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么争吵,齐小言和赵德海周六和周日还是回家的。霖霖越来越懂事了,他似乎觉出了什么,常常看看齐小言,然后转头看看赵德海,一脸的迷茫。齐小言看着他的神情,感到心疼。所以,回家后,尽力不让别人看出他们的问题。
婆婆似乎习惯了她平常不回来,她回家的时候,也不再问什么了。
只是,她不再买鸦片鱼给赵德海炖汤了。
晚上,两人各自躺进自己的被窝里,齐小言总会冷冷的问一句,赵德海,咱俩的戏要唱到什么时候?
赵德海躺前些日子还比较认真对待她的问题,有时候会从自己的被窝里伸出手,想去勾搭齐小言,都被她不客气地打了回去。那时候齐小言还没有确凿证据,自从那次茶话会,看到赵德海钻进了那个女孩的小车里,她指明了这个问题后,赵德海就很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风范了。齐小言问他问题,他大都不回答。
没办法,齐小言说,你再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只好跟爸妈说了啊。
赵德海才勉强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齐小言一听这话就火,那什么样子?你不会告诉我你们是革命友谊,善男信女吧?赵德海,我跟你说,要说你就说实话,这个日子是想过还是不想过,不想过就说痛快话。别天天这么拿着大腿糊弄人!
赵德海非常惊愕,说,齐小言,你说的话可真够难听的。
齐小言说,滚你妈的。你天天这么忽悠我,我那儿有什么好听的?跟你说赵德海兔子急了还能咬人呢,你要是天天这么跟我玩阴的,我可没那么多耐心。
赵德海知道现在跟齐小言基本是没法谈话,她表面看起来没太多的两样,但是一触及到核心问题,就会变得没有理智,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她把他对她的背叛,折算成了精神暴力,只要一有机会,就拼命地报复回来,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赵德海本来很内疚的,这样让她一闹,总会让她闹得气愤不已,理都不愿意理她。
赵德海觉得自己已经尽力弥补对齐小言的伤害了。比方每次回家,他都要买点儿她喜欢吃的菜,吃饭的时候,端到她的那一边,为此他不惜忍受着母亲的白眼。他尽量少去王蓉那儿,每次去都是麻溜回来,以免万一齐小言查岗时不在。其实,齐小言根本不查岗了,现在对他根本就是完全不信任。她曾经玩过一次电话查岗,打通了赵德海的手机,问他在那里。那次赵德海刚好在王蓉那儿,他没法说,只好说在公司。齐小言说,好,我相信你,你用公司电话给我回个电话吧,五分钟之内。
赵德海整个傻了。他不知道那个王八蛋发明了这么一招。真够损的。
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公司,给齐小言回了个电话,齐小言说,告诉你赵德海,你这样还不如不回。不回你可以找个别的理由,比方说突然开会,紧急出差什么的,半个小时回,说明你刚好从那个女人家回到公司,我没猜错的话,你弄不好是跑步进办公室的,现在心还砰砰跳呢。
齐小言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此刻的赵德海是尽量压着气息,给她打电话的。
赵德海苍白地辩解,送刚刚接了个客户询价,刚回复完。
齐小言根本不听他解释,收了线。
赵德海从此非常谨慎,尽量在王蓉那儿少呆会儿。他还想了个完全之计,那就是万一齐小言电话来了,让他回电话,他就让同事回过去,响几声后就挂掉,然后把电话拿起来,这样她往里打的时候,应该就是在忙碌状态。等他赶回来,再给她打,就说刚刚掉线了,后来电话被同事占了,同事刚放下,他就给她回了。
赵德海觉得这个计策可谓完美,齐小言暂时不应该识破。但是,在他做了完整的策划后,齐小言竟然不跟他玩这个了,再不打电话问了。
妈的,谁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最让人无语的是,齐小言认定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后,就不再改变自己的印象了。赵德海有一次问她,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呢?
齐小言干脆地说,我不知道。
赵德海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孩子,齐小言早就跟他分了。
母亲不明就里,还跟平常一样,动不动就对齐小言的行为表示嫌恶,赵德海怕惹恼了齐小言,就总是护着她。
吃饭的时候,母亲说齐小言做菜,跟农村的那些饭店厨师做的菜一样,口味太重。
赵德海看到齐小言眉毛都拧到一块儿了,怕她发火,就笑着说,妈,您是嘴不好用,我吃着小言做的菜,挺好吃。
母亲诧异得看他一眼,骂他,怎么说话呢?我嘴怎么不好用了?我说你老婆你心疼了?
赵德海说,妈,我觉得您对齐小言有偏见?
母亲当时就恼了,说,我真是养了一只狼啊,你说,我怎么对你老婆有偏见了?
赵德海嘟囔说,就是有偏见啊,她做的菜,您不是说咸了,就说味精多了,我吃着跟你做得差不多啊。
母亲呸了一口,说,你妈就这个德性啊?
齐小言听不下去了,站起来,摔了筷子,就回了卧室。其实,她知道,婆婆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几天,神不守舍的,不是放重了盐,就是把味精当了盐。自己吃着菜都没法吃。
回到卧室,她躺在床上,眼泪缓缓地就流了出来。
张刚的短信又不合时宜地飞了进来:想你。
她删了,没回。
她听到外面婆婆骂赵德海的声音。赵德海申辩着,公公好像说了句什么,恼怒的婆婆找到了一个好的发泄口,怒骂起公公。
公公回了几句,婆婆终于失控了。有的放矢的骂声变成了全方位大战,从各个层面各个时期都开始对公公的控诉。
齐小言都听得躺不住了,耳朵趴在门上,倾听婆婆的全方位声讨。
先是说到两个人一认识,那时候。公公是建筑设计院的临时工,主要负责晒图纸什么的,在设计院是个最差最不需要技术的工种。她那时候是纺织厂的正式工,还是个班长,前途远大,不是他的耽误,当上车间主任,甚至厂长经理都有可能。
可是,这些都成了泡影。而造成这些的原因,都是因为他,这个设计院的临时工。
这还不算,那时候,纺织厂里还有个维修工追她,她都没有答应。赵德海的爸爸。这个设计院的临时工,说他在设计院上班,没有说明自己是临时工,还是个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临时工。
就这样,她把自己的黄花身子都给了他。拒绝了纺织厂的那个维修工,维修工是谁你们知道吗?就是现在纺织集团的总经理。人家现在是什么概念?在纽约和巴黎都有房产,那像你啊?你这个骗子,都把人家睡了,怀孕了,才告诉我说,你是个临时工。临时工你******穿那么正式干吗?比那些正式工,都穿得好?那是什么?整个就是一个大骗子,一个假冒伪劣产品。外强中干,驴屎蛋子外皮光,骗了我这几十年啊。
公公好像说,那你知道了真相还不分手,找你的维修工去?
婆婆骂,分你****啊,我肚子怀了你这个王八蛋的王八种,我跟人家,谁要啊,你这个大骗子。还有你,你这个小骗子,小时候,说怎么怎么孝顺我,现在都敢骂我了?
听着赵德海脚步声咚咚地走过来,齐小言赶紧跑到床上。赵德海上床,钻进自己的被筒。
刚躺下不一会儿,齐小言估计他的被窝还不能热乎,婆婆突然在那边大呼小叫地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你爹犯病了。
齐小言怔了怔,赵德海穿着内衣就跑而了出去。齐小言听得情况紧急,也顾不得生气了,也跟着跑了过去。
果然,公公躺在地上,痉挛在了一起。婆婆没有了刚刚的气焰,变了一个人似地,在着急地拽着临时工的手,要把他拽起来似地。
赵德海知道父亲的病,忙去找了药,给父亲喂药,齐小言就打120。
公公是个好人。这是齐小言对他的评价。他不善言辞,但是心细,善良。在强悍的婆婆的淫威下,一直小心翼翼地活着,也尽着自己的力量给齐小言争取一些小小的权力和做一些辩解。其实在齐小言看来,他活得连自己不如。天天在婆婆的眼光下生活,没有自己的一点儿自由。唯一能自己支配的就是抽时间到楼下跟那帮老头儿一起聊聊天,就高兴得跟过年似地。
救护车一会儿来了,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公公抬上车,赵德海让齐小言在家看家,自己和妈妈跟着车上了医院。
看着一头白发的公公被抬上车的一刹那,齐小言的眼泪都流了下来。