次自己坐过去看电视，总有种坐到别人家，看着别人家的电视的感觉。
房子是公公的，装修是公公的，婆婆总觉得自己才是这家的主人，齐小言感觉婆婆总想把她变成她的下属，她一方面是赵德海的老婆，要陪赵德海睡觉，一方面是婆婆的媳妇，这个媳妇要像闺女那样听话，还要像仆人那么干活。要做饭洗衣，要收拾家，而且她还不能在周末睡懒觉，不能一大早起来就去上班，而不做饭。
齐小言所以不喜欢回家。这个家是自己的家吗？
躺在床上，她暗下决心，一定要买房，那怕小点儿，也要有自己的房子。
有了自己的房子，才是有了自己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